伯爵府,賈琮院。
賈琮回到書房,腦海裡還在盤旋方纔江流的話。
當初他第一次看到藍皮冊子的內容,裡面羅列的官員,幾乎是神京官場最精英的一批人。
而且這些人的履事經歷十分詳盡,絕非一般市井中人可以盡述,這些信息極可能出自官衙案牘。
這本藍皮冊子如今傳播極廣,連北靜王這樣和春闈毫無關連的人物,都知道藍皮冊子的存在,甚至看過裡面的內容……
賈琮想到那個王世恩,偏是個吏部案牘司郎中,正好是能接觸官員履事文牘的人物。
此人突然被推事院緝捕,是否會和這藍皮冊子有關?
賈琮正思緒起伏不定,在那裡怔怔出神,突然感覺身邊一陣甜香襲來,柔軟的髮絲在臉頰撩過,有些癢癢的。
回頭差點和英蓮撞在一起,他見英蓮睜一雙水汪汪的明眸,正盯着他打量。
說道:“少爺你這是怎麼了,進書房快半盞茶功夫了,坐在那裡發愣,一動不動的。”
賈琮微笑道:“有這麼久了,我怎麼不覺得。”
英蓮很認真的點頭,說道:“有啊,可少見你這般發呆呢。”
賈琮起身到了書架旁邊,去找前幾日塞到書架上的藍皮冊子,一下子竟沒找到。
問道:“英蓮,我前幾日放在這裡的藍皮書冊,怎麼這會子不見了?”
英蓮也走到書架前,蹲下身子,在書架底下隔層的一堆雜書中間,抽出那本藍皮冊子。
說道:“我昨天收拾書架子,少爺這本書不像是考學的,我見少爺隨手放的,就歸置到這摞閒書裡了。
少爺,這本書很重要嗎?”
賈琮笑道:“原本我以爲它是不要緊的,如今看來還真有些重要。”
他拿過那本藍皮冊子,在書桌上攤開仔細閱讀,英蓮心中好奇,也湊到他身邊細瞧。
……
此時,廊外響起輕盈的腳步聲,書房門口裙倨晃動,黛玉微笑着進來,後面跟着紫鵑,手中還捧着一個湘妃竹小箱。
黛玉進門看到賈琮和英蓮挨着坐,兩人腦袋都快撞到一起,正在細瞧桌上一本書。
黛玉不禁一笑,說道:“喲,我倒來得不巧了,你們兩個竟都這樣用功,英蓮,你也這般刻苦,莫非也想學三哥哥去蟾宮折桂不成。”
英蓮聽了俏臉微微一紅,很是靦腆可愛,說道:“林姑娘又來打趣人,我就是個管書房的小丫頭,可沒那個本事。”
賈琮笑道:“妹妹怎麼今天有空過來。”
黛玉巧笑嫣然:“三哥哥這般用功,我今日就學黃石公橋下贈冊,來給三哥哥送書來的。”
賈琮聽了心中迷惑,笑道:“妹妹這又是打什麼啞謎。”
黛玉笑道:“我今日剛收到父親的來信,還有寄來的包裹。
父親在信中說,自從去歲十月得張神醫診治,又得了張神醫配置的丸藥,三哥哥千里快馬傳送。
如今依法服用丸藥,調理身子,過得比以前爽利許多,還說這多虧三哥引薦之功。
父親還問到三哥哥春闈之事,他把自己當年會試的心得札記,還有當初寫的八股時文,都謄寫整理一番。
這次隨信一起送到神京,希望對三哥哥下場春闈,有所助益。
只是父親信中說道,如今兩淮鹽務十分繁雜,他一直沒騰出功夫整理,如今離春闈不到一月,此時送到倒有些晚了。”
黛玉從紫鵑手中接過那個湘妃竹的木盒,從裡面拿出那冊厚厚的線裝謄寫札記。
賈琮伸出雙手接過,臉色頗有凝然之色,科場前輩以舉業心得相贈,對於學子來說,是極其鄭重之事。
賈琮欣喜的翻閱兩冊抄本,說道:“柳師一代文宗,他所授之業,高屋建瓴,開章明義,掘寬眼界,厚積薄發,自然是一等要術。
而姑父是實打實的科場驕子,一甲探花之才,他的札記時文,對下場應試,實務參詳之功,會更加貼切精到。
下場之前得到這份厚禮,如因此得益,可以搏名前茅,欠姑父這份人情就大了,可不知道怎麼還了。”
黛玉笑道:“三哥哥要是考個狀元回來,要還人情也容易的緊,只要以後少欺負我,好吃好玩都先緊着我,也就可以了。”
賈琮笑道:“這個容易的很,即便考不到狀元,我也什麼好事都先緊着妹妹,不會讓你吃一點虧。”
黛玉展顏一笑,異常俏美動人,說道:“三哥哥這話我可記住了,以後耍賴不認賬,我可是不依的。”
英蓮在一旁聽得有些迷惑,她偶爾聽過院子里老婆子逗趣的胡話,男人欺負女人,必定不是好事,要大大糟糕的。
少爺什麼時候也欺負過林姑娘,我怎麼從來不知……
黛玉又和賈琮閒聊幾句,便起身離開,說道:“父親還讓陳姨娘準備了一份禮物,要孝敬老太太。
我這就過去榮慶堂送禮,等回來再和三哥哥說話。”
賈琮送黛玉出去,回房仔細翻閱林如海相贈的手札,隨手把那本藍皮小冊放在一邊,不再多做理會。
不管這藍皮小冊背後有何玄機,一時無法參透,目前看來也和自己沒有關係,他只要在下場之前,專注舉業揣摩也就是了。
……
神京,推事院衙門,院事官廨。
周君興有些焦躁的來回走動,前些日子市面上出現藍皮冊子,在赴考舉子之間瘋傳。
許多舉子依着藍皮冊子的索引,紛紛到待選春闈官員門第,投帖拜謁,結交走動,在春闈之前掀起一股異樣風潮。
周君興從中嗅出某種危險氣息,便籌謀追查藍皮冊子的出處,意圖翻查出牽扯其中的朝野官員。
當今嘉昭帝之所以重啓推事院,清查官員舞弊枉法,就是爲了用其震懾百官。
周君興身爲推事院院事,皇帝的鷹犬走狗,爲朝野百官所忌,註定就要做一個孤臣。
任何讓自己坐穩官位,堅實仕途的機會,他都不能輕易放過。
藍皮冊子和嘉昭十五年春闈密切相關,冊子上牽扯百餘名朝廷官員。
對推事院魁首來說,就像豺狗嗅到充滿血腥味的獵物,怎麼能輕易放過。
他給推事院主事鄭英權下了嚴令,要求在七日之內,查到藍皮冊子的來源出處。
鄭英權也不負他所望,根據他的提示,清查禮部和戶部之中,能夠接觸官員文牘檔案,且在近年致仕的官員。
終於查到三年前致仕的吏部案牘司郎中王世恩,近期與城東一家新開書坊,時常有密切往來。
而經過推事院在市井和黑市翻查,在舉子中流傳的藍皮冊子,很大可能出自這家新開的書坊。
但是這家書坊剛進入推事院視線,便發現它在數天前就已閉坊休業。
周君興只好緊急派出緝事校尉,由鄭英權帶領去城西緝拿王世恩。
如今他正在焦急等待鄭英權回報,只要能拿住王世恩,一個年已老朽的致仕官員,無法扛得住推事院的酷刑。
周君興相信能從王世恩嘴裡,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藍皮冊子上詳盡的官員履事,必定是出自戶部或吏部在衙案牘,周君興敏銳的嗅覺,使他篤定牽扯此事官員,絕不止王世恩一人。
等到官廨外響起腳步聲,周君興精神微微一振,沒一會兒果然見鄭英權走進官廨。
但是,周君興一看鄭英權有些沮喪的臉色,心一下便沉了下來。
鄭英權已跟隨周君興多年,彼此之間十分稔熟了解,周君興一見對方臉色,便知道今日之事並不順利。
鄭英權說道:“下官帶着緝事校尉,趕到城北王世恩住處,他和他的老妻,三天前便已離開神京返鄉,家中只剩下幾個看家老僕。
我問過王世恩的鄰居,他們都沒注意到王世恩何時離家,那幾個看守門戶的老僕,已被押入推事院大牢。
他們在路上招供,王世恩在三天前凌晨時分,帶着老妻和細軟離開家門,天亮城門打開便離開神京,行動詭異,所以鄰居都沒察覺。
我已讓人搜查了他的住處,將他相關的書信文牘都帶了回來,但目前爲止並沒有發現可疑之物。”
周君興臉色陰冷,說道:“那家涉嫌印製藍皮冊子的書坊,也是前些日子突然閉門歇業,掌櫃夥計全部不知所蹤。
王世恩也在差不多時間,出城而走,這難道還會是巧合,王世恩既會提前安排走脫,他難道還會留下把柄讓我們抓。
他在三天前就準備好行裝出走,心中有這個打算的時間,必定還要更早一些。
或許我們七日前準備清查此事,那時王世恩就已想好了退路。
由此可見,他清楚泄露官員案牘,編撰藍皮冊子,可能會造成危險的後果,所以纔會想着退身避禍。”
鄭英權神色疑惑,說道:“大人,王世恩是正經科甲出身,正五品神京正衙官員致仕,如今榮歸養老,晚年清貴。
他又何必做這種風險之事,逼得自己老朽之身,還要逃奔莽荒,情理上多少有些蹊蹺。”
周君興冷冷說道:“此事多半是他受人蠱惑,或者是被人脅迫而爲。
如他真是自己一念所爲,那倒是奇怪了,他有這麼大的膽識魄力,就不可能到致仕才做到五品官。
所以,他背後必定有人指使,那人才是真正罪魁禍!”
鄭英權雖然身在推事院這樣的陰森秘衙,但他畢竟也是十年寒窗,正經科甲出身,心中多少還有幾分鏗然之氣。
說道:“大人,依着王世恩聞風而逃的舉動,這本藍皮冊子多半包藏禍心,此事涉及春闈倫才大典。
以下官拙見,不如大人將此事上奏朝廷,協同神京鎮安、祈年兩府,對市井中流傳的藍皮冊子進行查抄。
對舉子據冊拜謁之舉,予以斥責阻止,以還春闈科舉清朗之氣。”
周君興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可見鄭英權的主張,並不合合乎他的心意。
語氣沉凝的說道:“英權此言差矣,春闈入試之前,赴考舉子談論科場主考官和屬官,不過是人之常情,並不算僭越之行。
即便那藍皮冊子上列舉許多官員履事,也不算什麼見不得人之事。
推事院如果牽頭查抄書冊,幽禁舉子言行,落到那些文官口中,必定要彈劾推事院撲風捉影,擾亂春闈倫才大典。
你應該心中清楚,朝廷上那些部衙文官,對我們推事院可一向沒好感,何必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鄭英權聽了周君興一番話,心中雖有些失望,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上官所言,未嘗沒有道理。
推事院在文官眼中的名聲,早就臭不可聞……
周君興繼續說道:“況且,那藍皮冊子在舉子中流傳已廣,私下已生出多少手抄之物,那裡是查禁得乾淨的,沒必要做這無用之功。”
他看了一眼自己屬下臉上的失落之色,哪裡猜不出他的心思。
冷冷說道:“英權,聖上之所以重啓推事院,其功用就是爲了監察震懾百官,你我身入推事院,註定既要和百官對峙。
英權可不要忘記,這纔是我們的立身之本!
如果朝廷百官個個循規蹈矩,清廉無垢,還要推事院何用!
如今有人出了這個藍皮冊子,便是已經幫我們搭好了戲臺,我們只管旁觀等着好戲開演,何樂而不爲。
我倒要看看清楚,到底有哪些人會上臺唱戲,等到戲入三分,鑼鼓正酣,總會有人露出馬腳,到時就是推事院大顯身手之時!”
鄭英權聽周君興說到最後,話語中充斥的森然和陰戾,讓心中一陣慄然……
自己這位上官,非正經科甲出身,從一個州府小吏,憑藉聖寵簡拔,做到正四品高官,走的本就是詭奇之道。
行事一貫行走刀鋒,迎風舉火,險中求勝,心思難免陰狠過甚。
他這是要故意放任藍皮冊子之事發酵,等到生出是非甚至大禍,纔好讓推事院趁勢凌駕百官,羅織罪名,養患建功……
周君興又問道:“可有查明,王世恩是何方人士,有那些子女親眷?”
鄭英權聽了心中一凜,說道:“王世恩是湖州人士,有一子一女,女兒早已出嫁,兒子王維安在金陵市舶司任副提舉。
大人,眼下王世恩雖有重大嫌疑,但並沒有實證,因他是致仕官員,即便突然離開神京,也不算什麼罪愆。
大人既然要廕庇此事,如果下文抓捕,只要法度上會有不妥。”
周舉興聽到金陵市舶司,眉頭微微一跳,說道:“此事暫且不可明辦,你派精幹人手,秘下湖州和金陵查探,王世恩是否藏匿此兩地。
其餘諸事不可輕舉妄動,市井之中,只安排人手監察動靜,靜觀其變即可!”
……
榮國府,榮慶堂。
王熙鳳晌午小睡過後,便到榮慶堂走動,正陪着賈母閒聊。
黛玉帶了父親從揚州寄來的禮物,來榮慶堂給賈母送禮。
這些禮品都是林家的陳姨娘操辦,上等的蘇繡綢緞、南粵的燕窩血膠、浙西的奇石桌屏、還有許多兩淮的乾貨特產。
東西雖不是十分貴重,千里寄禮,心意赤忱,賈母收到也十分歡喜。
老太太想到女兒過世多年,自己女婿對自己還是執禮甚恭,心中還是很受用的,對將來之事,也多了些許莫名的底氣。
黛玉正和賈母和鳳姐兒閒聊,突然榮慶堂門簾掀動,卻是王夫人一臉笑容的進來。
她看到家中姑娘唯有黛玉在場,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今日王夫人來榮慶堂找賈母說話,內里正和黛玉相關。
自從寶釵和賈琮鬧出風流事兒,她心中對往日的金玉良緣便死了心思。
爲了自己寶玉的體面,還有二房將來多一層憑仗,心思便轉到往日頗有厭煩隔閡,但家世頗爲顯赫的黛玉身上。
只是賈政言道最近兩淮鹽務吃緊,林如海忙於公務,必定無心談論兒女親事,需要延後再說。
王夫人想着寶玉如今名聲不濟,終生大事不宜拖延,以免多生枝節。
便想着曾這裡的空擋,到賈母這裡說道,現在這邊放出口風,討了老太太歡心,這事便多了一份成算。
只是她並沒想到,剛巧黛玉也在榮慶堂,心中一番話語倒不便說出口。
王夫人見堂中擺了許多精緻的物件,問了才知這些都是林姑爺送給賈母的禮品。
她心中多少有些意外,如今是不年不節的時候,林如海還大老遠從揚州給老太太送禮,對自己岳母禮數可算十分周到。
王夫人便隨口對賈母說了幾句,林姑爺身居高位,但是對老太太孝禮甚恭,着實難得。
賈母聽了這些奉承好話,自然笑容滿面,愈發心中志得意滿。
王夫人看了這樣的場面,心中愈發有些篤定,老爺還說林如海一甲出身,會看不上寶玉這樣尚未進學的。
可眼前所見,林姑爺對老太太如此恭謹,只怕老太太的話必定會聽的,心中對那事又多了一層把握。
只是王夫人不知其中就裡,林如海之所以不年不節的時候,給賈母送了這一堆禮,其中是另有原因。
因眼下正值賈琮下場春闈,林如海和賈琮幾次會面,本就喜愛他人才卓絕,又得賈琮爲他尋醫問藥,心中對這個外甥十分看重。
加上他多少清楚女兒的心事……
所以,纔會在春闈前夕,給賈琮送來兩冊會試心得手札。
林如海半生仕途,滿腹經綸,自然是個精明明達之人。
他知自己不遠千里,單單給賈琮送禮,在賈家人看來未免太過扎眼,也和尋常禮數不合。
女兒畢竟尚且年幼,未至及笄之年,賈琮又是守制之身,眼下難提大事,早早給女兒惹出閒話,以後在賈家只怕失了體面。
所以纔會順帶給賈母送禮,有了孝敬長輩的虛禮俗套做牌面,給賈琮千里贈書,自然不再扎眼刻意,不過順手提攜後學晚輩罷了。
探花郎隨手爲之的彎彎繞繞,王夫人那些見識,那裡能看得通透的,只是一味異想天開起來。
連帶着她不時打量黛玉,心中也覺得這小丫頭樣貌人物,倒也算一流了……
……
黛玉自從王夫人進了榮慶堂,便覺得今日二舅母有些古怪,一雙眼睛老是往自己身上打量。
黛玉是個眼明心亮之人,心思又是細膩穎悟,她自小進入賈府,步步小心,事事留意。
自己這位二舅母平時雖沒顯出臉色,但黛玉卻能清晰感知,二舅母並不喜歡他,自從寶姐姐入了賈府,似乎這種感覺愈發明晰……
黛玉的母親早逝,當初因爲年幼,賈敏並沒和女兒提過賈府往事……
因此,黛玉並不清楚這種不喜歡,到底根源在何處。
如今見了王夫人異乎尋常的目光,讓黛玉心中生出許多不自在,甚至有些微微發毛。
黛玉只是又略坐了一會兒,在王夫人時常異樣的目光之下,有些如坐鍼氈。
她笑着起身,說道:“老太太,寶姐姐最近沒來東府走動,我許久都不見了,正想去找她說話。
我就不吵着你和二舅母、鳳姐姐說話,明日我再來問安。”
賈母笑道:“姊妹們多走動纔好,老是陪着老太婆有什麼趣味,儘管去就是。”
……
等到黛玉走後,王夫人有陪着賈母說了許多家常話,雖有王熙鳳在場,她心中也不做避諱,覺得話說得熱絡起來,便順勢轉了話頭。
說道:“老太太,今年寶玉已到舞象之年,這幾日我和老爺都商議過,想着該給寶玉說門正經親事,也好收收他的心。”
那日賈琮和寶釵在雨中鬧出風流舉動,只有王夫人和丫鬟彩雲看到。
王夫人得了妹妹的請託,自然不好泄露此事,賈政出於對賈琮的維護,言辭訓斥彩雲,彩雲自然也不敢多嘴半句。
因此,賈府其他人對這樁緣故,至今一無所知。
賈母聽了王夫人這話,以爲二媳婦又想說什麼金玉良緣,鼓搗自己那外甥女,心中有些膈應不喜。
連王熙鳳也覺得自己姑母又想舊事重提,難道她到現在還不知老太太的心意,何必又找這不自在?
賈母說道:“我前頭也說過,寶玉身子弱,不宜早早定親,還是養幾年再議不遲,我見過事情多,聽我的沒錯的。”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這話在理,我倒是不說寶玉今年就要成親,怎麼也得年歲再長成些纔好。
方纔林丫頭給老太太送禮,還是如此孝順懂禮,也是我從小看着長大,她倒是個極好的,只是年歲還小,未到及笄之年。
她和寶玉一樣,也是也要再養幾年纔好……”
王夫人這話雖說得有些隱晦,但賈母和王熙鳳是何等人物,哪裡聽不出其中意思。
兩人心中都是一片愕然,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只是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的是相似的茫然。
雖然府上有些事情,從來沒人去說破,有些事黛玉這樣的小姑娘,都能輕易勘破。
賈母和王熙鳳這樣的人物,哪裡還會看不出,她們心中都隱約知道,王夫人並不喜歡黛玉。
這也是多年以來,賈母雖中意黛玉和寶玉結緣,但一向不便戳破此事的緣故,畢竟王夫人是寶玉的生母。
如今她們兩人都心中詫異,覺得王夫人莫非是撞客了,竟然破天荒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