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煙花三月下揚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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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京裡,剛歇了一場大雨,連草葉都泛着淺香,黃昏的日光也並不那樣曬,賈府裡顏色鮮亮的女孩兒都聚在檐下池裡踩水玩兒,提着裙子,赤着雙足,滿是難以形容而使人愉悅的天真稚趣。
“晴雯姐姐,快看快看,那兒還有條魚呢!呀,游到小紅那蹄子的腳趾裡了!”拎着黃裙子的少女尖叫道,笑嘻嘻猛地抱住了晴雯一把子細腰,雙手去呵她癢癢。
晴雯惱得利聲罵起來:“你個賤蹄子做什麼呢——哎呦,哎呦,好妹妹、好茜雪,饒——哈哈——饒我這一回罷!”
寶玉看得有趣,倚在廊上樂得撫掌大笑。
襲人在他旁側挑着打一根黑銀絲的穗子,打從見了葛蕈後,她心裡便十分偏好起此種顏色來。忽見不遠處檐下行過一個小廝打扮人物,穿深色的麻衫,腳步匆匆、風塵僕僕。
“那可是昭兒不是?哥兒你眼力好替我瞧瞧,他不是隨着璉二爺去揚州了的,怎生突然回來了?”
賈寶玉一心掛着那幾個踩水的丫頭,猶有那晴雯面上帶紅、髮絲溼潤竟如仙女兒出水一般,更是迷得眼珠子都恨不得粘上去,不過粗粗一聽,渾不在意問道:“哪個昭兒?”
襲人有些火了,因嗔道:“還能哪個昭兒,自然是你二哥哥房裡,隨了爺們送林姑娘去揚州的那位!只看你成日介兒念着林姑娘,如今怎麼的,竟全拋到茅坑糞窟裡了,可見是黑了心的!”
賈寶玉唬的連忙回過神來,襲人一貫是頂頂好的脾氣,待他又很是忠心體貼,否則也斷不能取作“花氣襲人知晝暖”此等小意溫柔名姓。但一聽得林黛玉他又心中又泛起癡性,只覺那等超逸音容皆在眼前,顰蹙罥眉,盈淚眼睫,真真兒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清美,嘴上哄勸固也越發沒誠意了。
襲人最是知道他心思,當下只揮了揮手:“罷罷罷,你勸我做個甚,左右不過是個老太太賞來伺候你的人物。去追昭兒吧,也向我問奶奶句好,大姐病中,我倒許久不曾見過她了!”
寶玉因像得了特赦似的,摟着她手臂許了百個好千句妙,方急急的去了,也不知把她的話聽進去幾成。
晴雯一頭汗跑上來,拿起桌上剛出了色的楓露茶灌進嘴裡,問道:“他怎麼走了?往常不是最愛看我踩水,還非要拿走鞋子逗我玩的?”
襲人瞥她一眼,冷笑轉身:“人林姑娘的繡鞋自然是蘇杭名品,他上趕着跑去還求不到,哪個還稀罕你那雙破爛?”
晴雯氣了個倒仰,雙手叉腰在她背後又鬧又罵措辭極是難聽按下不表。
這廂王夫人也得了昭兒回京的信子,心中高興得很,連忙派了周瑞家的去請。
她此刻正是爲元春省親別墅着急上火之時,她爲人好虛榮卻也小氣十分,竟半點不肯從自個兒私房裡出,東摳一點西湊一些,攪得這兩日連賈母都恨不得躲着她。
昭兒都回來了,賈璉與林黛玉還能遠着嗎?
那富得流油的林府先不提,單論賈璉,她的耳目可是一一通報了的。不過半年功夫,那往日只知招貓逗狗養女人玩兒的璉哥兒倒像突然開了心竅子長進了一般,風風火火地搞起了金玉緣和瀟湘繡館。
揚州芍藥甲天下,芍藥品格不凡,又有花相之稱,故而深受學子官紳喜愛。
這金玉緣往來的便是芍藥採買種植及各種相關生意,其中又有一株百年的金玉緣名種芍藥,乃是賈環親自從山中尋來的,千金不換,固以此命名。
至若瀟湘繡館,揚州近蘇錫杭,網羅了百十餘繡娘,又有林黛玉親自執筆設計圖樣兒,如今也是辦得風生水起。
賈環曾對賈璉說過,女人脂粉錢乃是頂頂好賺的。果然不假,這兩處生意之火爆傳到京裡,莫說王夫人,便是賈母都有些微眼紅。
王夫人倒是把一切想得簡單,賈璉此人耳根子軟,最受不得枕旁風,只但凡找幾個顏色好的將他哄上一鬨,挪些銀子補上省親別墅的空子必然是輕而易舉的。
奈何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玉緣與瀟湘繡館真正的主子乃是賈環,賈璉不過卻是明面兒上的掌櫃,拿一成半乾股,另有揚蘇錫杭各方老闆共持股兩成,林如海與林黛玉也握有一成半。別說賈環時不時冒出來聞所未聞卻收效甚大的點子,便只揚州府龍鱗衛所客客氣氣執了拜帖前來並那些牢牢把着股權的大族豪富,都唬的他早已熄了心中一二不甘妄念,原怪道在府中王熙鳳與賈環走得那樣近,出來又時常叮嚀囑咐,其中竟是有非常的道理。
她前頭髮了六封家書皆是石沉大海,揚州那方竟連推諉也懶得,王夫人又愁又惱,元春省親在即,往蘇州採買的女孩子還不曾齊置,所用簾子擺設等也因了銀子告罄只將將弄了一半,更有那木材樑柱纔是頭等大事。想到那起子極橫極蠻的山東行商,只但凡拿不着銀子,寧可把木材放在郊外寺裡爛了也半點不肯賒,王夫人便暗自憤恨,天兒又熱,不過幾天,嘴上便起了一排的燎泡子。
薛姨媽處她早去了的,不過區區五萬兩銀子哪裡夠填個無底洞,她自個兒又貪墨了不少,縱然心中再不滿卻也不願腆着臉皮子再去討,說不得昭兒此次回來竟像是帶來了曙光一般。
可是左等右等,席上飯菜都換了三遍,眼見着天已是黑透了的,那門口卻還不過是兩盞煌煌火柱,並不見半個人影。
“金釧兒,你且去看看,怎生到這會兒還不曾請回來?”
穿粉菊薄衫淺黃襦裙的婢女應聲去了,不過一會兒便領着一個婦人回來,這婦人打扮得有幾分氣派,眉眼卻顯得畏縮怯懦,卻正是那周瑞家的不錯。
“太太......”周瑞家的此刻見了王夫人豈不和老鼠被貓兒逮着一般,只喚了一聲便不敢再說,唬的險險要哭出來。
王夫人從她一進門便黑了臉色,狠狠拍了拍桌子,捏在手心中的一串佛珠先是硌痛了她掌心,繼而散碎掉了一地,周遭的丫鬟婆子立時蹲下去撿拾,王夫人卻渾然不顧,陰測測問道:“人呢?”
周瑞家的縮了縮脖子:“回稟太太,他回了的。見了二少奶奶後,停也不停地往揚州去了,便是老太太也阻不住他。”
王夫人冷笑連連,真真兒的翅膀硬了,可見哪裡是不曾收到家信,是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誰,連宮裡出頭的娘娘都不願幫襯了的!
周瑞家的又道:“我原見喊不來他,便要去請奶奶,誰知平兒那蹄子只口稱她家姑娘恐病又重些了,奶奶本就是身子不爽,如今竟像過了病氣似的也不見好,連見昭兒都是強撐了盞茶。我瞧着不一會兒那屋裡竟端出三盆子血水,奶奶也一直咳着,還囑我代她給夫人請安,並不似假裝。”
王夫人沉默片刻,眉目間終於顯出些倦色來:“寶玉蓉兒這兩日可來?”
賈璉去了揚州,如今省親別墅倒是交給了他二個督造,令並了一批子支系譬如賈芹賈芸的,此處按下不提。
周瑞家的道:“午間還來過一回,太太正巧睡下了,說是郊外幾個等煩了,放話那批最好的要賣與周貴人家去。”
王夫人揮退了左右,咬了咬牙,驀然壓低了聲線:“把做下的賬拿了來,那放貸的利錢銀子且只管再翻一番......”
周瑞家的哪還敢多言,忙不迭去了。
刑十五如今倒是寂寞得很,賈環不在了,他便日日蹲在皇宮頂上看星星看月亮。
細碎的星子是賈環曾做過的曲奇,彎鉤的月亮像灑了薄膜水晶橙片兒的香蕉船,滿圓的月亮則泛着馥郁甜蜜,簡直和他曾吃過的華夫餅一個味兒。
他雖也時常往饕樓去,但聽主子說,環哥兒如今一心備着考試,且看那菜單的更新速度便明瞭了的。吃來吃去不過那幾樣,掌櫃又不給打折,漸漸的,他也就少了前去的興致,只一心算着今年秋闈還有多久。
於是刑十五餓了,一餓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在皇宮屋頂上打起了拳。
皇宮年歲經久,雖則他是練武之人,身形不比旁的,但那琉璃瓦畢竟是飽經風霜的,脆弱不堪,一時吧嗒吧嗒碎的厲害。
底下獅吼一般:“刑十五,給朕下來!再拆房子朕就拆了你!”
刑十五一怵,雙手搭在膝上靜靜地蹲在屋脊上,聽底下半天沒有聲響纔算略略鬆了口氣兒。
嘟囔了句“思春男人真是傷不起,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撓撓蓬鬆的髮捲兒便決定回所裡睡覺去。
身後一聲輕響,刑十五木然的臉孔因爲驟然鋒銳的雙目顯得生動起來,竟有十分的俊秀冷冽:“誰!”
“噓,本王給你送好吃的來了。”映在月光下的青年白衣飛揚,笑容清豔明媚。
許多許多年後,刑十五覺得當時迷惑自己的一定不只是他手上那盤色彩斑斕的馬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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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木有賈小環和扣-扣,給個十五賣下萌~低調華麗,尊享文學樂趣! 讀客吧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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