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那滿地盛開的朵朵城池花
我覺得我簡直該去寫玄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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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這個奚清流就是閒的,也是個舉人老爺了,還這麼想不開!”圍觀人羣裡,一個粗布麻衣的漢子抱胸冷嘲道。
“你竟這樣說,我瞧着他是個有骨氣的,滿天下再找不出一個這樣膽識過人的!”旁側又有一微胖婦人聞聲撇嘴冷笑,“你也是個帶把兒的,日日在家裡牛氣個甚,也到這金鑾殿前去弄一遭啊!但凡敢,老孃以後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絕沒有半句別的!”
漢子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反駁道:“你個婆娘懂個屁!這半個朝廷現在都是周、周家的,他來求皇帝,有甚麼用!”
“你個殺千刀的,不要命了!”婦人急忙捂住他的嘴,警覺地四下裡張望一番,見羣情激奮無人注意他們才大鬆了口氣兒,輕聲唬他道,“讓你亂說話,非惹出禍來不可!將軍夫人說了,這天下終歸是黃袍子那位的,一個首輔,也不過是隻大點兒的螞蚱,蹦躂不起來!我們這些螻蟻,只管好好的過日子,其他的便隨着去罷!”
那麻衣的漢子立時瑟縮了,點點頭不敢再說。
此種言論並不止發生在這一處。
事實上大部分人心裡都存着這奚清流恐是完了,周首輔放了話要他死,一向當慣了傀儡的皇帝怎麼敢駁斥,又用什麼駁斥?
但當那架威嚴峻厲的明黃華蓋沿着中軸線從紫禁城裡緩緩行出時,一衆平頭百姓們才感覺到了那種沛然龐大的壓力,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唯有斷斷續續的鼓點飄揚在風裡,唯有獵獵作響的錦旗鼓盪着如水沉凝。
奚清流敲了半個時辰的登聞鼓,早已支撐不住,跪坐在青石臺階上,眼底灰暗,面如金紙,雙手痙攣着仍想要敲擊那鼓面。
繡着蟠龍出雲、雙龍搶珠等圖案的厚厚帷簾整個兒覆蓋了巨大的輦駕,四角各跪一銀紗紅袍的龍鱗衛千戶,隨行的太監宮女文武百官皆跟在其後,浩浩蕩蕩,壯觀難言。
刑十五在外將情況一一言明,赫連扣抿了抿脣,伸手撫着隨意躺在他腿上的小少年,淡淡道:“環兒有甚看法?”
“除了皇宮前頭本有的那隻登聞鼓,另有四架?一個舉人老爺,倒好大的本事,要將天捅個洞嗎?”賈環癡癡笑起,扯着帝王的手指輕輕摩挲。
赫連扣由他去玩,褐金琥珀般的瞳孔裡泛起尖銳光暈,如兵馬成列,硝煙四起:“自然有我們的好首輔幫忙,倒是個善人,這奚清流該給他豎個長生牌位!刑十五,叫他們停了,皇宮禁地,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他們不要臉朕可還要!”
刑十五依令去了,也不過是甚爲簡單的事情,龍鱗衛四人從腰間拔出繡春刀,如雪裡驚鴻,翩然遊走,鋒利刃尖自鼓面點水劃過,手腕子上像開了花般的好看齊整,鼓聲卻戛然而止。已有些神志不清的奚清流習慣性砸下時,險些摔進已完全被破開的登聞鼓裡。
另四個請來的鼓師兩股戰戰地看着立在登聞鼓上紅袍如血的龍鱗衛千戶,只覺今生再沒有這樣畏懼憋屈的孬樣兒,這些可真真兒是殺人不眨眼的煞神,上至首輔下至百姓哪個不敢抓,他們不過區區鼓師,原是憑了一腔熱意來,現下卻悔得恨不得不過是自己發了一場夢!
“奚清流。”簾子裡傳來一聲低喝,那冷,彷彿沿着千年冰封的雪山流淌而下,或可潺潺鳴動,實則卻要連人的心肺子齊齊凍壞。
奚清流震了一震,刑十五得了赫連扣的命令,挾着他的後領便飛掠幾步,扔在了華輦前頭。
“奚清流。”簾子裡又是一聲,含着三分怒意,似是要叫他清醒,叫他看看自己闖下的彌天大禍。
這個年輕的青衣書生終於從迷茫天外醒神過來,他看着面前這座仿若生輝般的輦駕,神色哀慼,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服,恭敬而端整地跪倒,雙手放在膝側,背脊完全趴伏,額頭扣在堅硬冰涼的青石板上,聲聲墜地,鄭重且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帷簾裡許久沒有動靜,沉默肅冷的空氣壓迫着每個人的心絃,連那些本是存了心眼子要看好戲的大官小吏也漸漸收起了隨意的姿態,顯得焦躁不安起來。
奚清流就這麼嚴苛而標準地跪着,不言不動,滴滴汗水砸落在青石板上,如同他內心那些不能平靜而徒自渺茫的希望。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站在車輦上的刑十五想,他大概一輩子都不能忘記這樣的景象。
那些彎曲的雙腿,那些低垂的頭顱,那些顫顫發抖的脊背。
百姓跪下了,鼓師跪下了,連身後的文武百官宮女太監也跪下了。
只有那駕車輦還站着,不動如山。
那些紅的、綠的、藍的、白的、黑的,盛開了滿地的鮮花裡,唯有它奪目耀麗,如萬丈青陽、如錦繡山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一般,海潮一樣。
賈環撩起簾子看着外面,神色茫然無措。
生在現世,哪怕曾被許多人喜愛許多人崇拜,他也從未想見過此情此景。賈環只以爲國家領導人去世舉國默哀已是莊嚴隆重至極,又或者於帝都親眼所見的六十週年國慶閱兵竟可稱之爲奪人心魄,又哪知,當這整座城池只爲一人而跪時是何等難言!
他忽然覺得有些坐立難安,仿若正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赫連扣卻緊緊地拉住了他的手,他在戰慄,血液沸騰的聲音在耳側迴響,帝王閉上眼睛又狠狠睜開,他看着賈環,嗓音沙而低啞:“環兒,他們、他們是朕的子民......可週文清、周文清讓我無法爲他們謀福祉、創生路!他要我的天下,要從我手中將父皇交給我的天下一力奪去!”
賈環輕輕地抱着他,細柔的嘆氣飄散在帷布里,呵成暖而輕薄的白霧:“赫連,你去,我在這裡等你。”
是的,你去,哪怕爲你負盡天下,也不過一場虛妄。
是的,你去,我執起刀兵,不過只爲你一場歡顏。
是的,你去,赫連,這話本不該我說,可我願與你看這天下海晏河清、歌舞昇平!
賈環想,大概是真的跌進去了。
赫連扣不是李淮,不是他曾愛過的也曾愛過他的異母弟弟,不是那個發起性子來可說爲了自己拋棄一切的人。
賈環不知道能和帝王走到何等遙遠,但他大概不會是先放手的那個。高處不勝寒,如果赫連扣孤獨地坐在那處,容顏勝雪清寂,他恐是......心都要疼碎了。
“扣扣......”賈環在帝王將要跨出車輦的時候嗓音輕顫,神情卻斂在陰影裡難以辨識。
赫連扣頓了一頓,沒有回頭。他已是站在光裡,黎民臣子都在看着帝王的身影,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
“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賈環用雙手捂住了臉,真是太軟弱了,但是這有什麼法子呢,愛便愛了,何處還有反悔餘地可剩?
赫連扣重重地應了聲。帝王站在輦駕的邊緣,只覺那精緻如玉的小少年離得那麼遠那麼遠,故而每一步都顯得艱難沉瑟。
他想,環兒,我們怎麼會不在一起呢?總有一日,朕要將這天下連同神魂都分給你去!
“奚清流,你且擡起頭來,看着朕,有何冤屈,直說無妨。”
青衣書生眼角瞥到一片玄緇衣角,繡着織金龍形,貴氣盈然。他的脖頸已然又酸又僵,卻仍硬氣地挺了起來,年輕帝王的面容逆着天光,俊美無儔,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嘶啞得如在嚎哭:“皇上明鑑,此次會試出榜,草民不服!”
“大膽賤民,撾登聞鼓擾亂殿試已是罪大惡極,如今竟還敢質疑天聽,來人,還不拖出去斬了!”着緋紅團花官服的老者不待皇帝發言便厲聲呵斥,眉鬢霜白,面有溝壑,氣勢迫人,卻是今年六十有五的首輔周文清無疑了。
奚清流眼中劃過幾分輕蔑,靜靜地看着這位在新帝登基後便越發肆無忌憚起來的兩朝重臣:“敢問周首輔一句,聖上尚未言明,您已發了號令,可是實實在在的大不敬?又或者,您以爲這滿朝文武已是改姓了周,即日便要將聖上推翻了去?”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周文清麪皮子上一陣兒變色,簡直不敢回頭去看帝王的臉孔。
旁邊一個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上來便狠狠賞了奚清流一個嘴巴子,直把他扇得歪過了頭去,惡狠狠道:“如此刁民,簡直是目無王法!我父忠心耿耿、光明磊直,哪容你這張臭嘴一個勁兒地胡言亂語、信口雌黃!”
奚清流啐了口血沫,眼角掃了掃那座沉靜在天光裡的華蓋車輦和麪無表情的帝王,心中冷笑連連,對着那與周文清五分相似的中年官員,面上作了十足十的嘲諷嘴臉:“呵,草民不才,一向竟只聽過狗仗人勢,打狗也要看主人。卻沒想到,如今罵了人竟還有養的惡狗出來吐口水,也是,人人狗狗的,說不離畜生兩字!”
百姓中有憋不住發了笑的,周文清周泰和父子兩個卻氣的臉孔漲紫,頭頂都要冒煙,他們一貫是權錢身份上壓人,卻從未想見,有如此口利大膽之人,當着滿朝文武竟也是張嘴就罵!
周泰和還待上去扇巴掌,龍鱗衛卻一邊一個地叉住了他,帝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腦後響起:“周文清、周泰和,你二人也委實不將朕放在眼裡了些,奚清流一事自有朕處理。念在首輔年事已高,你們且回府思過去罷!”
周文清心中一個咯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