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蘭也很喜歡茶的香氣,吵着也要自己吃上一大杯,因爲她才吃過藥,我便不許她吃茶水。皇帝笑道:“冬古貴人太小心了,只要她吃一小杯也就是了。好不好啊飛蘭?”
皇上笑着看着公主,她使勁點點頭,接過皇上遞於她的蓋碗,學着大人的樣子,仔細的吹着聞着,然後慢慢的品嚐。我原本是要責怪她任性的,但是看着她這個樣子又一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德福上前道:“公主正是學模學樣的時候,整日呆在貴人身邊,就連公主也學着雅緻端莊起來。莫不說言傳身教呢,果然是跟着貴人學着淑女的樣子了。”
“公公謬讚了,宛兒哪裡就有這樣好呢?我不過是喜好這些罷了,公主是皇上與郭絡羅姐姐的血脈,骨子裡自然有端莊持重的一面,哪裡就是我好呢,原是公主自己爭氣罷了。”
聽到我提及郭絡羅雅圖,皇帝的笑容立刻收了起來,不再說話,看着飛蘭飲茶,我便道:“這一晃也過去半個多月了,郭絡羅姐姐在西五所裡想必已經痛定思痛,整日面壁靜思己過了,皇上不如……”
皇帝轉頭看着我,目光清冷,我原以爲他會開口責怪我,換言之,若是在往日,他一定就會冷言相對了,只是此刻,他沒有,也許是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語調,顯得極爲平和,他淡淡地道:“你的施恩玉露要涼了,別在擱着了,這樣好的水別浪費了。”
他言外之意是叫我不必多說了,會意,便低下頭不再多言。
飛蘭道:“皇阿瑪,這水是哪裡得來的。”
皇上嘴角上揚,又對她道:“你只管問你的冬古娘娘就是了,是她變着法子尋來的。皇阿瑪也是沒有的。”
飛蘭又問向我,我笑着道:“這個啊,是夏末荷葉上的露水。”
她又問是哪裡的荷葉,我便道:“是樂壽堂後面的玉淵潭。”
她拍手道:“飛蘭想去看荷葉。”
皇上笑道:“小傻瓜,現在已是冬季了,哪裡有什麼荷葉可看呢?”
公主有些許的失望,而後又看到外面的積雪,重新揚起了興致道:“皇阿瑪,皇阿瑪,女兒想去御花園裡玩雪。”
我趕緊上前道:“不行,外面積雪未滑,而且多處溼滑結冰了,御花園裡多是不平的路,仔細摔着,你纔好,本就不能跑動,外面現在冷的很,飛蘭乖乖啊,咱們就在漪紅閣裡玩就是了。”
飛蘭撅起小嘴吧,皇帝看着道:“怎麼吧啊,你的冬古娘娘不讓你去。”
飛蘭見我不同意,只好來磨着皇帝,她拉着皇上的衣袖,奶聲奶氣的道:“皇阿瑪,您陪女兒去吧,您和冬古娘娘說叫飛蘭去吧。”
皇上笑道:“人小鬼大!”然後他抱起飛蘭對着我道:“你放心,朕帶着她去,保證萬無一失的。”
“是。”我福下身子道,飛蘭正在皇帝懷裡竊喜,我又道:“只是外面積雪還在,路滑難行,皇上也要注意安全啊。”
他聽我關心他便笑着道,“朕知道,你放心。一個時辰之內,朕就帶她回來。”
我點頭,皇上抱着飛蘭就往御花園去了。李德福
等奴才跟在身後。
等皇上走出一會,我方纔看到榻上放着皇上的大氅,這纔想起來,他適才抱着飛蘭走的匆忙,竟然沒有顧得上穿大氅。才下過幾次雪,外面很冷,又是到御花園去,那裡多是樹木青石,本來就比別的地方寒冷,若是沒有大氅萬一着了風寒就不好了。
我趕緊拿起大氅,扶着夏菡追了出去。
連日照顧飛蘭也沒得空出來走走,沒想到經過雨雪,御花園別有一番滋味,松枝上掛着一層白色的細雪,地上的石子路也被白雪覆蓋,走在雪地上嘎吱作響。
整個御花園簡直是白色的世界,沿着花園找尋着,便在碧波池周圍看到了皇上與公主。碧波池的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水質很清,透過冰層還是能夠看見裡面偶然一現的游魚。皇上正在那裡指着給飛蘭看,李德福站在身後。
走到皇帝身後,將大氅披在他的肩上,皇上轉頭,正好看到我的眼眸,夏菡順勢接過公主。我則服侍他將大氅穿好。
軒轅天佑十分深情的看着我,然後,用手輕輕地拂去我髮髻上沾染的白雪,“你怎麼也來了?多大的人了,竟然還不仔細,雪水掛在髮髻上,仔細往後頭疼。”
齊清遠算起來比軒轅天佑要溫柔百倍,皓哲貝勒也比軒轅天佑要心細體貼,只是對於他們的細緻照料我並沒有什麼觸動,反而是這個冷若冰霜的男人,他偶爾的一絲關照,一句溫柔的話語,便可以讓我沉淪進去無法自拔。
他的手掌在往我的臉頰靠近,然後輕輕的道:“你用了朕給你的桃花胭脂了嗎?”
我搖頭,他接着道:“你總是面若飛霞,時常有着可人的紅暈,你可知道?”
這話說的極其闇昧,只感覺心跳動的厲害,臉上滾燙,眼前是五彩的花瓣在旋轉。
嬌滴滴的叫了一聲“皇上,”而後低垂着眼簾羞羞答答的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飛蘭呼喚道:“皇阿瑪,您快看呢。”
這樣尷尬的氛圍終於停止了,只是我的心仍舊惶惶的。幻月正與玳曼玳琴滾着雪球,三人將西瓜大小的雪球越滾越大,看得飛蘭拍手叫好。
這面莫影也在堆着一個雪堆,然後幻月將先前滾得溜圓的雪球放在莫影堆起來半人高的雪堆之上。這面小計子找來了蘿蔔黑炭,爲上面的雪球裝上了鼻子眼睛,儼然是一個雪做的人。這面小芝送來了一些不用的紅綢緞,爲雪人裝飾成衣衫的樣子。
那雪人栩栩如生,待最後完成之時,大家都稱讚不已,飛蘭更是喜歡的不得了,被夏菡抱着不罷休,非要自己下去走走摸一摸雪人。
這面皇上和我站在她身後看着她耍賴,忍不住發笑。
“皇上和小主在一起陪着飛蘭公主的樣子奴婢看着極好,若是小主早日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傍晚,夏菡看着已經睡着的飛蘭道。
我不語,幻月也搭腔道:“是呢,飛蘭公主雖然貼心可愛,可是到底不是小主自己所出,且她已然懂事了,長大了未必不記掛生母。怎麼也不敵自己的孩子。若是小主早日有自己的孩子,冬古大人必然高興,小主早晚也有個依靠
。”
夏菡又道:“幻月姑娘最後一句說到了根本,就看宮裡的情形還看不出來嗎?母憑子貴啊。那郭絡羅貴人犯下多大的罪,若是換做旁人死上十次也有可能了,但皇上畢竟顧念皇子與公主,也多了對生母的情分,到底還是寬容些。只是送去冷宮罷了。可見母子本是一體。”
我笑笑道:“哪裡就真如你們說的這樣了,那淑妃原本也是郭絡羅家的後人,她阿瑪兄弟在朝效力,姐妹又是王爺的福晉,又自身十分淑德,多年侍奉,皇上是顧念舊情罷了。即便是因着皇子公主,又有什麼意思?夫妻情分已然沒了,還看着孩子勉強忍耐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夏菡不贊成我的話,她又道:“小主此話分怎麼說。聽人說先皇在世的時候對莊太妃十分疼愛憐惜,遠勝過咱們的太后。然而先皇駕崩,太后的兒子登基,莊太妃哪裡還有從前的得意?好在她也有個兒子,雖然只是王爺,也算有個依靠,時常母子見見,聊以慰藉。若是沒有子嗣,那晚景不知道如何淒涼了。”
夏菡的這一句確實觸動我的心腸,晚年有個子嗣陪伴左右確實是好事,替飛蘭蓋好棉被,將她的小手放在棉被裡,又道:“我不是有她了麼。往後的事情就隨他去吧,當下我用心照顧她就是了。況且,咱們還要想法子替郭絡羅姐姐洗脫冤屈罪責。”
幻月道:“奴婢瞧着皇上似乎對郭絡羅貴人極其厭惡了,今日瞧着提也不願意提及,奴婢覺着皇上現在對小主正在興頭上。小主犯不着拿自己的榮幸去冒險。何況,她的罪責已經板上釘釘了,一時間若要轉圜怕是難上加難。”
“她往日待我很好,爲難之際她也曾挺身相助,眼下她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理?”我蹙眉道。
幻月想起淑妃先前種種的好處也是嘆息不已,然後我又道:“眼看下個月就要到新年了,西五所的侍衛也會漸漸放鬆警惕,多有懈怠。到時候我便想法子去探望她。”
夏菡環視四下,又看看殿外無人,放下心來對我道:“小主這是在冒險。且不說值不值得,萬一被人發覺,小主可想過後果嗎?”
“是啊,皇上一再說了不許人踏足西五所半步。小主明明知道還故意爲之,不怕皇上問罪嗎?”幻月替我憂心。
夏菡又道:“現在您得勢,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漪紅閣呢,您往日謹慎還處處叫人尋了錯處。”
“你們的話都很有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不爲了旁人就算是爲了皇上和飛蘭,我也要想法子見一見郭絡羅貴人。有些話必得當面問過她,才能想法子救她出冷宮。我心意已決。自然也會安排的妥當縝密,我答應你們,一定保護好自身的周全,不會叫自己身陷險地的。好嗎?”
一定要想法子救出淑妃,一來是爲了思念她的二公主,孩子還小無論我如何待她也不敵自己的生身母親。二來淑妃往日對我恩重如山現在是報答一二的時候。
三來就是爲了軒轅天佑,我知道淑妃的事情讓他十分失望痛心,飛蘭又是他心愛的女兒,每當看着飛蘭他必然想起淑妃,而淑妃的事情無疑是一根硬刺紮在他的心口,時常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