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暗暗的做着打算,雖然眼下已經知道這種種背後的陰謀卻仍舊看不透靖王爺的打算,聯想着之前曾聽聞有人到司樂塾去打探我的出身消息,現在想想定然是靖王爺派去的。大抵也是那個時候得知我與齊清遠交好,方纔與他做出這圈套來的。
只是萬萬沒想過齊清遠會薄情至此,最讓我無法原諒的是他不僅不能給我所謂的名分和承諾,還親手將我送進了王府,爲了他一身的利益忘情寡義,自私涼薄。而靖王爺此番大費周章必定是在我的身上有利可圖的,對於身無半點金的我而言,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呢。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無論如何必然要盡我所能將齊清遠置於萬劫不復之地才解我心頭之恨。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便只需要伺機而動了。心裡再明白不過了,如今的我是前後只有一條路可行了,那便是順了靖王爺的旨意,而一屆女流的用武之地無非是色相,想到這裡不由得心生涼意。曾幾何時,我全力以赴的爲了他保全自己的清譽,如今卻在盤算着如何用我的清白之身毀掉他。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度日,又過了約十幾日,這一日我正於榻上歇着晌午覺,忽然外面有小廝來回話,幻月帶至簾外回我道:“小姐,王爺身邊的小林子快馬加鞭趕回來給小姐報信呢。”
微閉雙目,聽到幻月的聲音不由得眉頭皺了皺,這小林子是和王爺一同去了京城的,如今先回來給我報信會是什麼事呢?隨即開口應聲道:“說吧。”
“稟小姐,王爺的馬隊已經在三日前從京城出發回金陵了大約再有兩日便到府上了。王爺遣奴才先回來稟報小姐。”
“我知道了。”王府的規矩森嚴,這小林子快馬回話想來是王爺授意的,一別也有近月餘了。
我命莫影帶小林子下去休息,這邊獨自對幻月道:“你且去問問小林子王爺的近況及京城的現狀,以及這一路上可有何奇怪的見聞,切記不要刻意打探,只做是與他閒話即可。我素來知道你是與他交好的。”
幻月緋紅了臉道:“小姐儘管打趣我吧。我怎麼就和他交好了呢?不過是普通的交情罷了,比旁的人多一分熟悉罷了。”
我只是淺淺的微笑看向她滿面的紅色,嘴上卻不多說。
這兩日府裡上上下下的下人全都被我差遣上了,灑掃的奴婦將前前後後的院落廊壁全部打掃擦拭。原本各院子裡的小丫頭們各自將自個管着的屋子及擺件一一擦拭乾淨。
頭層院落格外的要緊,王爺先前所住的正房,由莫影親自帶人將被褥一一換上嶄新的,提前一日便焚上香了,堂內桌椅擺件一一仔細巡視過了的,擺上了時新的盆景。
又命花匠們將二進院子的小花園好好的修剪了。這樣一來,王府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暗自在背地裡對我肅然起敬,都道我是料理家事的能人。
幻月果然懂事機敏,她從小林子那裡聽說京城
中出了大事,義軍已經逼近,一些皇親國戚名門望族無不舉家潛逃,靖王爺此次帶着王妃和夫人等女眷一同回金陵,想必是不會再回去了。義軍中已李家軍爲首,在半月前已經逼近京城,而駐守京城的羽林軍全部不戰而退。現在只等着改朝易主了。
當今天子更是在親信部隊的護衛下準備一路向南逃了。而山海關那邊好在有平西伯候的隊伍,滿軍到底未能入關,只是京城一旦失守,那麼平西伯候的隊伍等於失去後援,那個時候不是投靠義軍便是失守於滿軍。這樣看來天下勢必大亂也未可知。
雖然萬朝的天下岌岌可危,但是萬朝的軍隊人馬尚且都在,不禁讓人想到三國鼎立,到底天下最後歸於誰家還不得而知。
第二日,早早的整理妥當,命莫影引着一甘奴才們在各自的地間當值,其餘的奴才丫頭一概守在正門等候王爺的隊伍。
果然到未時正,小林子進來回話道:“王爺的馬車到了城外了,再有一刻就到了。”
趕忙穿戴好至正門外候着,大約有一刻的時光,果然看見莫才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着一甘隨從,浩浩蕩蕩地由遠及近,之後是若干馬車。當爲首的碧色錦緞馬車在我面前停下來的時候,莫才放下下車凳,由打裡面出來一位男子,正是靖王爺。看到他我款款上前,盈盈下福身體,屈膝道:“義父,多日不見,女兒甚是掛念,請受女兒一拜。”
靖王爺揚揚手道:“白兒無需多禮,聽聞你一病數日可大好了嗎?”
“拖父親的福,如今女兒已經大好了。”低垂着眼簾,緩緩站起身來,微微擡起了下巴。
這時候從打馬車裡又下來一婦人,約摸四十歲左右,身穿連珠圖案花紋的墨綠大襖,頭上滿簪着各式翡翠,髮絲一一梳理的整齊,鬢邊還綰着一個紅寶石的赤金步搖。
一看便知道是正妃,這樣的雍容華貴再我看來卻有些不大太協調,滿身的綠色卻被那支多餘的赤金紅寶石步搖顯得分外的俗氣,心裡想着臉上卻不敢怠慢。福了福身子道:“小女董慕白,給王妃請安了。”
正妃看也不看我,徑直朝裡走去,打後面的馬車裡出來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身材纖纖,身着藕粉色寶相花紋大襖,頭上簡單的簪花帶釵,明眸似水般柔和閃爍,看到我仍舊屈膝便上前扶起我道:“好個美人胚子,王爺果然是最憐香惜玉的,這樣的女兒必然是王爺的掌上明珠了。”
靖王爺看着我點點頭道“這是夫人鞏氏,今後你稱呼她三姨娘即可。”
心裡卻對方纔的那位正妃滿心的忌憚。之後數位女眷我也一一見禮,分別是夫人馮氏和兩位世子一位郡主。
之後的數日,再不曾有人理會我這個外姓的小姐了,丫頭隨從們也是一味的忙活着她們各自主子的差事。原本風光無限的京城府邸不知現下如何潦倒,這一大家子人就這樣草草地住下了。
自從靖王爺回到
金陵後便請了一位隨行的納姓的師傅教我滿文,因我聰穎好學不肖多時便學會一二。納師傅很喜歡道:“董姑娘果然是聰慧過人,老夫這些年也沒遇見哪個學生更勝你有天分。”
又過了月餘,這一日莫才至我房外道:“小姐,王爺請您至書房。”
正在練習滿文的我,趕緊放下筆墨,撿起帕子道:“有勞莫先生,我這就過去。”
片刻便到了正房西側的書房外,由莫才領着進去,王爺背對着我坐於案邊,我福了福身子請了安。
靖王爺開口道:“坐吧。”
我告了座後,他繼續道“當日本王爲你贖身,迎你回府,你曾說今後必當爲本王排憂解難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
聽到這裡不由得心驚,嘴上卻恭敬的答道“女兒記得,任憑父親差遣就是。”
他猛地轉過身子道:“好!”
隨即細細地打量着我道:“爲父也不瞞你了,如今萬朝已經沒有了,李家軍已然攻陷京城,後又有滿軍入關奪了李家軍的兵權,如今萬朝天子已然不知所蹤,皇城中現在是滿軍的天下。
幸而得平西伯候的舉薦,再次請爲父至京城上任,留用我們這些前朝臣子,這也是靖王府一家的出路,爲表誠心,爲父希望將你舉薦給當今的滿軍皇帝。服侍他左右。你可願意?”
然後他放下手裡的念珠,緩緩地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道:“爲父希望你能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這一句我是聽懂了的,不懂政事的我仍舊明白他的用意,我無疑是他安插在這個滿軍皇帝身邊的一顆棋子,爲了他在朝中的一步步的奪權,只是現在他不再效忠自己的民族而是之前被我們視爲蠻夷的滿軍。這個曾經對我們的百姓實施殘忍殺戮的民族。
但隨即轉念一想,早就知道他無非是將我視爲草芥,爲了這樣的用處,任由他擺佈,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脫身呢。既然這樣我便只有認命了。
“義父大人,女兒願意爲您排憂解難。願意隨您一起進京。”我乾脆利落地應聲道。
“哦?”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樣乾脆利落的答應他,隨即恢復常態道:“果然沒有白疼愛你啊。此去讓莫影隨你同去可好?”
我心裡暗暗笑了一聲,早就知道莫影不簡單,現在看來她也是一雙眼睛只是這雙眼睛看的是我罷了,我點點頭溫婉地笑着道:“恩,但請父親讓幻月和小林子隨我一同去吧。這些日子使喚慣了的,一時怕離不開了。”
他頓了頓,沒想到我會開口問他要人,我一貫的性格都是省事簡單的,隨即應聲答允了而後繼續問道:“你還有何需要可一一對爲父說。”
聽到這一句,緩緩站起身來,踱步到他的身側,福下身子,玉環呈於皓腕之上,更顯的我肌膚雪白,口吐香蘭,沉靜果決地道:“請義父爲小女處置一個賊人,重審一樁人命案子。那麼小女便再無牽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