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很好。只是未免過於刻板了。”皇帝淡淡的笑着,一直以來軒轅天佑的看法和見解總是與我驚人的相似。
“還好皇阿瑪說好,不然……”飛蘭一陣嬌笑,然後往我的懷裡來。
“不然怎樣?”皇帝看她那個樣子,必然知道她又有壞話說了,便走到我身邊,故意抓她的癢。飛蘭咯咯的笑着,凌俊也是笑着,然後飛蘭道:“不然皇阿瑪又要打壞哥哥的……”
我們都知道她的意思,因此都笑了起來,只說她取笑哥哥,凌俊十分疼愛妹妹也不和她理論,就這樣我們四人笑在一處。
“皇上。”一個女子淡淡的聲音出現了。
皇帝轉頭看去,來人就是元格格,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進來的,應該是李德福故意不同傳的,元格格就是勝過常人,出入皇帝的乾清宮也能這樣隨意甚至不需要任何通傳。
“哦,元兒,你來了。”皇帝的笑容還在嘴角,只是多了一分尷尬和不自然,似乎元格格也多了一分醋意,想必剛纔我們上演的一副美妙的場景被元格格看了個滿眼,她靜靜的看着我和飛蘭凌俊。
我自然知道她和皇帝有話要說,便抱起飛蘭,笑着道:“皇上,不如臣妾先帶着飛蘭凌俊回去吧。”話語中是卑微的感覺,看着軒轅天佑和元格格只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人。有一種想馬上逃離的感覺。
元格格是武將的女兒,全家都是戰死的英烈,她自己也有着比常人要多的氣場,只是一個眼神,就讓我覺得有些沒來由的緊張和自卑。
皇帝攔住我,然後淡定且堅決的道:“你別走,朕一會還有話要對你說呢。”
此刻的我簡直是無比的尷尬,又看看元格格,只好笑着坐下,搖着手裡的飛蘭,親親她的額頭。
元格格終於一個冷笑,然後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了。她對皇上道:“元兒是來和皇上道別的,明日太后便要啓程往千佛寺去了。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太后此番去千佛寺,叫元兒提前來傳太后娘娘的話,叫皇上每日擅自保養,不要過分專寵,平日對待後宮也要雨露均沾。後宮裡自然有皇后娘娘照拂,但請皇上每每多疼惜娘娘和皇子。太后娘娘還叫皇上不必擔憂,只說自己會保養的。”
皇帝看着元格格清冷毫無表情的臉頰,就料定她已然有些不愉悅,便十分溫柔的道:“皇額娘已經準備妥當了嗎?哪一個太醫跟去呢?吃食用度都帶了嗎?”
“回皇上的話,王太醫隨行。吃食用度都帶着了,太后娘娘不喜太過奢華,此番又是去寺廟修行祈福的,所以一應首飾都不曾多帶,只是一些日常的耳墜子一類。被褥是新作的,全都帶上了。吃食方面太后娘娘不叫多帶,只說按着寺廟裡的吃,不叫衆人麻煩。擾了佛寺清淨。”元格格說話利索,口齒伶俐,只是隻言片語見便把太后準備的所有事宜一五一十的告知皇帝。
皇帝看了看她,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問道:“皇額娘那裡自然打點準備妥當。那麼你呢?可都準備好了?或者少什麼不好對人說的,只管告訴朕就是了。”
元格格氣性不小,心氣也高,強撐着道:“回皇上的話,元兒不過是太后身邊的一個小丫
頭罷了。到底都算不得主子,就是小主也不算,幸而太后娘娘眷顧,倒衣食住行跟着太后娘娘是一樣的。早早晚晚元兒也是孑然一身,所有一切都是太后娘娘的罷了。所以也並沒有什麼可需要準備的。”
皇帝無奈,仍舊溫柔的笑着道:“這原本是皇額娘叫你來告我的話。那麼你自己呢?可有話要對朕說嘛?”
“沒有。”只是乾乾脆脆的兩個字,元格格咬緊了脣邊,我看得出他們是如此的相愛和不捨。
皇帝淡淡一笑道:“一別數月,你竟然沒有話要與朕說嗎?”軒轅天佑摸着自己的後腦在大殿裡來回的踱步。最終他安奈不住了,拉起元格格的手腕往另外一個偏殿去了。
他們的身影是那樣般配,一個魁梧一個婀娜,元格格對軒轅天佑說了些什麼,似乎是叫他放手。透過簾子,我隱隱的聽到了什麼。
“你如今是格格了,是太后跟前的紅人了。朕瞧着你這些時日,竟然把往日咱們的恩情都忘光了一般,到底是朕看錯了你嗎?還是你故意和朕慪氣的?”軒轅天佑有些生氣,但是他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還是刻意的壓制着。
“是啊,皇上看錯了我。”元格格大聲的道,然後是她嗚咽的聲音。
皇帝氣的打碎了一個花瓶,李德福聞聲進來,我對他擺擺手,又指了指另一個偏殿,他會意退下,然後過了很久,皇帝仍舊一語不發。
元格格的嗚咽之聲漸漸消除了,她淡淡的道:“看錯了的何止是皇上一人呢?元兒當日發誓終身不嫁,今日看來當真那一段情也是錯付了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日若不是你執意不肯,朕與你今日又怎麼會是這樣的田地。當日朕不顧宗親和輔政親王的反對執意要和你完婚。是你,臨陣退縮,才導致今日的局面。朕這些年縱然沒法子給你名分,也無法真正的疼愛你。但朕的心裡有你,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你又何必對朕說這樣的話,不覺得你自己太殘忍了嗎?”皇帝的聲音到後來也有些哽咽,我能聽出他十分動情。
飛蘭和凌俊看着我聽着他們在爭吵,我叫凌俊回去,然後捂着飛蘭的耳朵,告訴她乖乖的睡一會,一會皇阿瑪就來陪她。
軒轅天佑與許筱元的爭吵沒有停止,元格格哭着道:“我要回去了,太后一會該找我了。”
皇帝道:“朕今日不許你走。你把話說清楚啊。”
元格格淡淡的冷笑着道:“皇上自己心裡清楚的很,何必來問元兒呢?”
皇帝又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元格格道:“當日元兒自然與皇上情誼深重,自當爲了皇上終身不嫁,是覺得雖然兩人今生沒有夫妻之分,但皇上心裡拿元兒當畢生最愛,元兒亦覺得皇上是自己的夫君,這樣就夠了。雖然不能朝朝暮暮,但是人前的一個眼神,元兒便知道自己是您的唯一,是沒有人能企及的。可是如今呢?”
“如今怎麼了?如今朕待你和當日是一樣的。”皇帝情急。
元格格笑笑道:“皇上待元兒是不曾有差別。只是皇上的心裡又有了別人!!!”
這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她一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
機,一個她用終生不嫁換來的男子,一個她隱忍自己,安奈自己守護的男子,一個她每日見着與衆妃嬪生兒育女的男子,如今卻發現他心裡居然有了第二個女人,這就意味着她付出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值得,都是一場空。
皇帝不解,他也歇斯底里一般,問道:“你說是誰?朕心裡有誰了?”
“皇上何必來問元兒?”她冷冷的笑着,然後道“元兒雖然沒能服侍皇上,但自小的情分在,皇上的一個眼神元兒就知道皇上所想。如今皇上的眼神裡有了她,皇上何必還要抵賴呢?”
“朕沒有。朕的心裡從前,現在,未來都是你。”皇帝執拗的對元格格道。
“是嗎?皇上不是自以爲自己又遇到知音了嗎?”然後她淡淡的笑着“我竟然不知道皇上會憐香惜玉到爲了一個區區的貴人糟蹋了自己的身子。皇上以爲自己不說,元兒就不知道了嗎?皇上的病原是一日丟了大氅惹出來的。不是嗎?”
這話斷斷續續被我聽見,心裡由不得一驚,而後起身快速走到她們所在的偏殿外,只是一刻我揚起的手指停住了,原想着掀開簾子的,但是忽然發覺自己毫無立場。默默的站着聽着裡面的對話。
“你誤會了。那一日朕瞧着她實在可憐,摔着了,跌髒了衣服。朕不過是……”皇帝忙對元格格不住的解釋着。
“皇上!”元格格的聲音制止住了他,然後淡淡的冷冷的道“皇上您這是在自欺欺人。您的心思何嘗瞞得過元兒呢?若是皇上還念着往日與元兒的青梅竹馬,念着與元兒的感情,請皇上您好好想想,究竟元兒在您的心裡到底有多重。”
皇帝與她又是沉默,然後她道:“太后該到吃藥的時候了,元兒回去了。此去千佛寺少不得不能與皇上相見了,請皇上時常愛惜自身好好保養。元兒就此別過了。”
隨着這句話,她已然掀開簾子擡頭撞見不遠處的我,皇帝的側臉就在那簾子的後面,他是那樣傷心,那樣無力。
許筱元看着我又回頭望了望裡面的軒轅天佑,終究一句話沒有說拔腿離開了。
飛蘭看着我靜靜的站着,她乖巧的走來,拉拉我的手道:“您怎麼哭了?”
“我沒有哭,是風才吃了眼睛罷了。”微笑着對飛蘭道。
皇帝這個時候正愣頭愣腦的站在我對面,他紅腫着眼睛,看來是剛纔哭過,我淡淡的道:“臣妾先帶着公主回去了。皇上這個樣子不怕公主皇子看見嗎?去洗把臉吧。”然後帶着飛蘭徑直離開了。
元格格的話讓我和軒轅天佑都如夢初醒一般,也許連她都看出我們的心聲竟然是我們自己還不知道。後宮呆的久了便學會了一味的忍耐,忍耐久了便麻木了,有的時候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了。
元格格終究在第二日隨着太后趕往千佛寺了,她是我在大金皇宮中少數敬服的女子之一,我敬服她的勇敢,和爲愛情的犧牲。自然我也羨慕她與軒轅天佑的感情,曾經我以爲有這樣一段癡情有這樣一個心理思念自己的男子便勝過無數薄情的夫妻。然而,人的眼光終究是短淺的,她與軒轅天佑之間也許有些什麼早就在不生不息之間悄然發生了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