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多羅晴柔掌管了後宮大權,她便日日叫咱們去她的芙蓉官裡晨昏定省,每日都有人被她申斥,後宮諸人的宮人侍婢但凡不好的也都被她拉出去責打過,每日大家去請安都是神色緊張,萬分小心,唯恐今日是自己遭殃。
這一日,從芙蓉館出來,想到皇后稱病多時,便與淑妃毓嬪前往未央宮去探望她,到底是中宮之首,縱然如今纏綿病榻,我們六宮之人該有的禮數也是不能少的,只看未央宮中皇后斜倚着靠枕,正在看着乳母逗着二皇子玩耍,雖然不曾粉飾,亦是垂着髮絲,沒有往日的威嚴與華貴,但是卻多了幾份閒適之態。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臣妾等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我們三人齊齊的跪倒,對她恭順的這樣說着。
“罷了,快起來吧,本宮如今纏綿病榻,難爲你們還能時常來看望本宮呢。”她叫人給我們賜座,不知道爲什麼,我卻從她的眉眼之間看不出任何的愁態。
“皇后娘娘怎麼就一下子病的這麼厲害呢?太醫怎麼說?”我這樣問着,又打量着她“娘娘的臉色雖然不好,卻還是這樣端莊溫婉,雖在病中風采依舊不減從前呢。”
“你們瞧瞧。”皇后指着我的嘴,笑笑的道“本宮哪裡有宛嬪說的這樣好呢?本宮若是真的這麼好,哪裡還能輪到皇貴妃統管六宮呢?往後皆是她多羅氏的天下了,本宮這個皇后未免當的窩囊呢,本宮往後與二皇子容身立命只怕還要她網開一面呢。”皇后此話說的卑微,她貴爲皇后,說出這樣的話我等豈有不惶恐的。
“臣妾無能。臣妾惶恐。”我們三人趕緊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屈膝下去對皇后這樣說着。
皇后苦苦的笑了,而後擺擺手命芯芮姑姑扶我起來,她則伸手將不遠處的一串佛珠拿起,放在手中反覆的揉搓,“你們有什麼惶恐呢?事實就是如此,本宮與你們都不得不認命。本宮好在是中宮,她到底也不敢十分過分,你們就不同了。”
“臣妾們都盼着皇后娘娘早日大好了,還重新統治六宮,那時候咱們后妃也就都能舒口氣了。”毓嬪這樣說着又掛了幾滴淚痕“臣妾等受些委屈倒是無妨,只是不能讓娘娘您受委屈,本該日日給您請安,臣妾等也該侍疾左右的,卻不想如今叫她越俎代庖了,在後宮裡橫行霸道,把娘娘您放在何處呢?”毓嬪這樣說着又勾起了皇后心中的不滿。
“誰在說本宮橫行霸道啊?誰說本宮越俎代庖啊?”我們正在與皇后說着這些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們,我們衆人皆是一驚,毓嬪更是面色凝重,一瞬間汗也淌了下來。
皇貴妃扶着醉香一步步走進未央宮,她珠光寶氣,頭上梳着架子頭,一枚赤金如意釵是那麼耀眼,不禁讓人心裡想着她如今皆是如意的了。耳上與手指上帶着的都是紅寶石的耳墜子,她本來就生的肌膚嬌嫩白皙,紅包更是襯托她美麗的膚色。除了這些還有那一身名貴的衣裳,那是棗紅色的並蒂蓮紋樣的彩暈錦上衣,並蒂蓮的圖案皆是用金線勾勒的,
底下穿的是寶藍色彩雲錦並蒂蓮的墜地裙,也是用金線勾勒,底下一雙宮鞋也是寶藍色,只看那料子就知道是上好的雲錦,上面滿滿的墜着珍珠與瑪瑙,十分美麗奪目,只一眼便能叫人記住。
她面色清冷,只是環視着我們,而後走到皇后跟前福了福身子,而後道:“皇后娘娘可好些了嗎?多日不見皇后娘娘似乎更覺得消瘦了,臣妾特意過來探望娘娘。”她冷言冷語,哪裡又是來探病呢?不過是來震懾皇后刺激皇后罷了。
皇后微微哼了一聲“本宮還死不了,不勞煩妹妹你惦記。”皇后的話裡也是火藥的味道,兩個女人相伴一個男人多年,各自有各自的手段,皇后擅長暗地裡做功夫而多羅晴柔則善於明面上較量,倆人不相伯仲。眼看鬥了這麼多年,如今這一刻,眼看着是皇貴妃勝利了,皇后自然心有不甘。
“皇后此話便是怪罪妹妹一直不曾來探望您把?原是皇上把管理後宮之事全權交給了臣妾,一時不能分身,後宮人多事多,自然不能分身。再者之前是姐姐你打理後宮,自然應該知道這其中的辛苦,想必也能體諒本宮的難處吧?”多羅晴柔對皇后自稱本宮這可是大不敬的,我們三人皆是不敢擡頭,各自面面相覷,低眉順眼不敢多說一句。
皇后輕哼一句“這麼多年了,你不是早就盼望着能夠統治六宮嗎?如今皇上許你這樣的權利,怎麼?妹妹卻一時不能勝任了嗎?本宮記得妹妹是最能幹的,區區幾千人的後宮而已,就讓你應接不暇焦頭爛額了嗎?”皇后這樣譏諷她,而後輕輕撇了撇嘴,伸手抱過乳母懷裡的二皇子。
“若只是打理六宮倒也不要那麼費事,只是先前後宮一團混亂,宮人不盡職盡責的也頗多,還有打牌吃酒賭錢的現象,後宮嬪妃各處也多有口舌之爭,原是姐姐管理時留下的,臣妾也一併要一一管理一遍才行,所以便忙碌些,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您久居中宮,後宮裡卻爭寵風波不斷,可見是姐姐這個中宮失德。”皇貴妃說話完全不忌諱,這樣大言不慚,直指皇后,眼下後宮裡誰敢做呢?也不過就是她了。
淑妃不平纔想說話,卻被我一把按住了,她只好強行忍耐,皇后沉默,一時屋裡竟安靜了下來,最終還是多羅晴柔輕哼了一聲,直接坐在皇后的對面,撩撥着蓋碗,然後厲色環視着我們“才從本宮的芙蓉館出來,怎麼,你們三個就往未央宮來了?淑妃、毓嬪、宛嬪、你們倒是替本宮侍奉皇后有功呢。看來是本宮往日忽略了你們呢。”她話裡有話,我們都知道此刻在皇后宮中見到我們已經算是與她結下樑子了。
“回稟皇貴妃,臣妾等知道皇后娘娘病重,便過來探望。”淑妃率先不卑不亢的道“臣妾等是後宮嬪妃,皇后娘娘是中宮皇后,無論臣妾是妃位還是底下的貴人常在,都是皇宮的妾室,妾室自然要服侍皇后娘娘這位正妻,這是天理人倫之道,哪有妾室凌駕於正妻之上的呢?豈非長幼尊卑顛倒?”淑姐姐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皇后輕輕抿着嘴看着皇貴妃的反應
,我們也皆是沉默不語,我知道按着多羅晴柔的性子只怕不會放過淑姐姐了。
“正妻?妾室?”皇貴妃清冷的聲音緩緩重複着這兩個詞,她的眼裡含着冷冷光芒,然後輕聲哼了一句,她的手還是撩撥着青瓷蓋碗,只是一瞬間她猛地將青瓷蓋碗狠狠的砸像我們,擦肩而過,摔在了淑妃的身後,淑妃雖然沒有躲閃,但是面色一句慘白,我們都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行事,她偶有申斥或者責罰,即便叫人廷杖宮人太監,也絕對不會如此失儀,看來她極其忌諱別人用妾室來形容她,她的一生卻怎麼也擺脫不掉這個討厭的位份。
“妾室又如何?正妻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歡,妾室亦能勝過正妻,若是皇上不喜歡,正妻也不過等着受盡凌辱罷了。何況所謂正妻到底還要有結髮之情,還是原配的好,人人都說千個萬個不如原配的那一個,可見後來續絃的也不過是續絃的,與妾室又有何分別呢?”多羅晴柔其言語無外乎是在指着皇后別非皇上第一個皇后,不過是因爲貞妃被廢才能續絃爲後,大有不敬之意,皇后還是不說話,看着我們神色自若。
“皇后娘娘,不知道臣妾說的對不對啊?”她橫行無度,還故意挑釁皇后,臉上仍舊帶着輕蔑與譏諷。
“續絃又如何?原配又如何?正妻就是正妻。”皇后溫和的說着,不急不惱,我不得不佩服皇后的穩重與心性,換做任何一個人哪裡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呢“既然皇上廢除了先皇后,千里迢迢從赫赫巴草原把本宮迎娶過來,立爲皇后,本宮又何必在意先後呢?”
皇貴妃瞥了一眼皇后,而後悻悻然的道:“是呢,娘娘自然是皇上的正妻,臣妾等誰敢不服娘娘呢?”
皇后滿意的笑了笑,扶着二皇子的額頭,用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頭,“何況本宮還有皇子可以依靠,這便是正室的好處了,無論皇子公主都是嫡出的,到底尊貴些呢。”
皇貴妃一時無話,只是冷冷的注視着我們三人“是呢,同樣是皇子,淑妃的大皇子卻總比不得皇后的二皇子尊貴,到頭來不過是個妃子的孩子罷了。本宮倒要看看,淑妃往後的日子能多好過呢??”她銀牙緊咬。
“臣妾安分守己,自然會得到上蒼庇佑的。”淑妃淡淡的道。
“宛嬪。”她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你月份這樣大了,本宮素來念着你的身孕,不總是格外照顧你,想不到,你卻有精力到未央宮來跪着,看來本宮日後要多多召見妹妹了?”她言語間盡是警告的意味。
“臣妾不敢,臣妾身子虛弱,原是多謝皇貴妃的照拂纔有今日的。”我懦懦的道,目光略過她,她姑且不願與我多話,一是知道皇上中意我,二是因爲我腹中的孩子,她也不想擔責任。
“淑妃有一子一女,宛嬪馬上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倒是毓嬪,多年無子無女,卻還不老實謹慎的在自己宮裡呆着,沒事出來挑撥本宮與皇后的姐妹之情,看來本宮也不得不管一管毓嬪的這張嘴了。”她鳳目圓睜,不怒自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