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得了消息，連忙與元格格往慈寧宮來了，着急關切的問道：“夢貴人現下怎麼樣了？”
太后擺擺頭道：“在裡面由嬤嬤們照顧着，太醫方纔說不中用了。皇帝不要過分傷心纔是。夢貴人還年輕，往後還有機會。”
皇帝看着衆奴才，怒不可解，道：“怎麼伺候的？連貴人都照顧不好？”
唬得衆人跪倒，太后勸道：“皇帝這樣也無用了，也是她自己不爭氣。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皇后扶住皇帝道：“皇上，快別煩惱了，太后爲了這個已經掉過眼淚了，雖然是夢貴人的孩子，臣妾也看做是自己的一樣精心照顧着。只是天不遂人願罷了。”
衆妃子都不敢出大氣，淑妃仍舊立在那裡，腳面上的腫脹疼痛也顧不得了，我看着她就覺得心疼。祥嬪垂手，伉妃不語，毓嬪扶着淑妃，嵐嬪齊佳貴人也是沒有難過的神色。葉貴人與富察常在也是淡淡的。
我倒替那夢貴人感到惋惜，真是可憐見的，淪落到如此地步，竟無一人替她真心的難過。她的胎氣不穩固我是知道原因的，正因爲知道，看着皇后虛情假意才覺得可惡至極。
這時候裡面的老嬤嬤出來回話：“啓稟皇上太后娘娘，夢貴人的胎已經落了。只是已然沒有形狀了。”
皇帝一聽哎呀一聲，癱坐在榻上，閉緊雙目擺手讓她退去，太后又道：“夢貴人自身現在如何？血止住了嗎？”
那老嬤嬤道：“貴人的血是止住了，只是身體虛弱，還在昏迷中。太醫才送進來的藥已經餵了下去。”
大殿裡瀰漫着血腥味道，皇后道：“正經是她自己沒有這個福氣，皇上太后寬心吧。她在這裡也不合規矩，倘或叨擾了太后的休息。等她醒了叫人挪到臣妾的鳳鸞宮去養着。”
太后道：“到你那裡也不好，她突然小月，心情一定不好，你哪裡有時間照顧呢，且二皇子成日還需要你關照，宮裡事情也都要你定奪，再者每日嬪妃晨昏定省的，來往鳳鸞宮也多，反倒攪擾了她清靜。正經還是叫人挪回她自己宮裡養着吧。”
皇后點頭應下了，皇帝悶悶不語，太后有些氣憤道：“原是哀家這把老骨頭，偏叫人來聽戲，聽戲也罷了，跑到那寶祥閣去，這才害了皇上的貴人小月，是哀家的錯處。皇帝也不必苛責他人。”
皇上淡淡地道：“兒子不敢。”
這時候柔貴妃抽泣着緩緩走上前來，撲通跪倒，太后見狀不解，問道：“柔貴妃，你這是做什麼？可是有話要說？起來說話就是，你貴爲貴妃，動輒跪着，叫她們看着不成樣子，起來說話吧。”
那多羅晴柔聽見太后這般說，哭得更厲害了，只道：“太后娘娘，您就叫柔兒跪着吧，柔兒是個罪人。膽小又愛討好，凡事都三緘其口也就罷了。只是這次不同尋常，一來是夢貴人的龍嗣折損，事關皇室血脈，二來皇上爲此見怪太后娘娘，您原是好意，又百般疼愛我們這些做妾妃的。
臣妾就是實在忍不了了，不能眼見着皇上委屈了太后娘娘，更不能見夢貴人的子嗣折損的不明不白。”她抽泣了一頓，銜着帕子道：“柔兒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就不能裝聾作啞，那便是死罪上的死罪了。”說着又抽泣不斷。
她
本來就極會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今日的眼淚未免太多了，顆顆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的滾落。
她的話讓衆人不解，太后聽了必然知道事有蹊蹺。皇上也是不解地問道：“貴妃所言是何意思？你知道什麼？又看見了什麼？”
柔貴妃還未說話，衆人還好，只是皇后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哪裡逃得過我的眼睛，她心裡一緊必然擔心這個素日對自己不敬的多羅晴柔是不是發覺她背地裡的勾當，她道：“柔貴妃，事關皇嗣，和夢貴人，知道的就說，看清了再言，別說錯了話，耽誤了大事。”
那柔貴妃，點頭並道：“臣妾素日裡雖然莽撞不懂事，又愛吃醋較真，然而臣妾那都是思念皇上的緣故。若說臣妾別的都能承受，但臣妾斷然不敢拿這些渾說，孰輕孰重，事關重大，臣妾還是明白的。若不是親眼看着也不會這樣說了。”
太后道：“好孩子，你起來說吧。你看到什麼？口口聲聲事關龍嗣，必然與夢貴人此次失足落胎有關。”
芬吉姑姑就要扶起柔貴妃，她推開芬吉的手，哭泣着又道：“方纔衆人皆是再賞雪的。臣妾與伉妃站在最後，淑妃並毓嬪站在前面，夢貴人則站在淑妃的前面。”
皇后道：“是的。”
柔貴妃又道：“伉妃轉身回去，臣妾與醉香離着最近，臣妾眼見着淑妃她……”
皇上急切的問道：“她怎樣了？”
衆人也是緊張着聽多羅氏的話，她緩緩擡起雙手，做出往外推的樣子道：“她推了夢貴人！！！”
太后與皇后衆妃子皆是震驚的，皇上起初也是震驚的，然後道：“這不可能。朕不相信。”
大家都將目光轉移到了淑妃的臉上，太后厲聲道：“淑妃！你確實推了夢貴人嗎？”
淑妃哪裡還顧得疼痛呢？直接跪倒道：“回稟太后娘娘，臣妾適才發覺背後有人推了臣妾一下，臣妾知道前面是夢貴人，生怕傷及她，所以剋制自己往後栽倒，想來沒有碰到夢貴人，她如何摔倒的臣妾不知啊。”
柔貴妃道：“淑妃你好狠的心啊。本宮知道你素日裡不喜歡夢貴人的囂張猖狂，可你也不能行出如此不堪的事來。她自身再不好，可她身子裡有皇上的孩子啊。你就是不看着她，也要顧念那孩子啊。”
這一番話衆人皆認定淑妃推了夢貴人，兼着淑妃自己也確實摔傷了，她跪着往前走了兩步，單手捂住胸口：“皇上，臣妾沒有，臣妾願意用郭絡羅家列祖列宗起誓，臣妾真的沒有啊！”
皇帝不語，皇后對太后道：“想必是有誤會在裡面，淑妃你自己說清楚。”
淑妃一時也糊塗了，當時事發突然，她如何能記得清楚呢？“當時臣妾只顧着看雪，忽然覺着背後有人大力一推，臣妾是要往前栽倒的，只是臣妾一瞬間就看到了夢貴人，故意控制身子，往後倒去。”然後她還補充道：“請皇上太后明見，臣妾貴爲妃子，膝下兒女俱全，臣妾何必要和一個貴人過不去呢？臣妾實在沒有理由這樣做啊。”
伉妃道：“淑妃身後是柔貴妃，淑妃說有人推她，那莫不就是柔貴妃啦？”
太后臉色略遲疑了，這個時候，齊佳貴人上前跪倒道：“啓稟太后娘娘，臣妾當時在貴妃娘娘身後
不遠。臣妾並未瞧見有其他人推過淑妃娘娘。”
我與淑妃交好，眼見她有難，多羅晴柔這邊有齊佳氏出來幫腔，而我確實看到醉香推了淑妃，這個時候若再不站出來，豈不是辜負了她與我往日的姐妹情誼？
我兩步上前，跪倒道：“太后娘娘，皇上，宛兒從來不多事，今日事關皇嗣不假，但也不能錯怪了淑妃娘娘，她宅心仁厚，臣妾相信她。”
柔貴妃道：“冬古貴人，別忙着擔保，你難道是淑妃肚子裡的蛔蟲？”
我堅定地道：“臣妾當時站着遠些，雖然看不真切，但臣妾看到有人確實推了淑妃娘娘。”
毓嬪也跪下求情道：“皇上太后娘娘，且等夢貴人醒了問問就知道了，淑妃娘娘確實是坐在臺階上的，您瞧瞧她的腳面腫起了好高。但凡她有害人的心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傷了吧？”
皇后道：“淑妃，把你的腳踝給本宮瞧瞧。”
淑妃掀起自己的衣襟，露出腳踝，皇后回頭對太后道：“果然腫了好高的。”
柔貴妃輕笑一聲淡淡地道：“苦肉計而已。”
淑妃已經委屈憋悶的掉下眼淚，皇上終於開口道：“一切等夢貴人醒了再定奪。”
然後他走到柔貴妃面前伸出手，柔貴妃拉住皇帝的手，抽泣了幾聲站起身來，皇帝對淑妃淡淡地道：“你也起來吧。”
莊太妃這邊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本宮瞧着淑妃一貫很得體，人前人後多少人誇獎她。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有什麼不順意的呢？兒女齊全，又承蒙皇上皇后看重，宮裡多少事情是她料理的，夢貴人一個區區貴人，淑妃如何會想要害她。再者您只看她平日裡的大方寬和，對人接物的氣度，就知道她不會了。”
太后正在思索着，柔貴妃笑着道：“太妃是因親才這樣說的嗎？”這話裡是指着太妃的兒媳也就是五福晉，郭絡羅雅風，正是淑妃的表妹，言外之意，是太妃與淑妃關係親近，不免護着她些。
莊太妃纔要分辨，元格格就站出來笑着道：“貴妃娘娘僭越了。”然後柔貴妃果然低頭不語，元格格道：“今日娘娘倒比皇上太后娘娘並皇后娘娘還激憤呢？”
然後對着太后道：“老佛爺，您也跟着折騰了這會子了，晚膳到現在還沒用些，仔細餓壞了。不如先等夢貴人甦醒了再定奪。一來不至於冤枉了淑妃二來也讓衆人信服，三來皇上從養心殿直接過來，這會又爲這些事情煩心，平日多少社稷上的事情等着他呢？女人們在這裡總是呱燥，反倒攪亂了皇上的心思。也許回去靜靜，皇上自有定奪？”
我心裡暗道元格格的說服力，句句都不涉及淑妃，但實際都在爲淑妃求情，一面討好太后落得賢良的名聲，一面還叫皇帝爲她的溫柔體貼感動。旁人也說不出話來，隨即皇后與皇帝太后往偏殿去用膳了。
這邊淑妃已經癱軟了，柔貴妃被嵐嬪齊佳貴人簇擁着，丟下一個輕哼也走開了。
我這邊拉住淑妃的手道：“地上溼冷，娘娘快起來吧。”
淑妃的嘴脣哆嗦着，眼睛裡含着淚水，那模樣十分可憐，她道：“方纔多謝二位妹妹救命。”
我與毓嬪掌不住皆是掉下眼淚，冬兒心疼的道：“主子快快起來回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