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前,去了養心殿,其他妃嬪在後,三三兩兩地閒逛着,嵐嬪扶着柔貴妃,乳母拉着沛淳大公主,齊佳氏則跟在後面。伉妃則與貞妃、淑妃走在一處,我與葉貴人、毓嬪、富察常在走在一處,這祥嬪倒是自己一處,夢貴人則撐着腰走在最後身邊圍了數個婢女。
嵐嬪輕聲對着一側的柔貴妃道:“瞧她那個做派,誰沒生過孩子似的?”
柔貴妃輕哼一聲,隨即恢復了平靜,齊佳貴人道:“她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是吧貴妃娘娘?”
嵐嬪十分不解,“此話怎講?”
齊佳貴人神秘兮兮地伏在嵐嬪的耳邊悄聲嘀咕着,不多時嵐嬪道:“還是得娘娘出面。”
葉貴人只看着鳳鸞宮裡新栽植的花朵,道“這秋季裡的京城到底比塞外暖和滋潤,若是到了塞外,此刻只有漫天的沙土了。”
富察氏道:“也不是,臣妾母家所在的草原,秋季遍地是金黃的枯草,一眼望去也是極美的。”
毓嬪則笑笑,轉而問向不出聲的我:“冬古貴人的故里的秋季是什麼樣子的?”
因爲一直在思索養心殿裡的狀況,因此一時間竟然沒有聽到毓嬪的話,她們見我出神,便又道:“冬古貴人?妹妹?”
終於是夏菡輕輕拉扯了我的衣袖才緩過神來,毓嬪笑道:“想什麼這樣出神?”
“適才臣妾也在思念故里,遙想江南,此刻便是秋季裡豐收的時節,地裡的蜜桔,桂樹上的桂花,到處都是五彩斑斕的,江湖之上五彩的沙船,還有江南特有的秋茶及米酒……這便是江南的秋季。”
祥嬪一人走在人羣裡顯得孤單,我便刻意拉攏她一起說話,問道:“不知道苗疆此刻秋季是個什麼景象?”
祥嬪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一言不發便走開了。毓嬪氣得道:“像她這樣的人也配在嬪位?竟然這樣傲慢無禮。”
富察常在小聲道:“她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聽延禧宮的掌宮姑姑說,宮女和公公都換了好幾個了。咱們別去招惹她就是了。”
葉貴人看着祥嬪離開的身影,拉住我的手道:“你不必跟她計較,想必是那一日宴飲時,你的舞蹈勝於她,她心裡嫉妒你。原本後宮諸人就沒有與她交好的,所以不必在意。”
“太后今日去進香,偏皇上今日動氣,不知道皇后能不能寬慰皇上,秋季裡不宜動肝火,本宮真是擔心呢。”說話的正是伉妃,她比任何人都關心皇帝的身子,從小服侍起來的,所以飲食習性都極其瞭解。也許年少時,他二人主僕相伴,皇帝翩翩少年,伉妃則是靈秀乖巧的婢女,仔細想着這一段姻緣都覺得很美。皇帝不僅不在意她出身微賤,反而賜封號“伉”,可見對她的情深義濃。
但自從我入宮一來,通過察言觀色,卻並沒發覺皇帝多麼疼愛這位伉妃,不僅小半年不去一次長樂宮,就是見了伉妃也總是尋常的臉色,甚至還有些許的厭煩。
但這伉妃確實對皇帝情有獨鍾,后妃之中若論對皇帝的情義她確實是第一的。每每涉及到皇帝的事情都格外上心,在皇帝面前也是百般討好。
“哼。這些年了,伉妃還是對皇上這般好。連本宮瞧着都感動了,可惜了,老天爺不開眼啊,獨獨不賜給伉妃一個龍種。”柔貴妃夾槍帶棒的貶損着伉妃。
貞妃只是帶着冷笑聽着一衆妃嬪之間的交談,大有看熱鬧的心態,伉妃因爲在衆人面前掛不住臉,便賭氣道:“貴妃娘娘何必笑話本宮,您有個公主也好不到哪裡去,若說將來本宮生便生個皇子!”然後便拂袖帶着下人離開鳳鸞宮。
淑妃與貞妃也隨後離開,我心裡惦記軒轅天佑因此還不大願意回宮,便和葉貴人等人在鳳鸞宮等着皇后。這時候多羅晴柔身邊的醉香被一個小公公拉過去耳語半刻,便慌慌張張地過來伏在柔貴妃耳邊嘟囔着。
柔貴妃的臉色由先前的得意轉爲平淡繼而是慘白和惶恐,她聽完對醉香道:“這話當真?”醉香點頭,柔貴妃便再無心思逗留,帶着衆人回去浴凰宮了。
毓嬪摸不着頭腦便道:“今兒怎麼了?看她的臉色像是出了大事?”
回到漪紅閣後,便喚來夏菡道:“你且去鳳鸞宮像芯芮姑姑打聽打聽。”
夏菡速去打探,只到了午後整個後宮便傳開了,原來今日早朝惹怒皇上的正是多羅福,鎮南大將軍,他私自調派鎮守邊關的兵馬,有密探上奏皇帝,多羅福不僅對聖旨視若無物,還有大肆招兵買馬的行徑。
最巧的是,此人的上表纔到京師,多羅福的請安褶子也到了,褶子裡除去向皇上表忠心外,還有訴說前線戰事,之後多半是問候柔貴妃,對柔貴妃的德行品行大加褒獎。最後甚至不惜用這樣的句子“臣代數十萬鎮南將士問貴妃娘娘安好”。
“難怪皇上要生氣的,先後接着這樣的褶子再聖賢的人也是忍不下去了。”我道。
夏菡點點頭,“多羅氏一直手握兵權,且多羅福是貴妃的兄弟,沒想到卻自傷心肺,私下招兵買馬,可不是要造反麼?”
“外面現在是何時辰了?”我問道。
夏菡答道:“已然是未時正了。”
撫摸着青花瓷祥雲杯盞的邊緣,道:“把我先前繡的荷包取來,並乾花香餌一切拿來。”
經過一番準備,荷包中已然裝滿了茉莉乾花與沉水香的香餌,隔着荷包的窄口聞着都覺得香甜無比。
將荷包藏於袖口中,帶着幻月往養心殿去了,路上幻月笑道:“小姐,您對皇上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不出聲,她接着道“從前您總是淡淡地,如今倒很恩愛。想着您遭受的種種,幻月真心希望小姐能幸福。冷眼看,皇上對您也很好,倒比旁人高看一些。咱們不奢望雄霸六宮,就是平安終老有個子嗣就好了。小姐花一樣的人,總不能一直苦着自己啊。”
幻月比夏菡更貼心,她與我從金陵一同進京,知道我所有的身家底細,當初遭遇冬古靖聯合齊清遠的算計,險些抑鬱而終,若不是幻月伺候也不能大好,她一直依靠我的喜怒哀樂而活,早就視我的喜惡如同她自己的一般。
她瞭解我的心被重重地創傷過,也知道我對皇帝先前無情,自然,如今的改變她也看在眼裡。
沒有否
認,只是淡淡地道:“只是我一人孤獨罷了,他後宮的妃嬪無數,未必就對我有心。何況,有你們在我身邊就夠了。”
養心殿裡皇帝正喝着茶看着褶子,李德福領着我進來回話,他擡起眼簾看着我道:“你來有何事要對朕說?”
有些許的難爲情,便用眼光撇了撇李德福,他會意後便虛掩上門到殿外去了。我似弱柳扶風一般,緩緩走到他的案前,屈膝福了福身子:“臣妾最近繡了個荷包,前看皇上的荷包有些許的刮痕,想着做一個給您替換。”說完便把荷包捧在手裡。
他單手接過,仔細的打量,然後閉目聞着荷包的香氣:“好香啊。”
“是茉莉花香與沉水香。臣妾將今年得的茉莉花瓣風乾,又調配了沉水香餌混在一處。戴在身上有緩解疲勞的作用,茉莉花香清冽,所以也適合男子佩戴。不拒什麼場合都可以的。”
皇帝只是放在案邊道:“你的主意很好,女紅功夫也不差,朕很喜歡。宮裡你最善解人意,也最細緻。朕和太后都很喜歡,往後晉封的日子還有的是。只是日後切不可丟了你的好處,讓奸猾矯情的人帶累了。”
皇帝所謂的奸猾矯情的人此刻應該是柔貴妃,看來他還一定在爲戰事煩心,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樑,腮邊淡淡的青色,不由得心動不止。瞬間一抹紅色掛在了臉頰,慢慢的波及到耳根。
他接着又道:“你入京前可經過鎮南將軍的駐地?算算應是打十里莊過的。”
軒轅天佑的話中我只聽清了一個名字,十里莊,那個名字我無法忘記,因爲那裡太特殊了,也太恐怖了,不止我就是莫影幻月恐怕也是不能忘的。
我低頭不語,皇帝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站起身坐到正位,看着我的周身道:“你是打民間來的,又是長在江南。一定有許多趣事。快對朕講一講,可有什麼新奇的見聞。百姓私下裡都是怎樣說朕和朝廷的?”
他興致一來便像個孩子一樣糾纏着我問東問西,對於他和所有滿朝的親貴后妃來說,江南的水土只存在於名人的水墨丹青之間,一些趣聞也只停留在文人雅士的詩句中。
雖然軒轅天佑七歲登基,時至今日不過是一個24歲的年輕男兒,但是從小經歷奪帝,經歷額娘與太妃之間的爭鬥,經歷與輔政大臣們的鬥智鬥勇,又經過收復中土,平定塞外數十個部落,即便是周公瑾在世也是愧不如他的雄才偉略,在調兵遣將,識人用人上他是十分傑出的。
他明明有着無數財富,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但他並沒因此而奢靡荒淫,也沒有剛愎自用恪守舊制,他在不斷的推陳出新,在統治江山的策略和方法上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與思想。
我欣賞他的仁政,更欽佩他的眼光,最令我着迷的便是他對許筱元的執着,多希望那一份執著能專屬於我。
初入宮廷,雖然他並無真心對我,也不願意親近這個前朝臣子獻給他的女人,但是他的關懷帶着善意,與他交談甚歡,從何時開始,能與他談論人生哲學,探討詩詞典故,於我是莫大的幸福,給予這個漪紅主人唯一深宮中的寄託和期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