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一點點流逝,由着皇帝和皇后在背後爲我商議婚事,而自己卻毫無辦法和餘地,只好靜靜等着命運的安排。
“小主,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不等指婚人就撐不住先到下了,好歹吃點吧。”幻月勸着,我呆呆的看着衣裳架子上那件大氅,他曾經對我多麼溫柔啊,曾經待我自然是情深意重,曾經他說過他看我很好,曾經他寫滿心事的小匣子裡有我念過的詩句,有我的名字。而如今呢?他在和人商議把我賞賜給他的堂弟作爲福晉,他的心好狠啊。
“小主,您這樣一直髮呆坐着也沒有用的,趕緊吃點東西吧。”幻月已然哭泣着對我道“小主,幻月求您了。小主。”她仍舊是那樣哭泣着求我。
“這場景多麼像當日的金陵府裡,我一樣是被男人所傷,一樣是斷食自己傷悲,幻月一樣規勸焦急。什麼都沒有變過,從來什麼都沒有改變。”我喃喃自語着。
“小主,齊太醫來了。”莫影也是愁苦不已,她身後是齊清遠的身影。
他看着我的臉色,然後慌忙把自己手裡的一個小小的藥包子遞給幻月,“姑娘拿出去煎了,務必要讓小主喝下去。”
然後又對我道:“這是臣給您開的補藥。小主還好嗎?”他看着憔悴不堪的我,極其心痛的問着。
幻月扯了扯夏菡與莫影的衣袖,這三人下去只留着我和齊清遠在大殿裡,他看着我道:“臣也是今日才聽太醫們說起,皓哲貝勒……請皇上賜婚的事情。原本清遠還不能信的,急急忙忙就來漪紅閣。如今看着小主這個神情和樣子,想必是真的。哎,這個皓哲貝勒未免太過貪心了,怎麼敢打小主的主意呢?”他擡了擡眼皮,用餘光看着我。
我仍舊是呆呆的看着那件大氅,嘴脣乾裂了,卻仍舊沒有任何反應,我聽見了他們的話,只是此刻聽見還不如聽不見,我倒寧願自己是個啞巴,是個瞎子,是個聾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夠了。
“小主怎麼打算的?皇上這幾日怕是就有定奪。無論如何,臣……只盼望小主能夠好好珍重自己。您的性子微臣最清楚不過了,只求您別尋了短見啊。”他看着我的樣子越發緊張着道“不爲了別人,也得想想董府裡的老爺子。小主一人走了還好,只是家中老父和年幼的弟弟冬古靖未必會善待着,到時候他們老老小小,病的病弱的弱,您叫她們怎辦纔好呢?”他的話確實說到了我的心裡,他也確實瞭解我的心性。
這一日來對於我就如一年十年一樣的漫長,我看似是在發呆,其實早就在心裡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默默的盤算了一遍。幾方的事情都要考慮,自然了,尋死這是最最乾脆輕鬆的,也是我首先想到的。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淡淡的對齊清遠道。
他終於緩了口氣,然後道:“皇上那裡還在商議,一時也定奪不下來,所以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小主彆着急,只等着皇上那邊定下來了咱們再打算。
”
“橫豎不都是一樣的?皇帝只要賜婚,我還有其他的打算嗎?自然是聖命難違,嫁到他軒轅皓哲的府裡去就是了。那以後橫豎都和皇宮沒有瓜葛了。”我苦苦的道。
“小主想開些。這事情怎麼就這樣了呢?小主的命實在是……皇上未免太薄情了……”他一面感慨一面焦慮一時就說了這樣一句。
“皇上薄情?那麼齊太醫呢?您比皇上又好得到哪裡去呢?當日的金陵靖王爺府裡的我一如現在的我,沒有半點差別。那個時候齊太醫在哪呢?”我冷冷的看着他,毫無任何感情的對他說着。
他自然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便捶胸頓足道:“是清遠當日鑄成大錯。若不是清遠,小主怎麼能在這裡,又怎麼會有這樣有違人倫的事情發生在小主的頭上。臣死一萬次也不足爲惜。”他最終還是嗚咽着,我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反而心慌亂的。
等齊清遠退下後,這面夏菡又進來道:“小主,……那個,毓嬪娘娘和葉貴人到了。在偏殿裡等您過去呢,奴婢才見齊太醫給您診脈,這會子就讓着她們到了偏殿喝茶。”
我仍舊是這樣一副頹廢潦倒的模樣,毓嬪見了我已然含着眼淚,不忍看我,只是拉住我的手到她的身邊坐着“怎麼能有這樣的事情呢?先前大金是有這樣的舊例,可是咱們皇上自大入關以來就一直沒有這樣做過。大家也都漸漸沒有這樣行事的了。偏偏皓哲貝勒去求皇上,而咱們皇上……還答允了,這下子依他也不是,不依他也不是的。只是委屈了妹妹了。才幾天啊,眼瞅着就瘦了一大圈了。臉色也怪難看的。”說完毓嬪拿着絲帕擦拭眼淚。
葉貴人也撐不住了,也嗚咽起來,然後道:“冬古妹妹就和我親妹妹一樣,若是他日真出去了,咱們姐妹再也不能這樣坐着說話了。沒的叫人心裡酸酸的。”
我慘白的臉上拂過一絲微笑,然後淡淡的道:“不妨事,天下分久必合分久必分的,沒有不散的宴席咱們早晚都要分開的。只是往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姐妹一處樂一樂了。今年年下里因着夢貴人的事情,咱們到底也沒儘性的,以爲往後還有機會,沒想到竟然就是最後一次了。”
毓嬪拉住我道:“好妹妹,別說這些話,如今皇上還沒定下來呢,你自己就先這樣頹廢怎麼好呢?等着皇上回來定下了咱們還有的傷心呢。這會子就別哭了。”她用手裡的絲帕又爲我擦拭眼淚,對葉貴人擠了擠眼睛,叫她別再嗚咽引着我哭泣。
葉貴人終究忍住了,我們三人一處坐着,而後毓嬪又道:“其實皇上也很爲難。妹妹別怪皇上。他是君王一言既出便再難更改了。”
葉貴人砸着拳頭道:“說到底就是那個皓哲貝勒的不是。好端端的怎麼敢惦記皇上的女人?到底是他僭越妄爲了。”
我不語,然後葉貴人又道:“平日裡看他溫文爾雅,和天民親王大不同,只覺得比咱的兩個王爺還好呢。如今瞧着也是個混人。可是
怎麼偏偏就看上了妹妹呢?按着道理妹妹和他也不過在闔宮的宴飲上見過幾次而已。”然後她自己揣測着道“必然是他看着妹妹美貌,自己就動了歪心思了。當真可惡至極。”
“是了,你一說我纔想起來。好妹妹,你跟咱們說實話,你和皓哲貝勒到底有沒有私交?或者你們兩情相悅?”毓嬪也是緊張兮兮的問着我。
我的脖頸已然僵住了,幾乎是一下下的轉到了她們的方向,然後眼裡是忍不住的委屈和失望,“別人這樣想也就罷了,怎麼姐姐們也這樣想我?宛兒即刻死了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好妹妹,毓嬪姐姐不過是白白一問。你彆着急啊。”葉貴人趕緊勸着“只是皓哲貝勒怎麼就看上妹妹了?他倒真有眼光,冬古妹妹可是咱們後宮裡的第一大美人,又兼通史書。”
毓嬪也趕緊拉住我,然後一隻手臂環抱着我的肩膀子道:“好妹妹,你別惱,我也是一時着急渾說的。是啊,說到底是皓哲貝勒多情惹了禍。其實他的爲人往日還是很不錯的。”
“是呢,不知道是多少沒有出閣的姑娘心裡想着的人呢。人也儀表堂堂,又是老親王的兒子,文韜武略不遜色於咱們皇上,比兩位王爺還要優秀呢。着實是好的。”葉貴人也道“其實若皇上真的最後賜婚了,也未嘗不是好事,妹妹還得往開出想想。皓哲貝勒往後是郡王也不輸給別人,而且他能有此請求於皇上,看來他是十分愛重妹妹的。他們府裡雖然有個老親王,但是總好過宮裡,處處要和別人分一個皇上,一年到頭幾乎天天都是守着冷冰冰的宮殿,比起這些,你若能和貝勒爺恩愛相守白頭,來日再有個一男半女的,也很好的。”
“葉貴人,你渾說什麼呢?哪有你這樣勸人的?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毓嬪厲聲對葉貴人道。
“我這也是爲了冬古貴人好,事情已然這樣了,若是皇上下旨就再難改變。難道她還有別的法子?與其這樣折磨自己不如開開心心的接受,想想其他的方面,有的時候也是一件好事呢。”葉貴人心直口快,我自然知道她話裡的意思。
自從知道皓哲求皇上指婚的人就是我冬古宛兒以來,皇帝就如人間蒸發一樣,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漪紅閣裡沒有往日的熱鬧和喧囂,人人都是愁眉苦臉,彷彿等着末日的來臨。
毓嬪來過了,葉貴人來過了,齊清遠來過了,就連伉妃也來過了,只是一直沒有等到軒轅天佑的身影。
我倔強的忍耐着,不想去乾清宮與鳳鸞宮見他,把自己關在漪紅閣的暖閣裡,枕着熏籠,靜靜的等待,我要等他來,等他親自做出決定。
又過去了一天,幾乎兩日沒有進什麼食物,飛蘭乖巧懂事,知道我不開心,一早就和乳母出去玩耍不來吵我,夏菡一人在殿外候着,幻月和莫影帶着玳曼等人在下人房裡苦悶。
暖閣裡只有我自己,看着不遠處妝臺銅鏡子裡的自己,我忽然覺得她是那麼的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