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母家的事,博貴人寢食難安,每日都到南書房前跪求,但皇上始終不見,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甬道里,迎面而來的是剛剛下學的端靜公主和恪靖公主,兩位公主見到博貴人退至一旁欠身道了聲:“兒臣參見宣娘娘。”博貴人神情失落,一步步朝前走,恪靖公主悄聲問道:“姐姐,宣娘娘怎麼了?”端靜公主疑惑,對恪靖公主道:“妹妹先行,我稍後就來。”說着便緊跟上博貴人:“宣娘娘請留步!”博貴人駐足,端靜公主問道:“兒臣見宣娘娘魂不守舍,是否有心事,可否說於兒臣?”博貴人再也忍不住,撲到端靜公主懷中就號啕大哭起來,端靜公主摟着她輕撫安慰:“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又一陣瑟瑟秋風襲來,絨針忙爲端靜公主撐傘抵擋風沙,端靜公主道:“甬道不是說話的地兒,娘娘,我們去亭子裡說吧。”說着就牽上博貴人往亭子裡坐下,博貴人將情況告訴端靜公主,端靜公主聞言憤慨道:“刺客居然誣賴你母家,太可惡了!你放心,兒臣即刻去見皇阿瑪,替娘娘討回公道!”博貴人聞言趕忙拉住端靜公主的衣袖:“別去,你皇阿瑪正爲此事疑我,貴妃娘娘前幾日也幫我進言,你皇阿瑪也不聽,刺客已經死無對證了,再說什麼都晚了。”端靜公主甩開她的手:“難道就這樣讓刺客抹黑娘娘嗎?不行,兒臣就要去見皇阿瑪,跟他說明白!”她匆匆離開,博貴人坐在原處,手扶欄杆傷懷,薩仁勸道:“小主,外面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博貴人不語,淚水滴在欄杆上。果然,端靜公主受了皇上一個耳光,捂着右側臉頰跑出南書房,魏珠和小太監們慌忙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奏摺,皇上站在親筆題字的無爲匾前沉默,端靜公主到承乾宮裡找博貴人道:“娘娘說得沒錯,皇阿瑪他不聽勸,還打了兒臣一掌,我們再想辦法。”博貴人望着碳盆裡的紅蘿碳,長嘆一聲。
這一日,皇上與衆皇子在南苑賽馬,我們則聚在圍場外的營帳裡等候,老十三一身戎裝,拎着一隻灰毛野兔到我們跟前,其他皇子也都打了野物進來,老五兩手空空,宜妃嘆道:“胤祺,你是不是又捨不得放箭?”老九道:“額娘,五哥看那窩母山雞在喂雛,不忍心傷它們,還叫兒臣不要放箭。”老五低頭不語,宜妃微笑道:“沒關係,胤祺。”外邊駿馬嘶鳴,皇上一身金甲,牽住繮繩,騎馬高呼:“孩兒們!隨朕再獵!”皇子們與我們道別後又隨皇上駕馬狩獵,馬蹄踏得塵土飛揚,男孩子們的策馬飛馳聲雄渾嘹亮,惠妃走出帳外,用絹子抵着揚塵,高叫道:“胤禔!照顧好胤禩!”胤禔駕馬飛馳過,喊話道:“額娘放心吧!駕!”採晴扶惠妃回到帳裡。昌貴妃莞爾道:“各位姐妹在此侯了半日,如今秋寒,姐妹們身子矜貴,稍後隨本宮去湯泉行宮沐浴湯泉暖暖身子吧。”我們一同應道:“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嬪妾願意隨往。”秀答應面有難色,起身到昌貴妃面前福下道:“貴妃娘娘,嬪妾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昌貴妃頷首應允,秀答應與僕從離去。南苑這裡,一隻猛虎竄出向皇上撲來,一位隨身在旁的陌生小將挺身而出,一箭就射穿了猛虎的喉嚨,他下馬叩首,聲音故意壓得很粗獷:“皇上!您沒事吧?”皇上下馬,對他道:“朕沒事,起來吧。”他道了聲謝起身,皇上看到他的面龐驚道:“博貴人?怎麼是你?”博貴人跪下叩首道:“皇上,臣妾死罪,求您饒了臣妾母家!”皇上道:“舅舅的事必和葛爾丹有關,許是冤枉的,朕還未下旨斥責加罰。方纔你救駕有功,何罪之有,快起來,隨朕再去狩獵!”博貴人抱拳朗聲回道:“嗻!臣妾領命!”說着就跨上馬背。
又過了幾日,皇上聖駕往玉泉山去舉行滿蒙漢八旗大閱兵,看到操場上官兵們操練,呼拳聲震天,八旗前鋒、護軍、驍騎、及火器營兵、皆擐甲冑分翼排列。皇上由右翼閱到左翼,閱覽完畢,登上玉泉山巔,命黃幄官兵皆吹角放大炮三次。騎兵、步兵、齊放鳥槍。進止整肅,旗幟烜赫。皇上問隨行的科爾沁杜楞郡王扎什一行道:“此兵排列進止,如何了?”扎什奏道:“回皇上,此兵威武非常、洵無敵之兵也。”敖漢臺吉俺答阿玉錫奏曰:“皇上,此兵、由皇上指示訓練、故陣勢勇銳隊伍熟嫺。蒙古兵、斷不能若是整齊。”皇上鑾駕到了華嚴寺裡歇息,方丈率一衆小僧出來相迎:“阿彌陀佛,貧僧恭候萬歲爺多時。”皇上立掌頷首:“有勞方丈了。”方丈立刻引着這些貴人到上好的廂房裡,但見寺廟宏偉,禪房古樸但不失奢華,屋內燃着淡淡的檀香,讓人身心愉悅舒爽,沒多久,皇上和一衆隨侍便昏昏睡去,方丈掩着口鼻,正吩咐小和尚們將柴堆在皇上的房門前,這時,又一個方丈過來驚呼:“抓刺客!抓刺客!”訓練有素的侍衛們立刻衝進來圍住衆人,假方丈見事情敗露,撞牆自盡,那一衆假和尚皆抱頭蹲下投降,侍衛知屋內有迷藥,立刻去毀了香爐,救醒皇上和侍從,皇上從方丈口中得知原委,下旨徹查,不知過了多久,侍衛纔來回報:“回皇上,據口供稱,那假方丈乃是兵部正藍旗都統宗室拉克達的幕僚,冒充方丈在此伺機行刺!”拉克達聞言,立刻出列跪下叩首:“皇上,微臣一概不知!微臣對皇上赤膽忠心,皇上明鑑吶!”皇上問道:“明尚何在?”明尚出列應道:“皇上,奴才在!”皇上道:“上次朕讓你調查的事,可有結果了?”明尚回道:“回稟皇上,湯泉行刺之事確是和塔親王之人,但和塔親王聲稱葛爾丹狡詐,意圖挑撥他和皇上,行刺之事概不知情。方纔從一名假僧人身上搜出蒙文書信一封,請皇上過目。”皇上接過那紙書信,看後拍在桌上,沉思許久後道:“傳朕口諭,兵部正藍旗都統宗室拉克達,才力不及,著革退。”侍衛將拉克達的頂戴摘去拖走,拉克達直呼冤枉,皇上掃視衆人道:“佛門重地,朕不欲血濺殺戮,假僧人清漫佛法,意欲行刺,今若歸順者,編入軍中爲大清效力,若不歸順者,殺伐不得見血,可灌入泥俑烤乾,作肉身菩薩,供於大雄寶殿,受善男信女香火。”衆人知皇上龍顏正怒,只喏喏答是,不敢多言。
之後一段時日,再無刺客行刺之事,皇上和昌貴妃又開始爲端靜公主選駙馬,端靜公主都不滿意,這一日趁昌貴妃在沐浴湯泉,拿走了昌貴妃的貴妃令牌,又和貼身宮女換了小太監的打扮,打算偷溜出宮,成功溜走的端靜公主和兩個宮女不知要往何處去,便在京城四處逛逛,又到客棧裡換了男裝便服,扮得玉樹臨風,圈養深宮的公主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哪裡都好奇,又是跑去看雜耍,又是跑去戲園裡看戲,這一日,滿香園的小蠻姑娘拋繡球召親,街坊都去瞧熱鬧,宮女們勸阻:“少爺,我們還是別去了吧。”端靜公主哪管她們,衝進人堆裡就準備接繡球,誰料陰差陽錯的,繡球果真落到端靜公主懷中,衆人很是豔羨,媒婆立刻領着小蠻下樓,端靜公主也被衆人推搡到了滿香園裡,老鴇返魂香上下打量了一番,讚道:“模樣真俊吶公子,可有娶親?”端靜公主冷汗直冒,學着男人的模樣作揖道:“在下尚未娶親。”返魂香聞言大喜:“這可真是天賜良緣吶,公子,看你模樣,非富即貴,我們家小蠻以後有福嘍!”小蠻蓋着蓋頭,朝端靜公主欠身,略施一禮後由喜娘扶着進了洞房,端靜公主也被小廝們推搡到洞房裡,她要走,小廝堵在門口道喜道:“公子,小蠻姑娘還在等你呢,快去揭蓋頭吧!”端靜公主無法,只得上前挑去小蠻的蓋頭,小蠻嬌羞道:“相公。”端靜公主冷汗直冒,應道:“娘、娘子。”小蠻上前爲端靜公主擦汗:“相公,爲何如此緊張?”端靜公主道:“喔,沒,沒有。”小蠻伏在端靜公主胸口聽着心跳:“還說沒有,你看你,心跳得這麼快。”又拉着端靜公主慢慢走到牀邊坐下:“良辰美景,莫要負了,快快躺下,讓妾身伺候您。”說着就將端靜公主推倒在牀,端靜公主要掙扎,小蠻動作嫺熟,幾下就扯開了端靜公主的衣裳和帽子,驚叫了一聲,立刻有人闖進門來,老鴇上前一瞧,原來端靜公主是個女人,她要跑,小廝們去追,誤打誤撞跑到隔壁包廂,一個蒙古男子正懷擁兩個美女喝酒作樂,見端靜公主這般新奇,撇下美女朝端靜公主這來,拉着端靜公主就到酒桌前,要灌她喝酒,還留了不少數目的銀票,要買走端靜公主,返魂香聞言爲難道:“少爺有所不知,這姑娘並非我滿香園的姑娘,適才有誤會,小的正要抓她去見官呢。”那蒙古少爺道:“不勞媽媽麻煩,就交給我好了。”端靜公主哪裡肯,又是踢又是打的,蒙古少爺非但沒厭反而越來越喜歡,兩個宮女知自己主子失蹤,嚇得抱頭痛哭,巡街的官差發現她們,她們再不隱瞞,將事情告訴官差,官差立刻去問滿香園,又到扎什府中要人,扎什知兒子噶爾臧犯事,要舉棍責打,端靜公主勸阻道:“扎什大人息怒,是本宮隱瞞身份,私離皇宮的,和噶爾臧公子沒關係。不知者不怪,就饒了他吧。”扎什丟掉棍子:“念在公主肯爲孽障說情,姑且饒了他,若再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他說得激動,一時嗆咳起來,噶爾臧立刻上前扶住他:“阿瓦,兒子再不敢了!”官差們帶兩個宮女來見端靜公主,主僕相認抱頭痛哭,端靜公主安慰道:“好了好了,本宮不是好好的嘛!”
幾日後,扎什護送端靜公主回宮,一路上好言相勸,端靜公主還是不肯和親,又質問道:“皇阿瑪不是已經有純禧和榮憲兩位姐姐和親,爲何還要本宮也去和親?”扎什勸道:“公主和親勝過一兵一卒,如今蒙古各部渙散,需要朝廷拉攏,先前兩個公主和親,也都是政治因素,嫡親公主的婚姻大事皇上自然不會馬虎,公主無須緊張多慮。”端靜公主嘆道:“話是沒錯,可,要本宮去和從未謀面的男人和親,還不如立刻殺了本宮呢。”馬車日夜兼程趕回皇宮。昌貴妃正爲端靜公主失蹤之事頭疼,宓嬪正讓太監當着昌貴妃的面,責打看護公主的宮人,端靜公主進來跪下叩首道:“兒臣錯了,懇請貴妃娘娘原諒。”昌貴妃立刻叫責打的太監住手,由遊世淮攙着到端靜公主面前,將端靜公主攙起:“端靜,快起來,地上涼。”又吩咐玻琴道:“玻琴,快去,給端靜公主拿個厚一些的坐墊來,再去煨了熱茶來。”玻琴應着就去伺候,端靜公主坐下,和宓嬪、昌貴妃、博貴人聊了起來,昌貴妃知她此番遭遇,向皇上舉薦噶爾藏爲駙馬,又過了幾日,皇上下旨冊封端靜公主爲和碩端靜公主,百官跪送公主出嫁,宮裡頭又嫁走了一位公主,但是葛爾丹的野心還未結束,再有就是扶桑的德川政權、李朝、緬甸、天竺、西藏、俄羅斯、回疆對中原領土的覬覦,四面楚歌之境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