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在宮裡徐徐地颳着,雖還沒見下雪,但窗櫺上已結着厚厚的冰霜,爲着新年佈置皇宮,雜掃的宮女太監們拿着小鐵杴在不停地摳着厚霜,屋內的紅蘿炭奮力地燒着,才抵擋住瑟瑟寒冬,皇貴妃和惠妃身着裘襖,坐在屋內,伊爾根覺羅氏和瓜爾佳氏立侍在側,淑菱對二人道:“二位少主子身份顯貴,能教導二位少主子實在是奴婢的榮幸,二位少主子將來在府中是嫡妻之尊,自然的,禮儀也得比其他側福晉更加周到纔是,現在請二位少主子給皇貴妃娘娘奉茶。”說着,彤菱將茶展呈來,伊爾根覺羅氏很是乖覺,正想上前一步,惠妃搖頭道:“苕芸,懷墨是太子福晉,位次在你之上,不可亂了分寸。”苕芸這才退回道:“是臣妾冒失了。”懷墨小心翼翼接過茶展,屋內鴉雀無聲,彷彿炭火的劈啪聲也聽不大清了,她一絲不苟地行着禮,將茶呈給皇貴妃,溫婉恭敬道:“皇貴妃娘娘請用茶。”皇貴妃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若是太子殿下功課繁忙,無暇顧及茶飲又當如何?”懷墨端着茶展微笑道:“若是太子殿下沒讓臣妾放下,臣妾就一直端着,若是茶涼了,臣妾再去煨一下端來給太子殿下。”皇貴妃和惠妃滿意地點了點頭,皇貴妃道:“可以了,先放下吧。”懷墨這纔將茶展放在桌上,又朝皇貴妃行了蹲禮才退至一旁,彤菱端起桌上的茶展呈到苕芸跟前,惠妃微笑道:“苕芸,現在你來練習一下。”苕芸恭順答了聲是,便接過彤菱手中的茶展,小心翼翼地向皇貴妃走來,禮儀也是一絲不錯,聲如鶯囀道:“皇貴妃娘娘,請用茶。”皇貴妃還未回答,惠妃道:“大阿哥看書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若是他看書,你只溫了茶放下便是,不可使他分心。”苕芸忙伏首道:“是臣妾失察了。”皇貴妃接過茶放在桌上,又將她攙起來道:“沒事兒,你是還沒伺候大阿哥,以後啊,多跟他相處就瞭解他了,先下去吧。”苕芸向皇貴妃行了蹲禮退至一旁,淑菱微笑道:“二位少主子果然伶俐,現在奴婢來當側福晉,給二位少主子行大禮,二位少主子來作頷首回禮。”苕芸和懷墨朝淑菱一福道:“是,姑姑。”這廂練習不提。
儲秀宮中,關氏、阮玲序、郭氏、晉氏等一齊向榮妃行禮問安道:“臣妾給榮妃娘娘請安,願榮妃娘娘鳳體安康,福綏綿長。”榮妃微微頷首道:“都起來吧。”衆人答了聲謝娘娘方纔起身,卻聽王氏對着郭氏竊竊私語道:“這榮妃娘娘該不是失寵了吧,怎的別的格格去的宮院都那麼富麗,偏的這兒這麼冷清。”郭氏只低頭不理她,高氏輕佻地瞟了一眼:“就是。”榮妃微笑道:“衆位都是伺候大阿哥的貴人,在家也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嬌小姐,可進了皇家,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所以你們被分到各宮聆聽教導,自然的,你們肯學,本宮就願意教,若是不想跟着本宮學,本宮可以奏明瞭皇貴妃娘娘將你們分到別宮安置,以後你們能否伺候好大阿哥,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衆人跪下道:“榮妃娘娘恕罪,臣妾們不敢。”榮妃嘆了口氣道:“罷了,都起來吧。”嫣虢煨了個湯婆子走來呈給榮妃道:“娘娘,如今天冷了,太醫囑咐了您體質虛弱,要注意保暖。”榮妃微笑接過湯婆子捧在懷中,嫣虢向衆人一福,道:“方纔那席話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聽去,又或者被其他主子聽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這儲秀宮雖不富麗,但咱們榮妃娘娘是康熙三年就進宮服侍皇上的,世態炎涼沒有比咱們娘娘更清楚不過,你們的出身再高貴那又如何?少不得進府裡爲婢爲妾,若是遇着皇貴妃娘娘那樣嚴性子的福晉主子,看你們這種輕佻的態度,不把你們生吞活剝了纔怪呢!”幾人只怯怯地低頭跪着不敢言語,嫣虢還欲訓斥,榮妃微笑擺手道:“好了,都年輕沉不住氣,差不多提點着就可以了,再怎麼說她們都是少小主,嫣虢先給她們陪個禮吧。”嫣虢原是不情願的,但還是福了福道:“奴婢言語冒失,還望各位少小主見諒。”王氏道:“不,姑姑,是臣妾失言了。”嫣虢道:“罷了,都起來吧,鹹福宮那兒已經開始教斟茶送水了,咱們也要抓緊,先練好走路和行禮再說,其他譬如鋪牀疊被、梳頭化妝、掌燈洗掃的功課也自然少不了,能把你們留用在宮裡,就要時刻記着自己的身份,好了,我數一二三,咱們三人一組排好隊,先走一遍,一、二、三……”她們三人一組分別走着不提。
翊坤宮中,李詩詩、程佳氏、劉佳氏等和宜妃、順貴人圍坐一桌,桌上琳琅滿目的翅參燕肚,珍菜鮮湯,看得人飢腸轆轆,劉佳氏第一個動了筷子,卻被紫蘿拿着藤條狠狠打了一下手背,她吃痛了一下不小心將筷子掉地下,纔想彎腰去撿,順貴人道:“罷了,落地下的筷子不吉利,荔枝,把地上的筷子收拾了,再去添一副來給劉格格。”荔枝答了聲喳便收拾着,劉佳氏道:“是臣妾冒失了。”宜妃微笑道:“不妨事。”荔枝又取了新筷子來放到劉佳氏桌上,紫蘿冷眼掃射衆人,道:“假設宜妃娘娘現在是太子福晉,若是福晉沒動筷,你們就都得等着,聽明白了嗎?”衆人道:“是,姑姑。”熱騰騰的飯菜因着寒冷吐着氣霧,宜妃看了看桌上的飯菜道:“如今天涼了,飯菜涼得快,紫蘿,添飯。”紫蘿應了聲放下手中的藤條,來伺候着給衆人添飯不提。
永和宮中,唐佳氏、張佳氏、烏雅氏等正跟着竹息學着行走坐臥,衆人也是一絲不苟絲毫不錯,我因着久臥在牀無聊難耐,便穿好了衣裳,披着冬衣,由着芳若扶着出來看衆人練習,竹息忙上前扶住我另一邊胳膊對芳若斥道:“天這麼冷,怎麼能讓娘娘出來呢?”芳若正要說,我微笑道:“是本宮自己想出來走走,竹息,姑娘們都學得如何?”竹息道:“娘娘看了便知。”說着便走到衆人那兒,對衆人朗聲道:“少小主們給德妃娘娘請安!”衆人便略顯生疏地行着蹲禮道了聲:“臣妾給德妃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我微笑道:“還需多多練習纔是,好了,起來吧。”衆人道了聲謝便起身,卻見烏雅氏上前跪下,微笑向我道:“聽說德妃娘娘也是烏雅氏,臣妾幼年時曾聽家中長輩說,德妃娘娘的阿瑪烏雅威武是平定三藩的功臣,臣妾能得娘娘悉心栽培,是臣妾莫大的榮幸,不知德妃娘娘可否願意與臣妾結拜爲姑侄呢?”我聽她提起阿瑪,微笑道:“阿諛奉承的話在本宮耳中可不管用,你和本宮同出烏雅氏一族不假,可本宮絕對不會對任何人偏袒,所以即便你沾親帶故的討好本宮,本宮也絕不會對你放鬆,好了,退下吧。”烏雅氏很是不甘心地退到人羣裡,卻聽人羣裡傳來一聲竊笑,竹息忙道:“方纔誰在笑,出來!”範佳氏搖晃着水蛇腰走出來道:“哎呦,這天南地北的,親戚可不能亂認啊,臣妾笑烏雅氏愚蠢,難道不可以嗎?”竹息微笑道:“不是不可以,只是,鴉雀無聲中獨獨聽見範格格這麼爽朗的笑聲實在是不合規矩,還有,您這麼一步七晃地走,是身爲側福晉該有的禮數嗎?”範佳氏微笑道:“是是是,是臣妾不好,大不了以後臣妾不這麼走道兒就是了。”我對芳若道:“陪本宮去淑芳齋看看。”芳若應了聲扶着我到軟轎旁,衆人對我的背影行禮道了聲:“恭送德妃娘娘。”又聽着竹息的教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