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齋內,通常在端着碗喂小阿哥吃藥,小阿哥嫌苦突然哭了起來,通常在將碗放下,抱着小阿哥哄着。慧靈收拾完牀鋪,見桌上的藥碗還是滿滿的,就道:“小主,小阿哥必須吃這藥才能活命啊。”馨雨掃完了地放下掃帚和簸箕,走到通常在跟前道:“是啊,小主,小阿哥病了,老不吃藥可怎麼好。”通常在哄着小阿哥,道:“可這藥實在太苦,大人未必肯吃下,何況是孩子。”慧靈道:“要麼,每次煎藥的時候,藥材少放些,就不會那麼苦了。”馨雨道:“聽凝暉堂裡說,上回四阿哥得了天花,就是先讓乳母嬤嬤吃藥化爲乳汁治好了四阿哥,咱們也讓黽取嬤嬤吃吧。”通常在點頭。
儲秀宮內,小太監們正在擺放着五顏六色的秋菊,榮嬪扶着順貴人出房間來看,順貴人道:“這些菊花是…?”榮嬪微笑道:“當然是貴妃娘娘送來給妹妹你賞玩的嘍。”順貴人撫摸着肚子,走進一個盆栽,小心的彎下腰聞了聞,道:“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這菊花果然好香啊,貴妃娘娘有心了。”
頤和軒內的院落裡也放着悽清的白菊,宜嬪正在房中作畫,她畫的是李清照賞菊圖,拿起筆在畫中題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素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時,只聽精奇嬤嬤們迎上蘇麻,道:“呦,蘇麻姑姑!您來啦!姑姑放心好啦,那蹄子乖得很呢!”蘇麻輕咳了一聲,道:“宜嬪娘娘還在裡面嗎?”精奇嬤嬤們堆笑道:“在!姑姑這邊請!”宜嬪瞧着畫好的畫,眉頭一皺,將它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蘇麻走進去撿起來,看了看,讚道:“此情此景,娘娘有感而發,畫風清幽古樸,妙哉。”宜嬪笑道:“左不過是打發時間,閒着無事自然要找些事做做,不然呢,這人可真就變笨了。”蘇麻微笑着將畫放在宜嬪的桌上,道:“看得出來,娘娘其實並不是愛爭寵的人。”宜嬪冷笑道:“爭寵?本宮和她們有什麼好爭的,本宮只是爲自己不平,本宮最恨某些小人耍手段,背後搬弄是非,也恨某些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外人怎麼看本宮,覺得本宮霸道也好,恃寵而驕也好,都不要緊,本宮只知道自己沒做過虧心事。”蘇麻嘆了口氣,道:“自己沒做不是自己說了算,在宮裡,一句話若是傳開了便能殺人,可這謠言始終止於智者。”宜嬪道:“蘇麻姑姑肯定不是無事來探視,說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有什麼口諭?”蘇麻環視四周,讓精奇嬤嬤召齊了所有宮人,朗聲道:“太皇太后有令,立刻釋放宜嬪郭絡羅氏,一切用典恢復嬪位份例!嬤嬤們辛苦了,回慎刑司吧。”精奇嬤嬤們向宜嬪道別:“奴婢告退!”說着,就退了出去。蘇麻也向宜嬪福下道:“太皇太后垂愛六宮,以後娘娘也要好自爲之,莫再讓太皇太后擔心。奴婢告退。”宜嬪微笑送道:“姑姑慢走。”
過了幾天,紫荊被裝在酒缸裡擡了回來,宜嬪見了她的樣子,失聲痛哭,忙叫人將紫荊擡出來查看傷勢,衆人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開紫荊的衣服,紫荊的傷口流血太多,早就和衣服沾在了一起,每剪一下紫荊都會嘶啞的嚶嚀一聲,只見紫荊的四肢已被砍去,胸部也被切掉,雙目被利刀剜下,只剩兩個血窟窿,舌頭被割掉,喉嚨被毒啞,雙耳也被灌了銅汁,身上到處都是血痕,更可怕的是,她身上已經爬滿了蛆蚊,從這邊的傷口鑽出來,又鑽進那邊的傷口裡,紫蘿去請李太醫來,李太醫來看過之後連連搖頭,道:“紫荊姑娘受傷太嚴重,已經治不了了,請娘娘節哀。”宜嬪抱着紫荊哭道:“紫荊啊,你這又是何苦呢!她們下手可真狠啊!把你害成這樣!”紫荊因着被碰觸疼痛又“啊啊”地叫着,宜嬪立刻縮手,李太醫嘆氣道:“慎刑司一向以狠辣聞名,沒想到……微臣實在爲紫荊姑娘惋惜。”宜嬪搖頭,道:“慎刑司縱然狠辣,可也不見得至此,可見是有奸人想讓紫荊供出本宮,紫荊寧死不從,才被奸人害成這樣。”李太醫小心翼翼地爲紫荊清洗傷口,上藥包紮道:“娘娘,微臣已爲紫荊姑娘上好藥了,紫荊姑娘的傷口化膿得厲害,有可能會生毒瘡,切忌辛辣飲酒。這些是外敷的,早晚各一次,這些是內服的,一日早中晚各一次,微臣先行告退。”宜嬪道:“李太醫慢走。”紫荊在地上的牀單上蠕動着,不停地“啊啊”叫着,似乎想說什麼,宜嬪安慰她道:“紫荊別怕,本宮在這兒。”紫蘿走上前道:“娘娘,咱們要不要去慎刑司問問,爲何他們下手那麼重?”宜嬪咬牙道:“也好。”
宜嬪和紫蘿闖進慎刑司,幾個精奇嬤嬤正在責打犯人,見是宜嬪來了,放下刑具堆笑上前迎道:“呦,宜嬪娘娘怎麼有空來啦?奴婢參見娘娘,娘娘萬福。娘娘,這慎刑司煞氣重,對孩子不好。”宜嬪冷笑道:“煞氣固然重,可若是本宮的孩子,這點煞氣自然能受得,看的出來,這慎刑司,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能進來和嬤嬤們說上話吧。”精奇嬤嬤笑得更加燦爛,道:“娘娘這說的是哪裡話,折殺奴婢了。”宜嬪道:“惠嬪她經常讓嬤嬤們特別照顧紫荊吧。”精奇嬤嬤收斂住笑容,低下頭不語,紫蘿對她喊道:“娘娘問你話呢!低頭什麼意思!”宜嬪伸手攔住紫蘿,微笑道:“嬤嬤,惠嬪是大阿哥生母,嬤嬤自然得聽她安排擺弄,無奈本宮尚未生育,嬤嬤自然是要幫着惠嬪,只是,到底還是錯怪了好人,本宮聽說世間總有因果報應,嬤嬤們對紫荊做了些什麼,將來自然會得到什麼,因果報應,屢試不爽啊。”精奇嬤嬤瑟瑟發抖,道:“娘、娘娘,奴婢也是一時糊塗,才受了矇蔽,下次不敢了。”宜嬪微笑道:“紫蘿,太醫說本宮驚懼憂思,以致血脈不暢,需以人血入藥,本宮瞧着嬤嬤身子硬朗,這血必是極好的藥引子。”紫蘿微笑道:“娘娘,這慎刑司太髒了,娘娘要血,就用奴婢的吧。”宜嬪微笑道:“你這弱不禁風的血本宮可不稀罕。”精奇嬤嬤聽着她們主僕二人的談話,嚇得跪下來叩頭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聽惠嬪娘娘說的,紫荊姑娘若是不肯招認,就一直用刑,可這紫荊姑娘嘴巴實在太硬,奴婢們怎麼用刑她還是咬定娘娘是無辜的,於是奴婢爲嫌麻煩,對紫荊姑娘用了彘刑,娘娘饒恕奴婢們吧。”宜嬪冷笑道:“本宮何德何能,嬤嬤們這麼求本宮。罷了,既然嬤嬤們肯承認對紫荊濫用私刑,咱們也不必多留了,紫蘿,咱們走。”紫蘿應了一聲,扶着宜嬪離開慎刑司。其中一個精奇嬤嬤責怪另一個精奇嬤嬤道:“早叫你小心些,你看,連帶着我們都得罪了宜嬪娘娘!”那個精奇嬤嬤道:“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惠嬪娘娘是皇長子的額娘,自然要討好惠嬪啦。”另一個道:“你討好什麼,討好了半天也還是在這裡當精奇嬤嬤,快,都別說了,咱們的差事還沒辦完呢。”說着,繼續露出兇相到犯人身邊毒打:“說不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