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勇貸款讀書

姐姐極端的言論刺激了侯海洋,他爭辯道:“這話太過了吧,茂東在經濟上是比南方差點,但是沒有你說的那麼邪,至少茂東的社會治安比廣州好,民風更加淳樸。”

“尖頭魚在茂東賣得很貴,吃尖頭魚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利潤看來很高,我想開一家尖頭魚館子。”

山是多麼封閉,相較於南方,茂東就和中世紀的歐洲差不多,充滿着愚昧和黑暗。侯正麗在大城市生活了數年,至少從表面上完全城市化,在她的心目裡,鄉村生活遠遠落後於這個時代,對於年輕人來說實在沒有留戀之處。

小周道:“你是在巴山新鄉鎮,我明天開車過來,你等着我。”侯海洋沒有料到小週會這麼迫切,道:“我在新鄉鎮牛背砣小學,到了新鄉,在鎮裡給我打個傳呼,我出來接你們。”

話筒裡傳來了小周的聲音,“你好,我是茂東菸廠小周,你還有尖頭魚嗎?”

進了廚房,侯海洋用腳輕輕踢了踢大桶,尖頭魚如子彈一樣在桶裡遊動着,敏捷、優美。“尖頭魚喜冷水,產量不高,捕撈難度大。新鄉河沒有受過工業污染,另外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原因,產出的尖頭魚品質最高。”

餘主任年齡並不算大,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他對侯海洋這個另類老師更感興趣,道:“侯老師說的情況我也曉得,場鎮的人對劉老七這夥人很有意見。派出所那幾個龜兒子就只曉得喝酒,劉老七在派出所門口打架,他們都不管,完全是吃乾飯的。我覺得派出所就應該由鎮裡面來管,否則鎮裡面保一方平安就是空話。”

侯海洋早就沒有將劉老七當成對手,心平氣和地道:“這些渣子都是欺軟怕硬的傢伙,我最煩他們在趕場天把最好的位置佔了,然後要別人拿錢來買位置。這種行爲是欺市霸行,橫行霸道,政府也不來管一管。”

侯海洋曾經與呂明多次在這個車站分手,潛意識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秋雲提着簡單的行李走進檢票口時,看着秋雲背影,他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彷彿這一個情節已經多次發生過。

小周放下電話,走到了小車班,想去安排車輛,在小車班門口又停了下來,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

小周身在企業,對經濟活動更敏感,她經常在陳樹面前嘮叨下海的事,把陳樹的耳朵都磨起了繭子。陳樹仰頭見到小周的小嘴巴開始翻動起來,趕緊討饒:“好,我明天開車送夫人去買魚,夫人的創業就從尖頭魚開始。”

侯海洋不客氣地抱怨道:“上次我送了接近一百斤尖頭魚過來,只收了我兩條,害得我騎着摩托車又運了回來,既費馬達又費油,這次要多少”

趙海罵道:“我沒有當官的姑爺老丈人,又沒有錢去送,拿個雞巴去調動。”

趙良勇叫上侯海洋來吃飯,主要意圖借其酒量,幫着自己陪客人,沒有料到,餘主任和嶽主任都對侯海洋很有興趣,言語間還頗爲客氣,心道:“叫侯海洋來陪酒,算是歪打正着。”

劉清德心裡又是嫉又是妒,道:“侯海洋就是一個青屁股娃兒,一窮二白,哈都不行,秋雲堂堂一個大學生,瞎了眼,居然跟侯海洋搞到一起!”

陳樹是來自茂東的市檢察院幹部,在侯海洋麪前有天然的優越感,他沒有刻意寒暄,問:“巴河都產尖頭魚,新鄉的尖頭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走了。”趙海放下碗,也不停留,把手抄在褲子口袋裡,彎着腰,離開了牛背砣。他的背影十分落寞,若是不熟悉的人在稍遠處看見,絕對會認爲是一個老人。

上了二樓,劉友樹看到了站在窗邊的侯海洋,立馬開起了玩笑:“海洋,你抱得美人歸,就不理睬我們了,好久不見你人影子。”

趙良勇到櫃檯看了酒,然後跑過來,扶着椅子,笑問:“餘主任、嶽主任,喝啥子酒?”?餘主任擡了擡眼皮,道:“最好不喝酒,下午還要上班。”

客車發動時,侯海洋被突然涌上來的情緒左右,他出了候車室,騎着摩托車提前等在交叉路口,很快就看到前往茂東的客車。秋雲瞧見了摩托車,就對着窗外揮手示意。一件令她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穿着皮衣的侯海洋跟上了客車,與客車並行。

侯海洋雙手上移,在秋雲胸前移動着,道:“話糙理不糙,學校老師工資都沒有發齊,這才被迫貸款讀書,基金會的人是在雞腳杆上刮油。”

趙良勇半摟着侯海洋,情緒激動:“侯老弟,女怕嫁錯郎,男怕人錯行,你咋就選擇當老師?你還年輕,一定要跳出新鄉,這個地方太折磨人。”

侯海洋只以爲是吃了頓飯,聽說還有一條煙,暗自琢磨道:“兩千塊錢,最少得減去三百塊錢,還要算上貸款利息,這個成本高得很。”

餘主任瘦瘦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嶽主任雙眼朝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情。

大姐侯正麗得知此事,給侯海洋打了幾次傳呼,在電話裡來了一頓批評,道:“你留在新鄉做什麼,是不是談戀愛了?我給你說過好多次,別在新鄉談戀愛……沒有談戀愛,那你留在新鄉做什麼?誰讓你賣尖頭魚,能賣幾個錢,趕緊回二道拐,多陪陪爸爸和媽媽。”

離開了場鎮,侯海洋問:“事情辦得成嗎?”

小周道:“今天買得少,我不討價還價,以後大量要,你得把價錢少下來。”

“怎麼,生氣了?”侯海洋自知理虧,跟了過去,主動找話。秋雲將衣服搓得響,仍然沉着臉不說話。侯海洋雙手抱着秋雲的腰,臉蹭着秋雲披散着的長髮,溫言解釋道:“趙良勇請基金會兩個當官的吃飯,硬是要我陪酒。你知道我在新鄉沒有什麼朋友,趙老師算是一位,他的面子我得賣。”

小周蹲在水桶邊仔細看了一會兒,道:“茅臺酒的味道獨特,和當地的水、土壤和微生物都有關係,同樣的工藝換了另一個地方就失去獨特風味,想必新鄉尖頭魚品質好也是近似的道理。”

杜小花道:“平時都是你姐打回來,打長途貴得很,我可捨不得。”她捨不得兒子多浪費電話費,說了幾句就放下電話,再細心地用一張裁剪得工整的四方形舊布遮在了電話上。

離開巴山縣城以後,腰間的傳呼機接連響了三次,沿途沒有固定電話,侯海洋也就沒有停車,直至到了新鄉場鎮,他才停車拿出了傳呼機。

“我先坐摩托車到巴山,到巴山再去坐客車。我先回去學校收拾點東西,你十一點過來接我。”

侯海洋剛給摩托車加了油,在街道上被趙良勇拉住,沒有脫開身。他見趙良勇一直站在窗口朝外張望,便產生了懷疑,問道:“趙老師,和劉友樹吃飯,你還這麼正式?”

六點半,傳呼機使勁振動起來,這是約定乘坐客車的時間,結果兩人皆沒有醒來,陷入了深睡眠之中。

趙海躺在牀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他醒來以後,眼睛充滿血絲,腦袋迷迷糊糊,一時沒有認出是在哪裡,道:“我在哪裡,在牛背砣小學嗎?”

最後一句話是戲言,卻恰好說到了秋雲內心的糾結處。她是極喜歡侯海洋的,甚至沉迷於其中,但是,新鄉鎮只是行走在小溪中的一塊石頭,她註定要踩着這塊石頭過河。在夜深人靜時,她無數次思考自己離開新鄉以後與侯海洋的關係。

幾人圍着圓桌坐了下來,餘主任對侯海洋很有興趣,道:“你就是侯海洋?”。

劉清德走到校門口,剛好看到那輛摩托車絕塵而去,他罵了一句:

小周聲音很熱情:“你趕緊送過來,我在菸廠等你。”

李酸酸道:“秋雲是熱戀中的女人,肯定在牛背蛇小學。”

侯海洋頓時明白了小周的意圖,豪爽地道:“先說斷,後不亂,這沒有問題。”收了錢,他又找了一個塑料袋子,從大桶裡抓了三條瘦長的尖頭魚,道:“剛纔是談生意,我們必須得一是一二是二。談完生意,這幾條魚是送給周姐的。”

對於侯海洋來說,這頓酒沒有一點滋味。好不容易酒戰結束,劉友樹陪着基金會兩位主任回到鎮裡面,侯海洋挽着趙良勇的胳膊回學校。趙良勇喝得醉醺醺的,東一腳西一腳,讓扶着的人費力。

“他若囉唆,揍死他狗日的!”侯海洋咬了咬牙齒,罵了句粗話,將呂明壓在了心底,在摩托車的轟鳴聲中,帶出了一條冬日的陰沉冷灰。

送走小周和陳樹,侯海洋的腰包又硬了一些。

侯海洋被說到了痛處,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

趙良勇道:“老弟,你還年輕,不能這麼快就灰心喪氣,那次電視室被人抓了現形,我算是大徹大悟。憑什麼別人能當教導主任,能當校長,我這個正牌子大專生就不能?我以前有知識分子的臭清高,視官場爲糞土,瞧不起一心往上爬的人,結果是小人得勢,我們清高的人一輩子仰人鼻息。劉友樹從工作能力到個人素質,在學校只能算一般,他通過走後門,抓住了機會,時間不長就當了鎮政府的黨政辦副主任,在鎮裡算是一個人物了。”

侯海洋在上午十點鐘醒來,他抓過傳呼機,看完時間就從牀上用鯉魚打挺的姿勢跳了起來,胡亂套上衣服,在竈房裡看到端坐在竈火間的秋雲,鼻子裡聞到紅苕稀飯特有的芳香。

“摔到貨車上,摔死狗日的!”

侯海洋也吸了一口鼻涕,道:“我穿得有皮衣,不怕冷。”

侯海洋道:“可以,到時再談。”

新鄉館子是家常菜爲主,也有尖頭魚等比較貴的菜,趙良勇點菜時頗費了心思,點了紅燒肘子、酸菜魚、宮保雞丁等相對便宜的家常菜。點酒水時,他原本想點瓶裝酒,想了想,還點了新鄉酒廠泡的枸杞酒。

趙良勇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現在不低頭,總有一天也得低頭,光棍漢不低頭,有兒有女就得低頭。我想現在低頭,晚了再低頭更慘。老弟,剛纔一番話我是掏心窩子的話。”他迎到了門口,臉上帶着稍顯誇張的笑容,熱情地道:“餘主任、嶽主任,裡面請。”他又與劉友樹握手,道:“劉主任,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侯海洋堅持道:“一分錢一分貨,這是茂東市面上最好的尖頭魚。”

劉清德嬉皮笑臉地盯着李酸酸的臉,道:“你說得對,這確實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母狗不厥屁股,公狗就不會撲上去。”

十一點,侯海洋騎着摩托車來到校門外,等了一會兒,秋雲出現在青石梯上。她穿着墨綠色的羽絨服,脖子上一條鮮紅的厚圍巾,頭上戴了一副以前流行過的八角帽,帽上有一顆五角星,很是時尚。

陳樹將頭靠在女友大腿上,讓自己更舒服一些,道:“菸廠發的錢不少,待遇不錯,何必搞這些名堂?”

“你請基金會的人做什麼,要貸款?”侯海洋如今是新鄉學校的閒雲野鶴,根本不願與鎮政府那幫人接觸,聽說請基金會的人吃飯,心裡不爽,只是礙着趙良勇的面子,這纔沒有馬上離開。

嶽勇副主任也就二十出頭,頭髮梳得油光水滑,腳下穿着刷尖皮鞋,插嘴道:“這個事情還真不好管,每到趕場天,劉老七在大清早就把好位置佔了,這個行爲不違法,別人要用他的好位置擺攤,給點錢,犯不了好大的法,派出所只能乾瞪眼。”

侯海洋沒有下車,他身穿皮衣,單腿撐地,帥氣逼人。他向車內看了一眼,對着駕駛室的陳樹點了點頭,道:“要走小路,車不能去,你們跟着我走。”

侯海洋根本沒有做好上門的任何準備,低頭看着滿是泥塵的靴子和褲子,道:“算了,送你到茂東,任務完成,我也應該回去了。”

嶽主任這才端起酒,淺淺地喝了一口。

劉友樹工齡和資歷都比趙良勇要淺,但藏書網是他如今是黨政辦副主任,在心理上頗有優勢,上樓時,道:“趙老師,我們是老朋友,你別這樣客氣,客氣就是見外了。”

“你好,我是巴山新鄉鎮的侯海洋。”

秋雲道:“這個天氣坐摩托車完全是活受罪,我得做好充分準備,把自己武裝起來。”

“他要去讀函授本科,缺錢,找基金會貸款交學費。”侯海洋抱緊了秋雲,又道,“趙老師貸兩千元錢,不僅要付利息,還請基金會的頭頭吃了飯,送了一條紅塔山。你說這些當官的,屁眼心都是黑的。”秋雲回過手,揪了侯海洋的胳膊,道:“說話別這麼粗魯。”

“上次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廚房只收了兩條魚,你見到我時,怎麼不明說此事?”

趙良勇不停地敬酒,酒至中場完全放開,妙語及葷玩笑皆有,眼角慢慢起了些血絲。

“上次他送了一百斤魚,伙食團只要了兩條,侯海洋不太願意送。”

侯海洋算了算,就算是四十塊一斤,十斤魚也就四百塊錢,他騎着摩托來回跑一趟,除去了油錢賺頭不大太,更何況天氣如此寒冷,騎摩托開長途實在是一件苦差事。他找了藉口推託道:“我們放寒假了,事情挺多,這兩天脫不開身。”

侯海洋不知其意,道:“我是侯海洋。”

老朱與檢察院反貪局打過交道,見到茂東車牌的檢察院車輛罕見地停在新鄉場鎮,沒來由心裡有些發虛。他看到侯海洋帶着這輛車朝場外而去,揉了揉眼睛,感覺有些看不透在街上與流氓打架的侯海洋。

用秤將魚秤完,十二條魚一共二十七斤,侯海洋原本想讓點價錢,想到自己辛苦將魚送到茂東菸廠,卻只賣了兩條。茂東菸廠這麼發財,買點尖頭魚是小意思,也就沒有讓價,道:“四十塊錢一斤,一共一千零八十塊。”

摩托車在茂東的大街小巷穿行,來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小巷。秋雲領着侯海洋來到一處酸辣面小店,介紹道:“我讀高中時,嘴巴饞了,就到這裡來吃。店是小了點,味道不錯。”她給侯海洋要來一大碗酸辣面,坐在對面看着他吃。

侯海洋很不以爲然:“我是中專文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們新鄉又有幾個是正兒八經的大專生?”

幾人進了餐館,上樓時,基金會幾人走到最前面,劉友樹和趙良勇走到後面。

此時,趙良勇、侯海洋正等在新鄉館子裡面。

“二娃,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到時到廣東住一段時間,你就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意思。不說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侯海洋站在窗臺邊,冷冷地看着趙良勇與基金會等人應酬,趙良勇滿臉笑容,握手後又散煙,他的表情和動作讓侯海洋覺得陌生。

李酸酸“噗”地笑了起來:“啥都不行,也不見得,侯海洋人長得帥,美女愛帥哥,天經地義。”

陳樹道:“他們都是在鄉鎮,沒有屁眼法,這才下海。”

他越說越憤激,道:“我在新鄉任勞任怨工作了這麼久,連讀個本科的錢都沒有,還得找基金會貸款來讀書。這個社會有太多的不公平,我們必須得適應,而不是消極對待。”

秋雲聽到摩托車聲,連忙走到院子,果然見到侯海洋臉上帶着明顯酒意,她一言不發轉身回屋,繼續洗衣服。

趙良勇有求於人,姿態放得相當低,道:“酒是要喝一點,無酒不成席嘛。”

侯海洋道:“昨天我說不喝了,你非要喝。”

手機號碼只能是姐姐的電話,侯海洋首先回了這個電話。

侯海洋看不慣嶽主任拿腔作調的架子,最開始並不主動敬酒,看到趙良勇不勝酒力之後,動了俠義之心,開始舉杯敬酒,幫着趙良勇渡過難關。

她心急火燒般下了車,來到摩托車前,見侯海洋鼻子不停吸來吸去,跺着腳嗔怪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就跑到茂東,太危險。”

趙良勇從窗邊回頭,這才笑嘻嘻地說了實話,道:“今天要請基金會的吃飯,那些人都是好酒量,你幫我陪陪。”

陳樹擡了擡頭,道:“哪一個侯海洋?”小周道:“就是在廠裡碰見的那個送尖頭魚的。”陳樹昨晚熬夜辦了案子,今天休息得不好,懶洋洋地道:“你讓他送過來就行了,何必親自去買魚?”

“你這是轉移我的注意力,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喝酒後不能騎車,你總是不聽,你總是逞英雄。”說到這裡,秋雲產生了跳躍性思維,想起同樣逞英雄而陷入大麻煩之中的父親。她彷彿看到父親倔強的表情以及漸白的鬢髮,眼淚在眼圈裡滾動。

侯海洋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處理,遲早都要來廣東,不用急於一時。”由於大姐堅決反對自己談戀愛,他就沒有向大姐透露與秋雲的戀情。

在公安局家屬院側門外,能看到茂東菸廠隱隱約約的招牌。侯海洋騎在摩托車上看了一眼那幾個大字,沒有停留,將茂東菸廠的大牌子丟在了屁股後面。

在新鄉牛背砣小學,堂屋裡有着濃烈的酒味,屋外還有一攤子污穢物。侯海洋捂着鼻子來到竈房,鏟了些竈灰埋了那些污穢物,空氣裡瀰漫的酸臭味道這才淡了些。

放了寒假,絕大部分老師都離開了學校,侯海洋爲了供應霸道魚莊和茂東菸廠的尖頭魚,就留在了新鄉。

侯海洋看了第三個電話,這是來自於茂東菸廠總裁辦的電話,他想了一會兒,撥通了電話。

侯正麗對牛背砣那點事沒有任何興趣,道:“你就是單身漢,有啥子事要處理,到姐這邊來,不需要你拿鋪蓋蚊帳,早點過來,別在巴山浪費青春。”

十點,傳呼機響了起來,號碼顯示是場鎮電話。侯海洋知道是茂東菸廠的小周到了,騎上摩托車就前往場鎮。從學校到公路的小道上留下一條條車轍,全部是侯海洋摩托留下來的。

餘主任豎起了大拇指,道:“果然是一條好漢,難怪能和劉老七打架。我在新鄉場土生土長,讀小學就和劉老七在一個學校,他比我低兩個年級。這個劉老七從小打架不要命,和同年級的娃兒打,還敢和高年級的娃兒打。到小學四年級就輟學,一直在幾個場鎮混,算是新鄉社會上的一霸,沒有想到被你收拾了。”

嶽勇沒有把侯海洋當成純粹的老師,態度還算不錯,沒有過多推託,喝了他的敬酒。

劉友樹是從新鄉學校出來的,瞭解老師們的窘境,他看清楚了趙良勇心中的小算盤,道:“枸杞酒,好,樂書記和蔣鎮長都喝這個酒,純粹的糧食酒。如今瓶裝酒多半是勾兌酒,喝了頭痛得很。”他主動拿起了酒碗,道:“今天我來當酒司令。”

侯海洋這才覺得不對,將秋雲身子扳過來,抱在懷裡,親吻着秋雲冰冷臉頰上的眼淚,道:“我以後喝了酒絕不開車,絕對。”

“你回去時開慢點,把衣服扣緊。”

劉清德口頭上調戲了李酸酸,十分爽快,揹着手,轉身就見到侯海洋扶着趙良勇進了小院子。他如今在學校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侯海洋,頓時把臉拉下,挺着肚子,目不斜視地從侯海洋身邊走過。

侯海洋揉了揉緊繃繃的臉皮,道:“差不多了,你今天還回茂東嗎?如果回去,要麼是坐晚班客車,要麼我開摩托車送你到巴山。”

侯海洋對這句話伸出了大拇指。

小周道:“我只要十斤。”

趙良勇蹲在土路邊吐了一陣,罵道:“他媽的,這幫子人心太黑,我貸兩千款去讀本科,今天這頓飯就吃了一百多塊,還買了一條紅塔山。”

這是三個不同的傳呼,從區號來看,一個來自巴山,一個來自茂東,還有一個手機號碼。

在前一段時間發生的聚衆看黃色錄像事件裡,趙良勇在派出所寫了檢查,這給他帶來了心裡陰影,與侯海洋等人的關係也不正常。放假之前,趙良勇特意找侯海洋談了一次心,說了些知心話,兩人的關係才恢復正常,甚至還比從前緊密。

侯海洋沒有抱怨上次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實事求是地道:“小廚房確實用不了這麼多的魚,大廚房用尖頭魚就太奢侈了。從茂東到巴山太遠,如果每次只送幾條魚,油費都找不回來。”

小周輕輕打了陳樹一巴掌,道:“你又開始說髒話,都是檢察官了,還跟街上小流氓一樣說粗話。你看社會精英誰說粗話?我在總裁辦接待了好多京城部委的人,他們經常談論下海的同事,不少人混得很不錯,這些下海的人都是國務院各部委的精英。”

“糟了。”秋雲醒來時,抓起牀邊傳呼機,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九點。按原定計劃,她今天要坐早班車到巴山,然後轉車到茂東,瘋狂一夜,誤了回家的班車。

秋雲長鬆一口氣,道:“我請你吃碗茂東酸辣面,很有特色。”等到客車沖洗完畢,她從車上拿回行李,坐在了摩托車上。

秋雲進了院子後,走了幾步,又退回到門口,她站在門口,直到摩托車漸漸離開了視線。

趙海這纔想起是在牛背砣小學,他費力地坐了起來,道:“我們喝了多少?”

“尖頭魚到處都買得到,真要到巴山去?”

掛斷電話,侯海洋將思路轉回到手裡急需要做的事情。最近幾天,茂東菸廠和霸道魚莊都加大了進貨量,他手頭的資金積累到了五千多元,已經可以下手租旱坡。大姐侯正麗催得越急,他越是想早些將溶洞納人自己手中。

眼看着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侯海洋仍然沒有回來。侯海洋有很多的優點,比如敢作敢爲、勇敢、能幹,也有不少缺點,比如耐心不夠,不夠細心,經常騎着摩托車朝城裡跑,晚上也不回來住。今天是放寒假的第一天,說好一起吃午飯,到了中午時間,人影子都看不到一個。等到十二點,秋雲暗自埋怨:“他到底年齡小,不會體貼人。”

場鎮中心位置停了一輛印有“檢察”大字的小車,小周在車裡見到侯海洋的摩托車,下車,站在車門處招手。

侯海洋對趙海的痛苦是感同身受,但是他採用的應對方式要積極得多,半扶半拖將趙海弄回側房,繼續勸道:“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侯海洋道:“有幾個,只有我住在學校裡。”

劉友樹以前當過老師,後來進了鎮政府,他始終不大喝酒,只是在一旁使勁起鬨,讓趙良勇和餘主任接連碰了好幾杯酒。

一個多小時,轟鳴的摩托車來到了巴山縣城。下車時,侯海洋和秋雲都凍得僵硬,侯海洋握着秋雲冰冷的手,道:“在冬天騎摩托車真受罪,五年時間,我能買車。”秋雲搓着僵硬的臉部肌膚,道:“志向不錯,努力實現,十年能買車就算成功。”

“二娃,我是你姐。放寒假了,還在外面野啥子,早點回家。”侯海洋道:“昨天才放寒假,手裡面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大姐,你在嶺西,還沒有回廣東?那天姐夫說是有民轉公的名額,到底能不能落實?”

侯海洋笑道:“原本是想送一段,誰知就送到了茂東,走吧,我送你到家。”

秋雲被引發了好奇心,問:“趙老師貸款做什麼?”

趙良勇壓低聲音,道:“劉主任要多美言幾句,我沒得抵押,只貸兩千元。”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侯海洋吃完酸辣面,渾身熱烘烘的,他將秋雲送回到公安局家屬院,看着她從側門進了院子,揮了揮手,這才發動摩托車。

買了到茂東的車票以後,兩人在候車室低頭私語。巴山候車室有幾面破了大洞的窗子,有利於空氣流通,讓整個候車室空氣清新,但是副作用更明顯,冬天的穿堂風帶走了不多熱量,候車室裡噴嚏聲和咳嗽聲此起彼伏。秋雲鼻涕也悄悄往下流,很快就用了好幾張紙巾。

儘管現在與秋雲如漆似膠,可是想到呂明迅速地離開了自己而與另一位男子談起戀愛,他的心窩子裡如被鐵針狠狠地刺了一下。

陳樹嚇了一跳,皺了眉頭,道:“太貴了,少點。”

晚上回家,小周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男友道:“明天我們去巴山縣,找侯海洋拉魚,你開車去。”

侯海洋賂爲反感劉友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不過他是趙良勇請來陪酒的,沒有必要爲了一句話破壞現在還算不錯的氛圍,道:“劉主任,你這話說反了,是你不接見我。”他穿了皮衣,將一米八的身材襯托得更加筆挺,在這一羣人中顯得鶴立雞羣。

秋雲低頭看着睡夢中的侯海洋,他嘟着嘴巴,偶爾還能隔着他的眼皮看見眼珠在轉動,完全沒有醒時的野蠻。她愛煞了這個大男孩,低頭,輕輕在其嘴脣上吻着。吻了幾下,她見侯海洋似乎要醒了過來,連忙擡起身,輕手輕腳下了牀。

俗話說,無欲則剛,反面則是有欲必然軟。自從聚衆看黃色錄像事件發生以後,趙良勇痛定思痛,開始進行人身謀劃,將知識分子的清高踩在腳下。貸款讀本科是行動的第一步,也是比較重要的一步。從邁出第一步開始,他就與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周旋。

在高中時代,秋雲經常和幾位要好的女同學到這裡來吃麪,她們總是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笑不停。單純和艱苦交織在一起的高中時代留給了秋雲美好的回憶,在父親蒙冤以後,全家的生活就蒙上了一層厚厚陰影。她更沒有想到,自己會陪着新鄉的村小教師在這裡吃麪。這位村小教師騎着摩托車在路上飛奔的樣子,深深地牽動她的心。

小周揉了揉陳樹的頭髮,道:“你沒有一點經濟頭腦,你的同學侯衛東,在學校是風雲人物,如今一邊在政府工作,一邊開石場當老闆。那個侯海洋是茂東三好學生,一邊教書,也一邊做生意。他們纔是聰明人。”

對於年輕的情侶來說,一點小挖瘩,解開以後往往是熱情的開端。晚上七點,侯海洋從牀上起來,見到竈頭上燒了一鍋開水,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敞開肚皮喝了兩碗紅苕稀飯,他在院子裡打了一套長拳,然後提水洗澡。

“即使要去廣東,也得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乾淨。”侯海洋已經願意到廣東去工作,只是與秋雲的事情沒有解決,他捨不得馬上離開,另外他還要整治牛背砣小學後面的旱地,以便將產出尖頭魚的溶洞始終控制在自己手中。

“對不起,沒有聽到鬧鈴。”

劉友樹輕微動了動下巴,也低聲道:“懂得起,放心。”

喝酒以後,趙海又哭又鬧,又說又笑。醒來以後,他變得很是沉默,兩人端着碗站在屋檐下,各自喝着稀飯。

侯海洋騎着摩托車與翻越秦嶺的北風迎頭相撞,就如堂吉訶德與風車進行過無奈又無畏的搏鬥,冷風通過衣服的縫隙鑽了進來,如刀一般切割着身體。茂東到巴山的公路是水泥路面,除了冷點還沒有其他苦處。從巴山到新鄉公路則是一段苦旅,每當大車經過,陰冷的灰塵就鋪天蓋地將摩托車和人籠罩,彷彿是一場沙塵暴。

趙良勇道:“我以前有大專文憑,前幾年大專文憑還算吃香,這幾年本科文憑會越來越多,大專文憑算個鳥,我想提前做準備,有了本科文憑,調動方便一些。”

兩人進了教師小院,劉清德正與李酸酸站在院內說話。

小周坐在陳樹身邊,道:“那天廚房做了尖頭魚,樑老太歡喜得緊,連聲說這纔是正宗的尖頭魚,破例多吃了一碗飯。樑老闆是孝子,樑老太高興,他就高興,第二天在辦公室就誇了我。我們去收點尖頭魚放在家裡,隔幾天送兩條到樑老太家裡去。”

陳樹躺在沙發上啃着蘋果,道:“你也是個小官迷,難怪那天將家裡的兩條魚都送了出去,害得我流了一地口水。”

侯海洋指了指牆角,道:“你帶來的那瓶酒喝光了,我這裡還剩了至少大半斤,我們兩人喝了一斤七八兩。”

侯海洋笑了起來,道:“媽,是程控電話。安了電話好,你以後想姐姐時,可以給她打電話。”

小周道:“價錢上沒有問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不能將魚賣給菸廠的其他人,也不能將魚賣給茂東的其他人,我包收。”

趙海“呸”了一聲:“那個女人我絕對不會碰,我在新鄉苦守着,她龜兒子亂來,若不是看到娃兒造孽,早就和她離婚了。”

在竈房,她捅燃爐竈,加了點乾柴,又用蒲扇扇風,竈孔頓時有了明亮的火光。她在火光中托腮而坐,心想:“若是讓媽知道寶貝女兒心甘情願地爲一個小男孩燒竈火,肯定會笑掉大牙。”

秋雲看着侯海洋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心痛起來,在內心稍有掙扎,暗道:“若是他答應,我就帶他回家。”她稍稍停頓,口氣略帶緊張,道:“走吧,跟我回家。”

趙良勇作爲主人,等到客人們吃了幾口菜,便開始敬酒。餘主任倒是豪爽,與趙良勇碰了酒以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嶽主任態度曖昧,用手捂着酒杯,擺着手,道:“下午還要上班,酒就算了。”

與大姐侯正麗聊完,侯海洋才知道巴山的號是家裡電話,他馬上撥打回家。接電話的是母親杜小花,她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怯怯的,道:“我說不安電話,你姐非要安,花了好幾千,都可以蓋間房子了。”不等侯海洋說話,又接着道:“鄉里開通了那個什麼控的電話,可以打長途到你姐姐那裡。”

派出所老朱昨夜也喝了一場大酒,到了九點過才硬撐着從牀上爬起來,他正在豆花館子吃飯,見到了這輛檢察院的小汽車,頓時就留了神。公、檢、法、司四個政法機關,司法局相對弱勢,公安和法院都屬於強勢部門。而檢察院有監督檢察公安和法院的職責,在政法系統裡的地位很微妙。在一般情況下,派出所對檢察院的人員都比較客氣。

小周道:“總裁辦九_九_藏_書_網聽起來好聽,工作起來累死人,我要爭取早點轉崗,到實惠一點的部門去。”她的想法很明確,就是去侯海洋家裡收購尖頭魚,隔三岔五地給樑老太送去,討好了樑老太,自然就可以獲取樑小鵬的好感。爲了不讓其他同事知道此事,她就沒有叫上菸廠的車。

最初秋雲還覺得很浪漫,摩托車跟了數公里以後,她覺得危險,在車上不停擺手,朝着巴山方向指。誰知摩托車沒有轉變方向,反而是加快了速度,朝着茂東方向而去。秋雲眼見着摩托車絕塵而去,在車上急得直跺腳。一路上,她都把臉湊在玻璃上,尋找着摩托車的蹤影,心懸在嗓子眼上。

小周、陳樹跟着侯海洋進了牛背砣小學。小周是茂東城裡人,很少到鄉村學校,她環顧學校,問道:“學校就你一個老師?”

侯海洋道:“還有。”他上次帶了幾十斤尖頭魚到茂東,不料菸廠小夥食團只買了兩條,回家以後,他對茂東菸廠的興趣便淡了。

秋雲眼裡柔情似水,仰着頭,問:“睡好了嗎?”

李酸酸聽劉清德說得猥褻,道:“你們這些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看到秋雲漂亮,心就癢癢了,爬開。”她憤憤地罵了一句,轉身進屋,不再理睬劉清德。

侯正麗肌在牀上用大塊頭的大哥大打電話,露出一條胳膊,胳膊上雪白的肌膚因爲寒冷起了些雞皮疙瘩。她往溫暖的被子裡縮了縮,道:“爸的事情落實了,專門安排了一個戴帽指標。我現在關心的是你的事情,什麼時候到廣東來,別磨磨蹭蹭了。你記一個號碼,二道拐家裡才安的電話,平時多給家裡打電話,聽到沒有。”

侯海洋長腳支在地上,開起玩笑,道:“穿這麼厚,以爲是在東北,再穿多點就成北極熊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客車到了茂東近郊。茂東近期在搞城市綜合整治,在郊區外設置了許多洗車場,凡是進城的車必須在洗車場進行清洗。來到洗車場時,秋雲見到侯海洋坐在摩托車上,身後是洗車的水霧。

侯海洋從李酸酸口中知道趙海頭頂上有綠帽子,還是將信將疑,這一次從趙海嘴裡說出來,他知道事情肯定是真的,對其深深同情。面對着殘酷事實,任何勸慰都是蒼白的。他用力拍着趙海的後背,還是安慰道:“困難是暫時的,以後想辦法調出新鄉。”

侯海洋道:“本質上沒有區別,可是生活環境不一樣,口味差異就很大。我準備了十來條,你們可以過來瞧一瞧。”他知道小廚房不會要太多尖頭魚,已經打定主意在茂東另外尋找大買家,對陳樹和小周沒有刻意逢迎,只是客觀地講解事實。

“走吧,劉清德也要出校門。”秋雲在離開時遇到了劉清德,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以後,她和劉清德徹底撕破了臉皮,連臉面上的事情都沒有留。

侯海洋同樣視劉清德爲無物,他將趙良勇扶到牀上,蓋上被子,然後給隨後進來的邱大發打了聲招呼,便急步走出學校,回到場鎮。被趙良勇拉着陪酒是偶然事件,侯海洋並未與秋雲商量,他知道秋雲肯定會等自己吃飯,從魏官家裡的商店裡取了摩托車,騎在摩托車上不斷加大油門。

侯海洋心裡莫名其妙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那次到鐵坪鎮的一個特別場景,當時他從鐵坪小學回縣城,一輛三輪摩托車與客車擦肩而過,船鬥上坐着一位厚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如一條閃電穿過腦袋,他猛然間將幾個細節聯繫在一起。一是呂明新男友是財政局的人,財政所有三輪摩托車,二是船鬥上的女子和呂明體形越想越像,三是隔壁的老師熱情得過分,四是呂明這種新老師,哪裡有到縣城開會的機會。

趙海仍然睡在牀上,頭髮亂成一團,臉頰瘦削,彷彿只剩下一層皮,鷹鉤鼻子更加明顯。自從離開新鄉中心學校,趙海便開始酗酒,每次到牛背砣都要大醉一場,昨夜他揣着一瓶酒過來。兩人對飲,喝完以後趙海不過癮,又將上次剩下的半瓶酒喝光。喝醉以後,他拉着侯海洋的手臂哭訴:“侯老弟抱得美人歸,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你老哥住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晚上除了看星星就看月亮。我是男人,想摟着女人睡覺。”侯海洋勸道:“你有空就回家,嫂子在家等着你。”

遠處來了三個人,劉友樹走在中間,與左右兩邊的人有說有笑。趙良勇把侯海洋叫到窗邊,指着左邊的瘦高漢子,道:“那是基金會餘主任,掌管着貸款大權,我要貸兩千元,必須求到他的門下。他是鎮裡的實權派,我們根本請不動他,劉友樹出面才請動了這幫老爺。”侯海洋想着溶洞暗河裡的魚,腰桿不由得挺了挺,暗道:“我每個月打一百斤魚,就比得上這些政府官員好幾個月的工資,何必在他們面前膽怯。”

轉眼間,侯海洋在新鄉的第一學期結束了,老師們相繼離開了學校。放假第一天,牛背砣小學,秋雲燒了一鍋熱水,將侯海洋的舊被單洗乾淨。這牀被單跟隨着侯海洋從初中來到了中師,再到牛背蛇小學,舊得不堪搓洗。被單晾曬在繩上,隨風搖擺,幾個破洞格外刺眼。秋雲潛在的母性被激發起來,盤算着給他買一牀新被單。

此時,侯海洋心裡既同情趙海,更多的則是不以爲然,他將趙良勇和趙海作了比較:“趙良勇要改變處境,知道貸款讀書。趙海天天喝酒發牢騷,有屁個作用。”

劉友樹知道嶽主任是要喝酒的,酒量還不淺,此時拒絕喝酒,十有八九是嫌酒差了,他忙着打圓場,道:“老嶽,下午都有事,少喝點。”

秋雲坐在竈臺前,看着院外打拳的健康青年,目光充滿了憐愛。假期第一天,熱烈而瘋狂,侯海洋展示了良好的身體素質,他隔兩三個小時就主動點燃戰火,在凌晨四點鐘的最後一次征戰中,兩人捉對廝殺超過一個小時,直至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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