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回到牛背砣時,侯海洋再次成爲冰棍,他用僵硬的姿勢從摩托車上下來。院子裡有幾個小學生還沒有離開,追逐打鬧。他們聚了過來,站在距離摩托車兩三米遠的地方,用羨慕的眼神看着他們眼中天外飛仙一般的摩托車。

“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自己。現在社會上最差的是領進門的師傅,你有這種機會,完全不必爲了自尊心或是面子,放棄大好機會。”

侯海洋道:“張哥,我回學校整理下思路,想好了,我再跟你聯繫。”

張滬嶺昨天喝了不少酒,臉色顯得略有蒼白,道:“我的想法你姐給你說了吧,憑着你的聰明才智,待在學校太屈才。跨出學校,天寬地闊,世界太大,嶺西能提供的舞臺太小。”

侯海洋在門外道:“你慢慢洗,又燒開了一鍋。”秋雲心道:“侯海洋表面上是大大咧咧的男子,實際上考慮事情很細緻,是個好男人。”

“種花椒。你曉得村小教師就只有幾文工資,還經常被鎮政府幾個大老爺剋扣,不想點辦法自力更生,我們只能喝西北風。”

付紅兵跨在摩托車上,道:“我在學校教書的時候,覺得瞀察很威風,現在當了警察才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特別是我們這種小警察,就是幹活的份。我給你說實話,巴山城裡有幾夥雜皮,猖狂得很,他們多數都和我們上面的人混在一起,否則早就被收拾了。剛纔那個老闆說砸店的人額頭到左耳有一條傷皰,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劉七刀的結拜弟兄,這夥人跟我們內部的人關係很鐵,我這種才人行的小警察管不了。”

侯厚德光着膀子坐了一會兒,被杜小花拉進了被子,他突然又坐了起來,道:“摩托車是大事,不能讓二娃打馬虎眼,二娃讀中師時還懂事,怎麼參加工作反而退步了。”

秋雲笑了起來:“依你現在的情況,考大學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考大學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創業,要生活好。有了現成的路子,何必要走彎路?以你的底子,複習考大學至少一年,讀兩年或是四年大學,就是三年或者五年時間。跟着姐夫到廣東,五年時間或許就能成爲總經理。說不定我研究生畢業,還得到你們公司應聘。”

這種缺水的乾土坡在牛背砣比比皆是,出到這個價錢已經算比較高了,達到了馬社長的期望值。他還是裝作不同意,道:“侯老弟,若是我的自留山,拿給你種就是了,不收你一分錢。這是集體的地,價錢低了,我的屁股坐不穩。”

侯海洋見杜敏咬着牙,很倔強的樣子,道:“你有什麼打算?”

洗澡出來,在門口見到侯海洋曖昧的笑容,她道:“你今天總是傻乎乎地看着我做什麼?”侯海洋手裡也拿着毛巾,他道:“你到裡面去等我,一會兒就來。”

“這個店投入不多,房子是熟人的,一個月交一次,借錢買了些桌椅和廚房用具,還差你的魚錢。”?“我的魚錢就算了,這個地方多半不行了,我建議你換個地方,比如到城外搞個現在開始流行的農家樂,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再開個小館子。”

杜敏臉上表情漠然,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道:“昨天來了一夥人,把店砸了,能拿走的全部拿走了。”

杜敏臉上有幾塊青腫,頭髮披散着,她坐在案板上,嘴上叼着一支菸,菸頭升起嫋襲青煙。

肥豬落了氣,大家說說笑笑抽着煙。一條漢子對侯海洋道:“你真是小學老師?還有一把子力氣。”馬蠻子道:“你們不曉得,侯老師是大蠻子,他一個打了劉老七四個人,還追得他們滿街跑。”劉老七是新鄉社會雜皮,村民都認識,他們都知道馬蠻子不說假話,於是嘖嘖聲不斷。

老陳和馬社長對視了一眼,老陳微微點頭,馬社長道:“幹坡有四十畝是社裡的,還有些是蠻子的自留山。說價錢,我不好說。說高了,對不起侯老師,說低了,社員不滿意。”

侯海洋在新鄉時,與社會人物打過架,屁事沒有,他沒有想到在縣城裡,居然小警察不太敢管社會渣渣的事情。“有這種事?你雖然是新警察,可是畢竟是警察,給那夥混混打個招呼,他們肯定還是要給點臉面的。”

在房間裡,棉被換了一牀被單,被單是秋雲去考研之前洗的,雖然舊,卻格外乾淨,散發着淡淡的肥皂香味。在今天洗澡前,被單還是那牀舊被單,想必是自己洗澡時才換的新被單。看着被單外的細密針腳,想着侯海洋用針如飛的樣子,秋雲居然有自愧不如的感覺。

侯厚德看着兒子敷衍的態度,心頭火起,想着張滬嶺還在家裡,滿肚子的話就沒有繼續說出去,嘆了一口氣,朝辦公室走去。

有了學校背後的那條暗河,侯海洋便有了隨時可以變現的銀行,他從褲子包包裡抓了一把錢出來,道:“我這裡有七八百塊吧,你先拿去。我支持你到餐廳裡打工,學到了本事再來開餐館。”

“秋雲應該考完了吧,她要到四月份才能得通知,報到也得在六七月份。”想起秋雲,侯海洋心裡熱乎乎的,就想着馬上能回到新鄉的牛背砣。

“這夥雜皮不會無緣無故來砸店,肯定是有人授意。現在風氣不正,城區派出所複雜得很,稍不注意,說不定有一天就被踢到鄉鎮派出所。”付紅兵朝着小店的方向努了努嘴,道,“這家店最多就是買你的魚,和你又沒有太深關係,別管了。”

“生意大,有多大?有錢,有多少錢?我看張滬嶺是意氣風發,隨口就答應贊助村裡面,我總覺得不一定是好事。”

兩人就僵持住了,陳書記很會看火候,此時就站了出來,道:“馬蠻子,你把酒給每個人都倒滿。我來說個價,看大家同不同意,一千八,三年交一次。”

“我覺得一家人都靠着張哥,不好。”

小牛一般的肥豬被趕出豬圈,哼哼唧唧,縮着屁股,在院子裡不肯再走,馬蠻子沒有請殺豬匠,他親自操刀,指揮着幾條漢子。漢子們用兩根粗長木棒挨着豬的前後腿、貼着下身穿過去,同時喊“起”,把豬擡了起來,放在石條凳上,馬蠻子嫺熟地一靠一壓一扳一瞄一送刀一用勁,一股豬頭血就冒了出來。

侯海洋仍然睡在牀上,嘴巴里呼出陣陣酒氣。

“我還想考大學。”

杜小花道:“明天我再問一問二娃,聽聽他的意見。”

“二娃,你給我一個明確答覆,下一步到底有什麼想法,滬嶺有意讓你跟他到廣東,你如果不願意,我讓他想辦法把你調進城,以他的關係和你的文憑,調到嶺西市稍有難度,調進茂東市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付紅兵想到侯海洋的第二職業,也就釋然。到了小店,認真查看了一番,詳細問了砸店人的相貌以及相互間的稱呼,他交代了杜敏一句:“這事暫時還沒有頭緒,我會想辦法查一查,下次遇到這種事,你首先報警,走正規渠道。”

親熱一番,侯海洋道:“馬蠻子殺年豬,叫你一起過去。”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侯海洋光着身子,如一股旋風衝進屋,他毛手毛腳地找了一條毛巾,擦了身子,如炮彈一般跳進了被單。他從被單裡伸出頭,那一雙眼睛還在滴溜溜亂轉,一隻手伸出來做招手狀。

杜敏搖了搖頭,道:“砸店的人是社會上渣渣娃兒,我知道這一夥人,惹不起。”

侯海洋見到父親嚴肅的面容。

灌滿了水瓶以及二樓的水桶,秋雲拿着毛巾進了浴室,浴室裡放着一個紅旺旺的蜂窩爐子,溫度比外面要高好幾度。侯海洋在秋雲考試時,又對浴室進行了改造,他做了一根鐵管將煙氣接到窗外,室內空氣並不悶。扭開簡易的淋浴籠頭,熱水衝在身上,很快就將寒意驅走。

秋雲最不想聽這些事情,道:“聽說小學和中學就要分開了。”李酸酸習慣性地撇了撇嘴巴:“這是當官的事,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不管是馬打死牛還是牛打死馬,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侯海洋拉着付紅兵的肩膀,道:“我在參加縣籃球隊的時候,蔣剛把劉七刀叫了出來,劉七刀恭敬得很,還帶着我們一大幫子人到夜來香去玩,連我都被派發了一個小姐。”

這個理由很合理,老陳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問道:“你會種花椒?”

自從農村搞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每個農村家庭就成爲一個經營戶,他們在種地的同時,要直接與市場接觸,在市場教育之下,很多農村都懂得了經營之道,其中不少優秀的人成長爲鄉鎮企業家。

進了屋,侯海洋一把就抱住秋雲,騰不出手鎖門,就用背將門抵住。剛剛親吻到秋雲嘴脣,秋雲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道:“好重的酒味。”侯海洋沒有再親吻,就用臉緊緊貼着秋雲的臉。

敬完了酒,牛背砣的馬社長給老陳遞了眼色,站了出來,用老鷹看兔子的眼神瞧着年輕氣盛的侯海洋。

在巴山,有一份國家正式工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辭職下海的事偶爾有所發生,會被當成新聞來傳播,他作爲盼望民轉公二十年的教師,心理上更難以接受。

秋雲將飯碗放好以後,又坐在竈前最溫暖的位置,讓紅紅的火光映照在臉上,看着高個子男友在鐵鍋前忙來忙去。侯海洋主動燒水,是爲了給秋雲做淋浴,而淋浴以後的節目自然就是上牀。看着他猴急的樣子,秋雲覺得既好笑又甜蜜。

洗了一會兒,秋雲聽到外面樓梯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隨後,水龍頭出來的熱水量明顯增加。

杜敏拿着錢,一屁股坐在餐桌上,點了一支菸,開始數錢,數完以後,她自嘲地道:“侯師傅,我欠了一千七百塊錢了。現在確實還不起,但是我肯定要還。”

這次回家,張滬嶺成爲了全家甚至是全村的寵兒,侯海洋對準姐夫印象挺好,同時又覺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名的劃傷。他在新鄉學校受過傷,回到家不僅沒有得到安慰,還被教訓,他感到委屈。

馬社長搖頭:“一千九,低了我做不了主。”

侯海洋直言道:“那就是說,第一次要付六千。馬社長,太貴了,我曉得牛背砣的價錢,這種幹坡基本上沒有用,社裡多少收點錢就行了,何必整這麼貴。”

牛背砣社靠着山邊,這種沒有水源的幹坡多得很,基本上沒有什麼用處。可是,若是有人要使用這些山坡,無用的山坡就會變得相當金貴。馬社長穩重地道:“要租幹坡,不是不行,你租起來做什麼?”

侯海洋心中另有一番滋味,他如今在新鄉算是徹底成爲空氣了,多你不多,少你不少,這種境遇讓從小就受到鮮花和掌聲包圍的侯海洋感到莫名壓抑。他關掉院門,拿出高中英語教材,眼睛盯着課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張滬嶺、杜敏、呂明、沙軍等人的身影在腦中轉來轉去,弄出一片嘈雜聲。

“到了組織部年年有進步,沙軍這小子要飛黃騰達了。春節,我們約起來見面。”

會議是佈置具體工作,這比政治學習來說還有趣一些,秋雲幫着侯海洋記下了會上講的事情。

侯海洋早就不在意新鄉學校對自己的看法,而且他知道老好人馬光頭一定會想辦法爲自己掩飾。他拍着籃球,道:“我經常幫着馬老師他們代課,這次出來,由馬老師幫我代課。”

“我們是什麼交情,絕對不會假打。如果我去找到劉七刀,他表面上會給點面子,背地裡就說不清楚了,關鍵還是看指使者。”

侯海洋酒醉心明白,他平時待在學校裡,與村幹部不熟悉,這次在馬蠻子這裡吃刨豬湯,碰見了書記和社長,他就決定趁着酒勁把事情談了。他故意放大聲音,道:“馬社長,你開個價錢。”

戴上姐姐特意找出來的圍巾和帽子,侯海洋找來鏡子照了照,他感覺自己就和座山雕的造型相差不多。這種造型雖然古怪,但是有了新武裝,騎在摩托車上就感覺舒服多了,至少抵禦寒風的能力強大起來,不像刀子直接割肉。

侯厚德在一片黑色中睜着眼睛,不時在牀上翻來翻去。他推了推杜小花,道:“你說,大妹這個男朋友是不是在吹牛?一會兒說要給村裡捐資修路,一會兒要給我一個民轉公的指標,天下哪裡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得到了侯海洋稱讚,秋雲心裡挺高興,微嗔道:“幾天不見,學得油嘴滑舌。”

家裡人走光,二道拐學校清靜了下來,侯海洋將剩下的酸菜粉腸湯燒熱,吸吸呼呼地吃着,腦子裡突然浮現了呂明、陸紅在院中做飯吃菜時的情景。他想道:“說不定過了春節,呂明就要和財政局那位結婚,女人心海底針,還真是善變。我一定得做出成績,讓呂明瞧一瞧誰纔是真正的男人,到時要讓她爲自己的選擇後悔。”

“滬嶺那個行業人尖子扎堆和人民幣扎堆,在廣東有一個嶺西幫,各行各業都有,生意做得大。滬嶺搞金融和地產,在他們圈子裡很有面子,在嶺西辦點事還是很容易的。嶺西省的領導要到南方去,經常是他們在接待,花天酒地,用錢如流水。”

秋雲被逗得笑了起來,她把燈關掉。侯海洋道:“別關燈,來點光線,我看不見你。”秋雲沒有開燈,她在黑暗中將外套脫下,剛到牀邊,就被侯海洋一把拉進被窩裡。被窩還沒有完全暖和,可是被窩裡的男人朝外面噴着熱量。秋雲被裸身的強健男人抱在懷裡,突起的肌肉散發着男性特有的力量,她在瞬間便迷醉在溫暖的懷抱裡。

十點鐘,支書段三找了過來,進屋道:“張老弟起牀沒有,今天我家裡殺年豬,請侯老師一家人過去吃飯。”

侯海洋租到了土地,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酒意猛然往上涌,他壓抑不住,沒有跑幾步,將一口酒全部吐在了院壩子的菜地裡。

秋雲坐在廚房竈臺前,閃爍的紅色火光映照在臉上,臉上神情格外寧靜。侯海洋最喜歡看着秋雲這個神態,他覺得秋雲坐在竈前的姿勢格外美,很有傳統女性溫柔賢淑的神韻。

院子除了風聲以外沒有其他聲音,特別是沒有人聲。侯海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忍不住扯起嗓子吼了幾聲,隔壁馬蠻子院子裡傳來了兇狠的狗叫聲,隨後,狗叫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越傳越遠。

在秋雲從包裡拿牛肉乾、沙文魚罐頭等食品時,侯海洋從後面抱着她的腰,撫摸着柔軟的香噴噴的身體。秋雲仰了仰頭,道:“晚上我過來吃飯,還要洗澡,你把澡堂子給我燒好。”

馬蠻子老婆不樂意了,端着酒就走過來:“侯老師這話說得孬,沒有女人,哪個給你們生娃兒,快喝酒。”

杜小花暗道:“我家二娃是茂東三好學生,分配到新鄉,他多半會灰心喪氣。”爲了顧忌丈夫面子,她沒有將此話說出來,道:“睡吧,明天早點起牀。”

杜敏由於以前差一點就成爲了站街女,對公安人員有一些懼怕,沒有聽出付紅兵話語中的官腔味,不停地點頭。

“侯師傅,付公安咋子說?”杜,臉上充滿了期待。

吃罷晚飯,侯海洋精神大振,等到秋雲洗完碗,他主動將鐵鍋刷得沒有半滴油星,飛一般提了井水倒進鐵鍋裡,然後用扇子一陣狂扇,氧氣隨風涌入竈孔,火焰頓時囂張起來,在鐵鍋底端呼呼亂竄。很快,鐵鍋開始冒氣。

秋雲在牀邊皺着眉頭,幫着侯海洋脫下了皮鞋。侯海洋的兩隻襪子都破了,分別露出了兩隻大腳趾。她先是覺得好笑,隨後又覺得酸酸的。

“你怎麼讓老教師給你代課?”

這幾杯酒喝下來,侯海洋頭腦開始飄飄然了,他主動向村支書敬酒,道:“陳書記,我敬你一杯。”

侯海洋幫助杜敏是一時俠氣,他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多麻煩事情。在屋裡來回踱了步子,看着杜敏的慘樣,他下決心幫人幫到底,問:“下一步怎麼辦?”

“我得想想這件事情。”侯海洋身體漸漸從醉酒狀態下恢復過來,他俯下身,抱住了秋雲。

“出了什麼事情?”侯海洋大吃了一驚。

“是什麼人,報警了嗎?”

吃了四個饅頭,喝了兩碗稀飯,侯海洋打着飽嗝回到了小學校。上午的時間轉眼就過了。中午,侯海洋與馬蠻子等人圍坐在一起,喝着新鄉酒廠的烈酒。一名揹着書包的小學生跑了過來,道:“侯老師,學校裡有人找,是一位女老師,我不認識。”侯海洋一直在算秋雲返校的時間,聞言大喜,他從桌上夾了一大塊半肥半瘦的回鍋肉,道:“張開嘴巴。”小學生臉上黑乎乎的,扭捏着張開嘴巴,嚼着回鍋肉,一溜煙跑回學校。

開會時,李酸酸與秋雲坐在一起,兩個女人的關係在表面上修復了,至於內心深處則都不以爲然。李酸酸手裡拿着毛線,飛快地穿梭着,低聲道:“我聽邱大發說,侯海洋兩次政治學習都沒有來,這次開會又沒有來。劉清德在辦公室裡都罵過好幾次了,揚言要收拾他。”

張滬嶺正在堂屋和侯正麗一起喝紅苕稀飯,聽聞此事,道:“我們在這邊留的時間不多,趕緊把事情敲定,贊助一條公路,獲得三十來畝地的租用權,划得來。”侯正麗知道張滬嶺腰包硬實,這點小錢實在算不了什麼,道:“那我就代表家鄉人謝謝你。”

杜敏帶着哭腔道:“那夥人不准我在這裡開店,說如果繼續開,他們天天過來砸店。他們這樣一搞,誰還會來我這裡?”

到了小店門口,侯海洋大吃一驚,小店彷彿經歷了一場颱風,塑料做的招牌被撕掉,玻璃全部破碎,露出鋒利的尖齒,大門虛掩着,在風中時開時關。推門進入時,木門發出嘎的一聲。地面有油漬,滿是玻璃渣子。從廚房裡飄來一陣香菸味道。

馬光頭拱了拱手,道:“難爲侯老師還記得我,這怎麼好,怎麼好。”他接過豬肉,又道:“過了春節,民轉公的名額就要定下來,侯老師要做好準備,再去做點工作。”民轉公名額原本就有限制,民辦教師互相之間也有競爭,馬光頭爲人頗爲純樸,拿着豬肉,心裡熱乎,再次提醒侯海洋。

馬蠻子老婆比馬蠻子聰明得多,她猜到是秋雲,道:“侯老師,媳婦來了,我去喊過來。”

馬社長道:“每年兩千塊,三年的錢一起付。”

侯厚德翻身坐起:“不行,二娃是公辦教師,這是正兒八經的鐵飯碗,怎麼能輕易丟掉?大妹是大學生,文憑硬,要去南方闖蕩,我們由着她,二娃只是中專生,工作無論如何也不能丟。”

付紅兵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秋雲考試應該結束了,不知道她的成績如何,也應該回來了。”侯海洋拿出給秋雲買的一雙手套,自己試着戴了戴,手套嬌小,他的手指進不去。心裡想着秋雲,身體跟着起了反應,他腹部如有一團熱火在燃燒,渾身躁動不安。

侯海洋反倒是困惑了:“大姐,張哥是經商的,他咋有這麼大能量,居然可以把我這種村小教師調到茂東去?就算是在巴山縣城,從鄉鎮學校調到城頭都是難上加難。我們學校有一位老師叫馬光頭,他的頭髮爲什麼掉光,就是因爲天天琢磨民轉公的事,張哥一個電話就搞定了,我搞不懂。”

侯海洋沒有再爲難付紅兵,道:“你好好混,爭取早點有個一官半職,給我們生意人正兒八經地保駕護航。”

馬社長臉上一副很爲難的樣子,最後,咬了咬牙,才道:“算了,我就做回主,一千八就一千八。”

“政治學習,劉清德找我麻煩沒有?”侯海洋手裡提着一塊肉,遞給了馬光頭,道,“回去殺年豬,這是我爸讓我帶給你的。”

侯海洋搖了搖頭,道:“這事不太好辦,砸店的人都是社會上的渣猹娃兒。”爲了安撫杜敏,他沒有完全轉述付紅兵的話。

侯海洋醒來時,發現蓋着被子,外套被脫掉,便知道秋雲來了。他在牀上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才從牀上爬了起來,搖搖擺擺來到廚房。

“應該還是有的。”

聊了一會兒,一家人就去段三家裡吃飯。

侯海洋道:“屁股一翹,我知道你拉屎拉尿。你看出點什麼?”

“澡堂子燒好”是一種含蓄的表態,意思當然就是兩人魚水之樂,送走秋雲,侯海洋樂得快要跳起來。

“鬆點,出不了氣。”秋雲眼見着侯海洋如此激動,也是歡喜。

“我準備把小店關掉,到茂東或者是嶺西的大餐廳去當服務員,先學藝,再當老闆。”杜敏用手抹了抹眼角,又道,“最大的問題是家裡確實急着要錢,我想借一千塊錢,給父母拿點藥,這一千塊錢加上以前欠的魚錢,我寫字據,以後砸鍋賣錢也要還上。”

下午,侯海洋睡了一下午,沒有參加學校的政治學習。

付紅兵發動着摩托,在轟鳴聲中,道:“蔣剛是治安科科長,實權派科長,管着牛鬼蛇神,劉七刀當然得給面子。同是蒈察,差距大得很。好,我得走了。”

段三剛走,村主任又過來請侯厚德一家人吃飯。

侯厚德只是盯着兒子,不再說話。侯海洋感覺到了父親的懷疑,在父親平靜的眼光下,沒來由有些不自在,道:“吃了午飯,我就回學校。”

侯海洋端着酒杯道:“馬社長,再整一杯。”喝下這一杯以後,他猛地打了個酒嗝,差點吐了出來,用手背擦了擦嘴巴,道:“給個痛快話,幹不幹?”

“少鬼扯,你算什麼生意人。我走了。”付紅兵當警察的時間不長,心理變化很大,侯海洋自畢業以後同樣經歷了複雜的心理變化,但是比較起來,似乎付紅兵變得更大。

沙軍調到了組藏書網織部,這是一件喜事,侯海洋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畢業時他作爲茂東市三好學生,原本應該有一個好的分配,不料現實如戲劇,付紅兵當公安了,沙軍進組織部了,地區三好學生開始賣魚了。

張滬嶺道:“這有什麼好想的,巴山太封閉,不是久留之地,早點到廣東來,我這邊正缺自己人手。”

“轟轟”一陣摩托車響,付紅兵駕駛着摩托車又開了回來,他道:

侯海洋最熟悉付紅兵,見他的說話方式,知道他有所保留,送其出門時,道:“斧頭,當真不得了,學會打官腔了。你給我說老實話,到底是咋回事,剛纔你反覆問了那夥人的相貌,是不是有線索?”

侯海洋在轉身回屋時,曾經有過不再插手杜敏小店的想法,可是看到杜敏淚如雨下,聯想到自己畢業以來受到的不公待遇,一股義氣涌了起來,他蹲下身,道:“杜敏,別哭了,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我們一起想辦法。”

杜小花來到門口中,道:“你爸說了,中午二娃就別去了,簡單吃點,早點到學校去,別讓老同志爲年輕同志代課。”

“還有一件事情沒有給你說,沙軍這小子時來運轉,調到縣裡頭組織部去了。”

坐在牀邊用乾毛巾擦着頭髮,恍然間,秋雲真的有了家的感覺。

杜小花嗤了一聲:“他爸,現在是什麼時代,報上說是商品經濟時代,以往的那一套行不通,我相信大妹,她說要來民轉公指標,肯定能要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二娃,他怎麼有錢買摩托車。還有,大妹想將二娃也弄到廣東去。”

村支書老陳是全桌政治地位最高的人,與主人家馬蠻子同坐在上席。他開玩笑道:“侯老師以後肯定是把耳朵,各人?的婆娘都招呼不住。”在侯海洋眼裡,村支書就是官不官民不民的人物,偏偏說話還帶着官味。他有些叛逆,故意用大男子主義的腔調道:“酒桌子是男人的事,別讓那些娘們來摻和。”

“咚咚”的敲擊鐵門的聲音將侯海洋從睡夢中驚醒,窗外還是黑沉沉一片,他順手提了一把鐵鍬,站在門口,問:“誰?”

侯海洋笑呵呵就將酒喝了。馬蠻子婆娘不依,發動起幾個婆娘一起敬酒。巴山的農村婦女在純樸中帶着些野性,在田間地頭開玩笑,扒男人褲子的事時有發生,此時圍攻侯海洋,又葷又粗又直的話很快就讓侯海洋無法招架,喝了七八碗新鄉烈酒。

在二道拐圍牆外面,有一大圈林子,四分之三是李子樹,四分之一是花椒樹。侯海洋小時候常在李子樹下玩,花椒樹有刺,樹枝又密密麻麻的,只有摘花椒時纔敢小心翼翼進去。

侯海洋四處打量了破爛的小店,給付紅兵打了電話:“斧頭,我的一位朋友在東方紅中學旁邊開了一個小魚館,被人砸了,你過來看看。”不一會兒,付紅兵騎着三輪摩托來到了東方紅中學。見到侯海洋,劈頭就問:“你什麼時候認識做生意的朋友?”他和侯海洋知根知底,聽說一位開館子的朋友,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是誰。

“醒了,怎麼喝這麼多?”

馬光頭憨厚地笑:“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事。”

一擲千金的張滬嶺和爲了生存奮鬥的杜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侯海洋騎着摩托車,帽子和圍巾把頭和脖子捂得很緊,只剩下一對憤怒的眼睛。

散會以後,她在寢室坐了一會兒,便提着小包去牛背砣。以前她到牛背砣還在尋找合適的時機,兩人的關係公開以後,她是理直氣壯前往牛背砣。

侯海洋道:“算了,我去叫她過來。”他快步走回了小學院子,只見秋雲在門口走來走去。由於學校校園裡還有些小學生,侯海洋收住腳步,故作穩重地走了過去。

侯海洋搓了搓冷得發硬的臉,道:“馬老師,這兩天沒有什麼事吧?”

侯海洋道:“一千六,再高,我租起來就沒有搞頭。”

秋雲起身舀了一碗酸湯,道:“喝碗酸菜湯,解酒。”

“考得怎麼樣?”

殺年豬是一件累人的事,杜小花忙了一天,累得直打哈欠,道:“他爸,你別想這麼多了。我問過大妹,張滬嶺在廣東的生意做得很大,朋友多,關係網寬,不是吹牛。”

這是一個現實問題,小飯店總有一夥地痞流氓來搗亂,生意很難做下去,這不是打一場架就能解決的問題。侯海洋也爲難起來,道:“你在這個店投入多少錢?”

侯海洋將秋雲用力地抱在懷裡,親吻了頭髮以及細長優雅的脖子,道:“我們男人就是這個樣子,以前寢室裡絕大多數襪子都露出大腳趾的。”

杜敏急切地道:“有人來搗亂,我的館子沒有辦法正常經營。”從希望的雲端跌落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強撐的幹練頓時破碎,捂着臉,蹲在牆角,哭了起來。

“馬老師,我兩次都沒有參加政治學習,又有兩天沒有來上班,沒有人來找麻煩?”

杜敏用手背抹着眼睛,擡起頭來,道:“前一次我是被逼得沒有辦法,纔到了路邊店。這就好比尋過一回死,沒有死成,我再也不會走那一條道路了。我也不想再馬上開店,沒得本錢,沒得手藝,想賺錢是個笑話。”

“我也說不清楚,要到3月份纔拿得到成績。”

將魚湯、小菜端上桌子,在依舊昏暗的燈光下,侯海洋盯着秋雲不轉眼。秋雲被看得毛了,摸了摸臉,道:“你看什麼?沒有弄髒吧?”

臨吃飯時,侯海洋犯了倔:“我不去,我就在家裡吃,吃完以後就要回學校。”侯正麗將侯海洋拉到自己房間,做起了思想工作:“二娃,叫你去就去,段叔是爸的學生,平時對家裡挺好,這個面子得給。”侯海洋道:“我確實要走,學校還沒有放假,明天要上課,今天必須走。”

一條瘦瘦的漢子道:“時辰到了。”

杜敏剛剛看見了改變生活的希望,微弱的火星便被幾個惡狠狠的社會混混打碎,一時之間,她覺得心如死灰,喃喃道:“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想憑勞動吃飯咋就這麼難?”

馬社長沒有跟侯海洋討價還價,他轉過臉,專心吃飯,不再理踩侯海洋。

第二天一大早,侯厚德被一陣咚咚聲吵醒,他側耳一聽,臉上緊繃繃的表情稍顯放鬆,這是兒子打籃球的聲音。他一生鬱郁不得志,便將很大一部分心思放在子女身上,他是按照“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的方針來教育侯海洋,現在看來,他的教育思想在兒子身上紮下了根。

他同姐姐一起出去,與張滬嶺告別。

侯海洋匆匆洗漱就來到了馬蠻子家,幾條黑影子站在壩子裡抽菸,馬蠻子家裡人帶着幾位婦女做着準備。

馬社長用懷疑的眼光看着醉眼蒙曨的侯海洋,道:“你租幹坡做什麼?”

侯厚德語重心長地道:“好好教書,好好工作,要用自己的勤勞改變自己的生活,人生的路是沒有捷徑的。”侯海洋對於父親長期以來的說教已是徹底失去興趣,道:“我曉得。”

秋雲沒有料到侯海洋會變得如此消極,她心裡覺得不妥,可是口頭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道:“侯海洋都已經到了牛背蛇村小,他是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還能怎麼收拾?”

侯海洋道:“你給個實話,到底能否幫得了?”

“遇到了蔣書記和馬社長,多喝了幾杯。”

“斧頭,你能認識小鐘美女,我怎麼就不能認識杜老闆。更何況我現在在做魚生意。”

侯海洋也不推杯,輪流與村社幹部喝酒。

馬光頭道:“你沒有來,劉清德屁都沒有放一個。明天下午五點半,學校要開會,估計是講放假的事。”他心裡暗自嘀咕:“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侯海洋頭上長角身上長刺,遲到曠工,居然連劉清德都不敢管,他平常最看不慣有人缺政治學習。”

侯海洋道:“你真漂亮,比以前更美。”他是說真心話,秋雲皮膚格外滋潤,臉上帶着健康的紅暈,漂亮中帶着嫵媚,與原來的冷美女形象大不一樣。

秋雲坐在竈火前,身體格外溫暖,在侯海洋撫摸下,愈發有了熱意。當侯海洋的手從衣領處進入開始撫摸身體時,她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雙腿靠在了一起。這時,她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侯海洋腳上襪子上的兩個大洞。她握住侯海洋的手,道:“洗澡去,你的襪子有好大兩個洞,怎麼還在穿?”

馬蠻子扯起嗓子吼:“等會兒殺年豬,過來幫忙。”他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人,覺得侯海洋好,就完全不把他當做外人。

夜晚,山風吹過二道拐學校,院外的李子樹林發出嘩嘩聲,院內棋杆上的紅旗在風中“噗噗”作響,屋內所有的燈光都熄掉,小院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李酸酸同意了這種說法,她轉而爲侯海洋打起了抱不平,道:“在新老師中,小侯老師上課最認真,水平最高,籃球打得最好,憑什麼就到村小去,這是對人才最大的浪費。”她見秋雲沒有開腔,又道:“看錄像的有五個人,侯海洋沒有管鑰匙,年齡最小,憑什麼把他弄到村小,簡直沒有道理。”

“我就是農村人,老家種了很多花椒樹。”侯海洋沒有過多解釋,道,“我估計了一下,這個幹坡有二十來畝,我要租,多少錢?”

一路迎着北風,侯海洋將摩托車騎到了巴山縣城。雖然有姐姐的圍巾、帽子和手套,他仍然被風吹成了冰棍,清鼻涕不停往下流,臉上皮膚隱隱作痛。進城以後,他將摩托車開到東方紅學校,準備看一看杜敏小店的情況,什麼時候需要補貨。

侯厚德嚴肅地道:“二娃,你哪裡有錢買摩托?還有,你們還沒有放假吧,怎麼有時間回來?咳,咳。”

馬光頭守在辦公室裡,準備再等十來分鐘,就將小孩子們趕走,鎖上門,他就可以離開學校。聽到摩托車響,他就站在門口,“你回來了,大冬天騎摩托車,味道不好受。”

熱辣的酸湯人肚,迅速散人身體裡,暖洋洋傳遍全身,舒服得很。侯海洋講了準姐夫張滬嶺的事情,秋雲道:“這是好事,既然準姐夫有這個意思,你完全可以跟着去。”

“有把握?”

侯海洋還真擔心馬社長不同意租地,盤算一會兒,道:“馬社長,每年一千五,三年付一次,行不行?”

秋雲搖頭道:“算了,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就回鎮裡吃飯,不去馬蠻子家裡了。”

侯海洋道:“是好事,抽時間宰他一頓。”

在窗邊偷偷看兒子打球,兒子穿了一套磨舊的運動衣,背上寫着“巴山中師”,他在籃下如一隻靈活的豹子,破舊的衣服掩飾不了青春健壯的身體。欣賞了一會兒兒子打籃球的姿勢,侯厚德出了門,一陣冷風襲來,他猛地咳嗽數聲。

喝得即將醉下,侯海洋抓住了馬社長,道:“馬社長,小學校後面是個幹坡,社裡拿來沒有用,乾脆租給我。”

爲榮譽而比賽一場暴雨引發的命運改變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準女婿第一次上門再次見到寧玥處長看黃色錄像被處理救了路邊店女子曾經的愛情誰是告狀者秋雲在哪裡何去何從段三巧搭順風船與秋雲親密接觸到處漏雨的宿舍工作後的第一個假期綁架林海蠻哥的成長可憐天下父母心火車是個小社會馬光頭想吃一回尖頭魚初戀殺年豬意想不到的失戀調號進了206工作後的第一個假期省教育廳表彰會與政治掛鉤的刑案到處漏雨的宿舍激鬥牛背砣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誰是告狀者得到文聯前輩青睞救了路邊店女子馬光頭想吃一回尖頭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把新鄉當成南泥灣把新鄉當成南泥灣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莽撞子學摩托縣入選縣籃球隊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何去何從秋雲在哪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段三巧搭順風船楔子誰是告狀者省教育廳表彰會積跬步才能致千里晶張仁德全力出手各人遭遇皆不同戀人要調離莽撞子學摩托有朋自遠方來得到文聯前輩青睞與冷豔美女一起去報到誰是告狀者錄像室小團體誰是告狀者與秋雲親密接觸劉友樹的門路趙良勇貸款讀書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調號進了206再次見到寧玥處長侯厚德到嶺西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夜路走多了撞鬼省教育廳表彰會重獲自由準女婿第一次上門刑警隊長有一雙火眼金睛爲榮譽而比賽火車是個小社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與政治掛鉤的刑案楔子敲碎了傳呼機付紅兵死裡逃生省教育廳表彰會綁架林海曾經的愛情與秋雲親密接觸重獲自由敲碎了傳呼機重獲自由羣衆的力量誰是告狀者把新鄉當成南泥灣曾經的愛情辭職渴望改變環境的內心衝動馬光頭想吃一回尖頭魚調號進了206準女婿第一次上門到處漏雨的宿舍何去何從再次見到寧玥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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