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婧這事過去幾天了,杜府的下人雖然也有私下議論的,但到底沒敢擺到明面上來說,杜家傳承了好幾代人都不納妾,這通房丫環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杜家幾個主子也就杜伯嚴纔有。
杜伯溫甚至還打趣了杜伯嚴幾句,“這可是飛來的豔福,四弟得好好珍惜!”
“大哥就別取笑我了,眼下我也正頭痛。”
杜伯嚴唯有一臉苦笑,若是能娶曲婧做正妻,他哪裡要什麼通房丫環,如今他已經覺得委屈了曲婧,正待好好彌補她一番,只希望杜老夫人能早一天想通,他們倆人也能苦盡甘來。
因爲曲婧的關係,杜伯嚴見到杜伯宏難免還有些尷尬,兄弟之間的關係好像也無形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杜伯宏只是在一旁靜靜聽着,脣角緊抿,自己的表姨子做了弟弟的通房丫環,恐怕情緒最複雜的就是他了。
梁氏回來沒少向他哭訴抱怨,可這是杜老夫人的決定,哪是他能隨意改變的?
更何況曲婧如今已經應下了,他更沒借口去出這個頭,連杜伯嚴這個當事人都被杜老夫人給壓下了,他還能說些什麼?
“這事……好像連父親也沒有說什麼。”
杜伯溫看了一眼杜伯宏,食指輕翹在桌面上,“想來對母親的決定,父親還是無條件支持的。”
“他們倆老自然是同一個鼻孔出氣。”
杜伯嚴很是泄氣,有誰知道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首輔閣老對自己的夫人卻是言聽既從,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上一句,所以說杜家最有權威的還是杜老夫人。
“好了,你就別再抱怨了,”杜伯溫低笑一聲,又瞟了一眼杜伯宏那廂,輕聲道:“恐怕眼下最憋屈的就是二弟了,你的都是小事,且先忍着吧,來日方長!”
“也只有這樣了!”
杜伯嚴嘆聲連連,卻是怎麼也笑不起來。
杜伯溫一掌拍在杜伯嚴肩頭,“好歹玉姐兒也喜歡曲姑娘,要讓母親接受她也是早晚的事,急不來的!”
杜伯宏這時纔跟着點頭,“四弟也多些耐心吧!”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不管心裡有多憋屈。
兄弟幾個在一處,一般也就只有杜伯溫與杜伯嚴說話,杜伯宏一直是聽衆,偶爾插上那麼一兩句,氣氛就在這樣不溫不火中持續着。
而另一邊,蕭懷素忐忑等待了幾日,終於得到杜老夫人的傳喚,連杜延玉也沒落下,兩個丫頭老老實實地站在老夫人跟前,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樣是沒底。
“你們兩個……”
杜老夫人的眼神犀利地猶如電光,蕭懷素與杜延玉立馬一顫,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不敢與老夫人對視。
“曲婧就有那麼好?你們都喜歡她,捨不得她?”
杜老夫人抿緊了脣,手中的佛珠卻在緩緩撥弄着,那日蕭懷素與杜延玉也在,兩個丫頭擔憂緊張的神情她可都是看在眼裡,曲婧也是好手段,住在杜家時日不長,卻已是收攏了衆多人心。
蕭懷素咬了咬脣,擡頭道:“外祖母,曲姨對人好,所以咱們纔對她好,我覺得這是相互的。”
“是啊,”杜延玉也跟着接口道:“曲姨對我最好了,祖母,她真是個好人!”
杜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不以爲意地端了茶蠱潤了潤口,這纔不急不慢地道:“你們年紀這般小,哪能分辨出好壞,有些人啊,指不定就是打着對你好的主意接近你們,誰知道心裡又有什麼其他盤算,這人心可是最捉摸不定的!”說着還有些感慨地擡頭望了望天。
杜老夫人沒有立刻與她們清算舊帳,蕭懷素心下微微鬆了口氣,只道:“外祖母,雖然人心難測,可誰是真心對咱們好,誰是假意逢迎,若是細心還是能夠分辨得出的。”
“喔,是嗎?”
杜老夫人挑起了脣角,隨即擺手道:“眼下說這些還太早,就如我說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咱們且看着吧!”
杜延玉有些懦懦地看了眼杜老夫人,遲疑道:“祖母,真要讓曲姨當父親的通房丫環嗎?”
“這不是早說定的,她眼下都已經搬過去了,難道還有假?”
杜老夫人好笑地看向杜延玉,“當初你不是什麼都沒有說,怎麼,眼下是反悔了?”
“不,”杜延玉連連擺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絞緊了衣襬,紅着臉道:“我是怕……是怕我有了弟弟,那若是庶子身份得有多尷尬啊!”
杜延玉這話音一落,不禁是杜老夫人,就連蕭懷素都詫異得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點頭,不愧是古代的孩子,確實早熟知事。
“這個不用你操心!”
杜老夫人輕咳了一聲,隨即便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怎麼如今刺繡還在學嗎?有沒有進展拿來我看看!”
“祖母!”
杜延玉更不好意思了,杜老夫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刺繡她是在學,可她最丟臉最拿不出手的就是刺繡的活計,這下憋得一臉漲紅。
蕭懷素撫了撫胸口,正在暗自慶幸輕鬆過關,杜老夫人又擡頭瞥了她一眼,暗含警告,“你這丫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大人們的事情你也敢摻和,如今膽子是亦發大了!”
“外祖母,”蕭懷素心中一顫,只能癟嘴死不承認,“懷素可什麼也沒做過,平日裡就與三表姐到曲姨那裡學學刺繡,再說我一個小孩子哪能左右大人們的感情走向,外祖母您真是高看我了!”
“高沒高看我自己清楚,”杜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一手擰過了蕭懷素的耳朵,“別以爲你外祖母年勢一高就老眼昏花,我眼睛不好使了,可心裡卻是更明白,你這丫頭私下裡做了什麼哪能瞞得過我?!”
“哎喲,外祖母快手下留情!”
杜老夫人這一擰並沒有多大的力道,蕭懷素當即假戲真做賣力求饒起來,“三表姐,快幫我給外祖母求個情,讓她老人家饒了我吧!”淺顯的話語卻是飽含深意,一語雙關。
“祖母!”
杜延玉也輕呼了起來,搖着杜老夫人的衣袖,“您就饒了表妹吧!”
“你們這兩個丫頭,眼下感情當真是好了不少!”
杜老夫人這才放開了蕭懷素,又有些感慨道:“路還長着,走一路,看一路,學一路吧!”
蕭懷素與杜延玉紛紛斂了面容,當下對視一眼,都輕輕地應了聲“是”。
若是杜老夫人當真追究起來,蕭懷素知道自己也是逃不脫的,眼下這般半真半假地胡弄過去,你知我也知,其他的人也就不用知道了。
其實蕭懷素也明白,這事的關節還在杜伯嚴與曲婧身上,杜老夫人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這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實際上也沒對這兩人造成什麼傷害。
只是曲婧想要由通房丫環上升到正房嫡妻的名頭,這段路倒是有得走了。
蕭懷素雖然有些替曲婧惋惜,但路已經走到這份上了,只能接着再往下走去,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眼看着已經入了臘月,柳二夫人才是真正急了起來,柳老夫人還等着她年前送好消息回去,只如今這個局面卻讓她左右爲難舉步爲艱。
柳薇瞥了一眼在房中來回踱步的柳二夫人,眉頭輕蹙,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二嫂,你快別走了,再走我頭都要暈了。”
“你暈?你還有臉暈?!”
柳二夫人哼了一聲,這才臉色沉沉地看向柳薇,“你一個黃花大閨女,模樣也是不錯,怎麼就是迷不住杜伯嚴,反倒讓曲婧捷足先登?”說着氣悶地坐在了桌旁,兩手一攤,“眼下好了,原本這關係還沒挑明,咱們還能計劃着來,如今曲婧卻是已經登堂入室,我看你連接近人都難了!”
柳薇也覺得委屈,拿了帕子抹淚,“我有什麼辦法,哪裡知道告到杜老夫人那裡都攆不走她,眼下竟然還心甘情願地做了通房,也就她有那厚臉皮,擱在哪個閨閣小姐身上都做不出來!”
柳薇說得也是實話,哪家的小姐捨得下面子給人做通房丫環,妾室都還好些,通房可是沒有名分的,換在她身上她可做不出來。
“曲婧纔是好手段!”
柳二夫人眼神一暗,咬牙道:“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敢走出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
“那可不是?!”
柳薇咬了咬脣,輕泣道:“如今她與姐夫朝夕相處,這感情自然是一日千里,我怎麼還插得進去?”
“插不進也要插!”
柳二夫人猛地攥緊了柳薇的手腕,將她拉前一分,低聲道:“你可忘記了咱們來這裡的目的,更何況曲婧還沒成爲正妻呢,你還有得拼!”
“拼?怎麼拼?”
柳薇驚訝地看向柳二夫人,她該做的都做全了,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如何去拼?
“照咱們之前所說的做!”
柳二夫人眸色深深,藏着一抹不爲人知的算計。
原本還以爲能就這樣攆了曲婧出去,再逼杜伯嚴就範就要容易得多,可情勢突變,他們也就只有走這最後一步,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他杜家賴帳不成?!
“這……”
柳薇有些猶豫,杜伯嚴若是嘗過了曲婧的味道,還會對她感興趣嗎?
當初有那樣的打算就是看在杜伯嚴這麼多年不近女色的份上,她這樣做成功的可能性才大,可如今他身邊都已經有了通房,陰陽相合,再想誘惑他只怕是難了。
柳薇最擔心的是,若是她付出了所有,可卻什麼也沒得到,最後吃虧丟名聲的人可是她,到時候她還要不要再嫁人了,若是一輩子呆在柳家成了老姑娘那纔是真的慘!
“你是不是擔心曲婧?”
見柳薇有些猶豫的模樣,柳二夫人立馬說道:“我會給你製造機會的,到時候將曲婧引了出來,若是杜伯嚴意亂情迷之下將你當作了她,那倒是能成其好事!”說着眸光一轉,已是有幾分得意地笑了起來。
柳薇心頭顫動,“二嫂,當真要這麼做?”
柳二夫人淡淡地瞥了柳薇一眼,心中冷笑,“這次出門婆母也交待了我,若是你還不能拿下杜伯嚴,那麼回去後便要將你許給何員外做他的第七任妻子,何員外家財萬貫,你過去定是不愁吃不愁穿的,若是你願意,嫂子也就不替你操這個心了!”
“何員外?”
柳薇一驚,臉色瞬間煞白,連連擺手道:“不,我不嫁他,死也不嫁他!”
何員外如今已有五十高齡,在同齡人中卻是難得的老當力壯,他的前幾任妻子聽說都是被他生生給折騰死的,這個人在牀帷之上縱慾無度,家裡更是侍妾如雲,她纔不要嫁給那麼一個色慾薰心的老頭子!
“既然不想嫁給何員外,你就要好好努力了!”
柳二夫人拍了拍柳薇的肩膀,滿意地笑了,能夠搭上杜家,誰願意與一個土財主做親戚,可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柳薇起不了作用,也就只能用她換上一筆錢財了。
柳薇神色變幻,終是重重地點了頭,面上顯出一抹堅決之色,“我都聽二嫂的!”杜伯嚴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必須要成功,不然等待着她的命運必定悽慘,一定要搏上一搏。
臨近年關,氣候日漸寒冷,朝中各處都接連地放起了長假,杜伯嚴倒是有大半的時間呆在家裡,與曲婧吟詩作畫,琴瑟和鳴,若不是曲婧有着通房丫環的身份,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
杜伯嚴勾勒出最後一筆,這才放下了筆管,笑着對不遠處靜坐的曲婧招了招手,“過來看看!”
“那麼快就畫好了?”
曲婧笑着起身,清靜的眉眼中有着溫柔之色,款款走向站在案臺之後的杜伯嚴。
這段日子的相處中,他們逐漸瞭解彼此的生活習慣,慢慢地融入其中,就像真地在構建一個幸福的家庭,若是可以忽視其他外在的影響,她真願意就這樣過一輩子。
“我這畫功也就那樣了,咱們幾兄弟裡都墊底,只怕還比不上懷素!”
任曲婧在那裡欣賞畫作,杜伯嚴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女人的柔軟與男人的剛強是那般的不同卻又緊密契合,他越發感覺到心的安定與從容,這種感覺已經好多年都沒有過了。
“我看畫得挺好,”曲婧脣角微翹,“這一筆一劃活靈活現的,就像我都從畫裡活過來了一般。”說着輕手撫了撫畫卷,眸中蘊着如水光華。
這是她愛的男人親手所作,用心所畫,在她眼裡自然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上。
“你就會說話討我歡心!”
杜伯嚴笑了笑,趁勢攬過曲婧的肩頭,倆人相依相偎,一種無言的溫情在彼此心間流淌,有時候愛與欲並不一定非要相交,淡然若水,卻有心靈的交融,這已是勝過人間萬千。
杜伯嚴對曲婧許下過承諾,若是一天不娶她爲妻,一天不會碰她,即使倆人的關係在別人看來已經如膠似漆,但實際上卻根本沒有走到那一步。
這是杜伯嚴對曲婧的尊重與愛護。
這一點曲婧自然也是明白的,有人能這樣對她,她着實感動,也亦發肯定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杜延玉正巧來杜伯嚴的院子,躲在門後看見了這一幕,不由輕笑着捂脣退了出去。
她有好多年沒見到父親有那樣的笑容,像是從心裡瀰漫了上來,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幸福笑意,讓她覺得曲姨留下來是對的。
若是沒有曲婧,只怕也沒有這般真心微笑的杜伯嚴。
事後杜延玉還與蕭懷素說起這事,故作老成地搖着腦袋,“問世間情爲何物?也不知道當年父親與母親是否也是這般,可惜我沒有機會看到……”說着已是一臉嚮往的模樣。
蕭懷素止不住曲指在她額頭上一彈,笑道:“三表姐,你纔多大點,儘想這些有的沒的,這些大姑娘的事,你過幾年再想也不遲!”
“我就是想想嘛!”
杜延玉捂着額頭對着蕭懷素扮了個鬼臉,隨即又神秘地湊了過來,壓低了嗓音道:“你可知道大姐的親事定下了?”
“喔,是哪家?”
蕭懷素也知道梁氏在李家與楊家之間猶豫不決,顯然還想等着更好的,沒想到轉眼已經有了結果。
“是李家!”
杜延玉笑着拍手,“大伯母不是也說了,李家雖然門第不顯,但李公子與大姐還算是般配,再說大姐嫁過去那就是長媳,指不定很快就要從婆婆手裡接過中饋做這當家主母!”
“那倒是。”
蕭懷素點了點頭,當初爲杜延萍相中了兩戶人家,一戶是戶部侍郎李家長公子,一戶是楊閣老的嫡次孫,要說官位顯赫當然是後者,但嫡次孫畢竟不會繼承家業到底名頭上要弱了些,而戶部侍郎雖然官職上低了些,但杜延萍嫁過去就是長媳,怎麼樣都要好上一些。
只怕梁氏也是沒有了其他盼頭,又有杜老夫人與王氏在一旁建議說和,這才選了李家。
“接下來大姐就有得忙了,除了縫製嫁衣,準備嫁妝,還有好多東西要學呢!”
杜延玉掰着手指數的頭頭是道,蕭懷素都在一旁笑了起來,“三表姐,這還不是你出嫁呢,你就那麼清楚了?”
杜延玉嗔了蕭懷素一眼,紅着臉道:“大姐與二姐說話的時候我就在她們身邊嘛,難免聽了去,不然哪裡會知道?!”說着還哼了一聲,撇過頭不理蕭懷素。
兩姐妹笑鬧了一陣,倒是說起了柳家人。
“眼下也快到年下,姨母她們只怕要過了年才走。”
杜延玉支着下頜,面色有些無奈,柳薇沒少到她跟前來抱怨,甚至還支使着她向杜伯嚴說曲婧的壞話,她自然沒肯,關係也就逐漸惡化了。
“那也沒辦法,”蕭懷素兩手一攤,“總不能這樣就趕人,好歹也是親戚,就算看在你母親的面上,四舅舅想必也會容忍她們。”
杜延玉嘆了一聲,輕輕伏在桌上,面上少見得呈現出一抹倦容,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符,“這段日子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只希望所有不好的趕快過去,新的一年有個好的開始!”
蕭懷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杜延玉,只與她一同趴在桌上,輕聲道:“新年一定會有新氣象的!”
“嗯!”
杜延玉應了一聲,倆人貼得更近了。
年節逼近,柳二夫人的計劃卻在暗中實施着,只待那個機會臨近,一擊即中。
眼見着柳家人偃旗息鼓,似乎再不想爭什麼,杜家人這才放下緊張的心情,杜老夫人還有些愧疚,命王氏準備了一份厚禮送往柳家,至於在這的柳二夫人與柳薇,他們自然也會善待。
這一天來得無聲無息,而杜家所有人都被矇在鼓裡。
是夜,月華如水,萬籟俱寂。
杜伯嚴的院子早已經歇了燈火,這一夜也巧了,因爲杜延萍在縫製嫁衣,特意請了曲婧過來幫忙,弄得太晚她也就沒有回外院,暫且在這裡歇上一晚。
柳二夫人自然沒有與杜延萍串通,只是一環扣一環,她只用打點些無關痛癢的小人物,一步一步逼近她的計劃,而那些人就算被她利用了也全無所覺,這也是柳二夫人的高明之處。
杜伯嚴回到自己的住處,今日與幾個同僚論學他稍稍回晚了些,平日裡曲婧都會給他留燈守候,今日回了房中卻是一片漆黑,他微微怔愣之後不禁笑着搖了搖頭,“婧兒定是挨不住先去睡了……”
杜伯嚴自去淨房洗漱了一番,藉着月光走到了牀榻前,也沒想着再去點燈,脫衣上榻,可剛一掀開被子他就覺得沒對,一陣香風撲面而來,一條柔軟的手臂拉着他便往下倒去。
“婧兒?”
杜伯嚴驚了一下,可人卻是沒站穩,徑直撲在了那人身上,馨香的身體猶如軟緞一般貼合而上,原本他還在爲這樣的驚喜而錯愕,可下一刻身體便是驟然一僵,閃電般地退了開去,面色一變,喝斥道:“是誰?”
杜伯嚴用慣了小廝,身邊沒有大丫環,院裡的小丫環也多做掃灑漿洗的活計,自從曲婧管着他的院子後,便是由她貼身侍候着自己,所以能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房中的女子,自然不應該是別人。
絲被裹在身上,如瀑的青絲披灑了下來,那一張柔美嬌俏的臉蛋在月光下顯現了出來,帶着幾分羞怯與愛慕地望向了杜伯嚴,紅脣輕啓,“姐夫,是我……”
“柳薇?!”
杜伯嚴眉頭一豎,趕忙轉過身去,沉聲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速速離去,我就當今日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姐夫,”柳薇輕咬脣瓣,嗓音柔婉,似怨似哀地道:“你明知道我的心在你身上,可是你爲什麼要喜歡曲婧,她有什麼好?我纔是最像姐姐的,姐姐不在了,也該是我來照顧你啊……”
“你別說了!”
杜伯嚴出聲打斷了柳薇,卻覺得呼吸有些不穩,心頭好像緩緩有股火苗躥了起來,燒得他有些心慌。
“姐夫,若是嫁不了你,回到柳家我便會被嫁給那個何員外,”柳薇掀了被子趿鞋下榻,一身嫩綠色繡鴛鴦的肚兜穿在身上,兩根細帶掛在白皙精緻的鎖骨上,她身段窈窕,走路之間胸脯高低起伏,更顯得婀娜,在杜伯嚴不察之際,兩隻手臂已經纏上了他的脖頸,身後的柔軟緊跟着便貼了上來,“所以,要了我吧,讓我成爲你的人!”
杜伯嚴本想一把推開柳薇,可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卻是難受得要命,就像有人在撓動那最深處壓抑的渴望一般,那柔弱無骨的身體糾纏上來,他甚至發出了一聲舒緩的低吟,內心有種慾望在叫囂,讓他想把身後的人兒一把推倒,壓住。
他這是怎麼了?
杜伯嚴咬着牙使勁地甩了甩頭,只覺得呼吸亦加急促起來,胸膛也隨之起伏不定。
“姐夫,你心裡也想的是不是?”
柳薇也察覺到了杜伯嚴的變化,心中自然是一喜,小手眼看着就要探進他的衣襟,卻被他猛地握住。
杜伯嚴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一股充血的赤紅,手上的力道亦發加大,柳薇已是忍不住驚呼一聲,“姐夫,痛!”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杜伯嚴都還能忍住,柳薇有些不甘,也有些懷疑柳二夫人給她的香粉是不是有傳說中的效果,畢竟她是提前服了解藥的,這東西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你!”
杜伯嚴死死地盯住柳薇,脣角都被咬出了血來。
他也察覺出了身體的反應有些不正常,自然是眼前的人搞的鬼,他有些後悔因爲一時的心軟而放任柳家的人留下,等眼前之事過去,他一定立馬讓她們打包走人!
“姐夫,曲婧可以,我就不可以嗎?”
柳薇紅着眼睛楚楚動人地看向杜伯嚴,嗓音婉轉低柔,如一隻小蟲般撩動着杜伯嚴的心,“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還能比她做得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杜伯嚴嗤笑了一聲,赤紅的眸子不屑地看向柳薇,極力的忍耐已經讓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原本俊朗的面容在黯淡月色下顯出幾分壓抑的痛苦與猙獰,只聽他啞着嗓音道:“你永遠不可能是她,她也沒你這般不要臉面,竟然做出這等下作的事來!”
話一說完,杜伯嚴彷彿使勁了全身的力氣,用力地推開了柳薇,整個人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出,很快地便沒了蹤影。
柳薇一個不察向後跌退幾步,腳下一軟便跌坐在地,她失魂落魄地看向杜伯嚴離去的方向,愣了半晌之後才掩面輕泣了起來,壓抑的哭聲很快便被風吹散,靜靜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