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不錯,沐清珏這樣逼他,可他卻不忍心利用我,如今我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催命符,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幫他?”良久之後,羅依依纔再次開口,如此說着。
“羅姑娘,你的身份我不會告訴別人,我敢保證,天星國軍營上下,除了樓將軍和我的人,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清塵說道,“至於異姓侯,若是姑娘能想辦法讓南郡出兵,樓將軍想必會念在姑娘的一片深情,對異姓侯網開一面。”
“我雖然是個女人,但自小跟在父兄身邊耳濡目染,也看的出來,凝月國當今聖上無心戰事,否則也不會任由凝月國土一失再失。而沐清珏野心勃勃,對凝月國志在必得,天星國又有樓大哥這般驍勇善戰的將領,和你這般精於謀算的智者,更是如虎添翼。”羅依依說道,“父親老了,他爲先帝操勞了一輩子,即便先帝死了,他寧願犧牲女兒的幸福,也要查出先帝死亡的真相,這般勞心勞力,卻碰上一個並不在意他忠心的皇上,既如此,倒不如趁早讓天星國破了南郡,也讓父親可以清醒清醒。”
“姑娘明白就好。”清塵微微點頭,看着羅依依,如此說着。
“只要軍師答應,天星國破了南郡後不爲難我父兄,我便答應軍師,想辦法讓父親出兵,讓樓大哥有機會……破了南郡。”羅依依開口,最後幾個字說的極輕,幾不可聞。
清塵知道,羅依依自小在南郡長大,身爲南郡領主的女兒,是朝廷親封的郡主,可是如今,在拋卻了身份和姓名,離開了故土之後重新回去,卻是爲了讓南郡這片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成爲敵國統治下的土地,她的心中自然難受。
“異姓侯和小侯爺也是難得的將帥之才,若是可以,待天星收服南郡之後,我會稟告皇上,讓異姓侯繼續統領南郡。”清塵給出一個承諾。
“我不管軍師這承諾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南郡我非去不可,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幫到樓大哥,畢竟我的身份,是對樓大哥最大的威脅。”羅依依如此說着,而後轉身便走。
“羅姑娘就這麼走了麼?”清塵看着羅依依的背影,忽然開口。
“你幫我告訴樓大哥,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讓他帶兵迎敵。”羅依依咬咬牙,說着,而後繼續向前,身影消失在西林的深處。
清塵神色複雜地看了遠去的羅依依一眼,嘆了口氣,忽然間開口:“夜殤,跟着她,務必貼身保護,順便看看她用什麼辦法進南郡,以及……在必要的時候,替她出手。”
“屬下遵命。”黑影一閃而過,聲音從夜空中傳來,而後瞬間消失不見。
“公子,我們回去吧。”沒過多久,明日也出現在清塵的身邊,開口說着。
“羅依依……希望她不會成爲第二個葉傾城。”清塵忽然間感嘆着,看着那個已經走遠的女子,彷彿看到了昔日的自己,心中一痛,眼角有滾燙的液體洶涌而出,卻被她生生忍住。
“公子,事情都過去了,更何況,樓將軍也不是蕭凌。”明日感受到了清塵身上的情緒波動,想安慰,卻只能說出這樣一番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的話。
“把無影劍留下,你先回去。”清塵對明日的話不置可否,開口說着。
明日一愣,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自己手中的劍交給清塵,告了退,便轉身離開,留清塵獨自一人在這茂密的叢林裡。
待明日走後,清塵緩緩擡起手,看着手中的無影劍,忽然間運了內力,將劍鞘彈開,手握劍柄,一個旋身,便朝着周圍的樹刺過去。
似乎像發泄一般地,清塵將手中的劍舞地極快,無影劍的精髓被她發揮的淋漓盡致,縱身而起,一劍刺出,旋身落地,幾朵漂亮的劍花挽起,強大的劍氣帶着內力,與周圍的樹木碰撞,在樹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怎麼了,夢到蕭逸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昔日兩人相處時的情景不斷地在夢中浮現,不管是互相防備試探的,還是互相幫助扶持的,那樣真實而又鮮活,彷彿就在昨日。
即便她一直在逃避,可是她卻騙不了自己,她本就是爲情所困的女子,可是如今她卻狠得下心去利用另一個爲情所困的女子。
她曾經是葉傾城,也曾經爲了蕭凌江湖奔波輾轉,掩去一身紅裝爲他披甲上陣,所以她很懂羅依依現在的心情,怕自己成爲樓惜玉的累贅,怕自己的身份成爲別人攻擊樓惜玉的把柄,所以她費盡心思地幫着樓惜玉,甚至不惜背棄自己的父兄。
“羅依依,爲了我的仇恨將你牽扯進來,我跟抱歉,可事情走到這一步,由不得我選擇,如今我唯一希望的,便是樓惜玉能憐你一片真心,好好珍惜。”清塵心中想着,手中的劍法慢了下來,逐漸停住。
收了劍,清塵站在林中,靜默而立,良久之後,她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任由臉上滑落的液體滴在自己拿着面具的手上,一陣冰涼之後,很快被風乾。
嘴角邊露出一絲苦笑,她有多久沒哭過了?堅強的太久了,甚至連上一次流淚是什麼時候都忘記了。當她是葉傾城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她的夫君需要她,凝月國的將士們需要她;當她重生爲沐清塵,卻揹負着滿心仇恨,和家族的重大冤屈,所以,就連流淚,也成了一種奢望。
當清塵將面具拿下來的那一刻,暗處的眸子便再也沒有移開過目光,緊緊地盯着那張臉,看着自己腦海中思念了千遍萬遍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眼前,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
他只知道這個沐葉的身上可能藏有沐清塵和葉傾城的秘密,可是他沒有想到,眼前的沐葉,竟然就是他以爲死在鳳藻宮大火中的沐清塵。
清塵左手拿着劍,右手拿着面具,朝着西林後走去,暗處的身影也一刻不停地跟着,穿過西林,便是一片很小的湖泊,清澈的湖水在寂靜的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清輝一片。
暗中的人影看見清塵將無影劍和麪具放在地上,自己走到湖邊,捧起一捧清涼的湖水澆在自己的臉上,讓湖水與自己眼角的淚珠融合,白皙的臉龐上點點晶瑩,悽美的笑容攝魂奪目。
在清塵側頭的那一瞬間,躲在暗處的人分明看到了清塵臉上的晶瑩,心中一窒,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她哭了,向來清欠從容篤定堅持的她,竟然哭了。
腳下不由自主地朝着清塵走過去,似乎想將這個朝思暮想的人緊緊地摟在懷裡,伸手溫柔的拂去她臉上的淚滴,告訴她,他在。
月光灑在那人的臉上,正是李憶清的臉,卻是屬於蕭逸的眼睛。
莊妃本姓李,他隨母姓李,給自己取了憶清這個名字,憶清,回憶清塵,那是清塵離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他對清塵綿綿無盡的回憶和思念。
思緒紛亂的蕭逸並未注意腳下,一腳踩在地上的樹枝上,發出咔嚓一聲脆響,驚動了湖邊的清塵。
“什麼人?”
卻見清塵猛地擡頭,一把抓起地上的面具戴在臉上,順手拔出無影劍,腳尖輕點,施展輕功,朝着躲在暗處的人便刺了過去。
蕭逸一驚,猛地回神,不欲和清塵正面衝突,轉身便朝着密林深處跑去,同樣將輕功發揮到極致,打定主意要躲開清塵。
清塵腳步不停,看着那黑色的背影匆匆離開,眼中閃過一抹驚疑,因爲她認識這個背影,如果不是她知道此刻清醒着,她幾乎會以爲眼前之人是她連日做夢而產生的幻覺。
也不知追了多久,一直在不遠處的黑色身影忽然間消失不見,清塵只得停下來,落在地上,站在林子的中央,目光從四面掃過,似乎想查出那人到底去了哪裡,可是方纔那黑衣人似乎從沒出現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忽然間,一個閃着熒光的東西落入清塵的眼眸,她走過去,蹲在地上,將那東西撿起來,映着月光,看着手中之物,一時間錯愕不已。
如意百結環翠同心鎖。
“蕭逸……”清塵喃喃,盯着手中的東西,忽然間胸腔起伏,舉目四望,想找到那黑影的去向。
躲在暗處的蕭逸看着站在林中的人,似乎看到了月光下,她眼中的慌亂和無措,想起方纔她臉上劃過的晶瑩,心中猛地一窒,似乎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息。
直到現在,他纔看清楚自己的內心,葉傾城也好,沐清塵也罷,都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名字而已,而眼前真實存在的女人,纔是他想要守護的。不管她是誰,不管她想要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
因爲,已經失去了她一次,嚐盡了半年的相思,半年光陰都在悔恨和思念中度過,有時候他甚至希望,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他寧願回到蒼茫山初見的時候。在那個時候,他就會將這個女子,好好地護在身後,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不讓她在陰謀詭計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既然得到本就是爲了毀滅,那麼爲了她,又有何不可?只要她想要,他便給,剩下的苦難,就讓他用剩下的人生來揹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