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楚銘來給雲姬請安,書無涯偷聽到零微殘憶被關在城外的一個山莊裡,而且楚銘正在四處查找無憂的下落,城中凡是與明月有關的地方都被他查了大半了。
這個消息讓書無涯心驚,零微殘憶不知道,可她卻知道。當年無憂就是託她將天下第一樓的部分勢力遷往琉球的,盛都有哪些是天下第一樓的產業,她一清二楚。在盛都,以明月爲名的產業,只有一個是天下第一樓的,那就是城中最大的青樓——映月樓。
如果無憂真的在那,可怎麼辦?
書無涯意識到情勢急迫,她必須加快速度,將楚銳救出去。
月落烏啼,寒風刺骨,枯枝已有春發的跡象,可這皇宮西北角,最爲偏僻的宮宇絮雪宮卻一如往昔的荒涼、悽清。
樓閣高聳,雕樑畫棟,玉階金壁,富麗堂皇,卻又荒廢殘破不堪。
雜草滿地,木板四散,塵土積厚,鞦韆架斷,書無涯無心緬懷故人、感嘆物是人非,顧盼左右,確定周圍沒有人,便徑直往殿內而去。
絮雪宮很大,書無涯找遍了所有的宮殿房間都不見一片衣角,何談是個大活人。三個時辰過去,眼見天就要亮了,書無涯正打算失望而歸,改天再來,不想胸前突然一片火熱,這纔想起一直貼身帶着的風起。
書無涯取出風起,卻見月光照在鏡面上,散射出了一層朦朧月光。鏡面漸漸模糊,映出團團雲霧般的東西,雲霧見隱有一點紅,紅光四散,驅散了雲霧,也驅散了鏡上的月光,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只見一隻火紅色的大鳥展翅飛翔於雲層,鳳尾翩翩,鳳首高昂,鳳眸微轉,流散出睥睨天下的霸氣。這纔是百鳥之皇,纔是四大神獸之一的南方風神,朱雀!
鏡中的朱雀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扇動着雙翅,似要破鏡而出。事實上,隨着萬丈紅光從鏡面反射而出,朱雀神鳥便如掙脫了百年束縛般穿鏡而出,宛如天神般翱翔上空。紅光四射,耀眼奪目,連月光都給比下去了,可正因爲有月光的存在,書無涯纔看清,這朱雀雖紅光煥發,卻是虛體,並非真正的朱雀降臨。
還未來得及從這奇異景象中醒悟,就見朱雀在書無涯頭頂盤旋而飛。接着似是感應到了什麼,拋下書無涯,直直地往後花園飛去。
眼見朱雀就要從眼前消失了,書無涯頓時驚醒,明白朱雀這是要帶她去找楚銳,連忙收起鏡子,尾隨那朱雀而去。
朱雀徑直飛至後花園,此時院中一片枯槁荒涼,亂石穿空,還有些黴腐之氣。一眼掃去,空無他物,若說有什麼可藏人的地方,也僅有那獨立院中的四米多高的假山了。
朱雀雙眼緊瞪着那假山,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毫不遲疑地往假山上衝撞去了,做撞山自殘狀。隨之而來的書無涯見此一幕,還來不及阻止,就見朱雀穿過石壁,消失不見了。而此時,假山石壁卻從中裂開,露出了裡面的一扇石門。
書無涯驚喜,原來假山中另有洞天,看來楚銳定是困於此間。想到這,書無涯連忙上前。看了看假山四周,果然發現石門旁邊有一個凸起的石塊,上面乾淨無塵,似乎近來常被人按動。
書無涯按下石塊,石門立即大開,內有密室,連忙進入其中。卻見那紅光虛化而成的朱雀並未消散,依舊盤旋於密室上空。
密室之內空無他物,只在最裡面的地上鋪滿了半乾燥的稻草,還有些黴味。而此時,稻草上正歪躺着一個孩子。沾滿血跡的灰衣破損不堪,凌亂的髮髻間夾雜着些細碎的稻草,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且有些髒,英氣的眉宇微皺着,藍色的眼睛卻是緊閉着的。在朱雀的照耀下,他是那麼的狼狽,那麼的無助,甚至有一絲死亡的氣息。
看着眼前的情形,書無涯驚愣在那,彷彿是看到了六年前,她在護城河裡抱起的還是小嬰兒的楚銳,那個時候的他,也是這個樣子,臉色蒼白的讓人以爲他死了。
“阿銳!”書無涯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楚銳緊緊地抱在懷中,淚水頓時滑過臉頰,落在了楚銳的臉色,一滴又一滴,似要匯成溪河。
“阿銳,你怎麼樣了?快醒醒呀!”書無涯推搡着懷中的楚銳,又哭又叫,可楚銳卻半點反應也沒有,淚流得越來越快,想止也止不住。
似是看書無涯可憐,本盤旋空中的朱雀卻突然急轉直下,直衝她懷中的楚銳飛來。
書無涯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就見朱雀已穿入楚銳的身體,頓時紅光包裹着楚銳的身體,仿若結界般保護着他。漸漸的,紅光一點一點地滲入楚銳的肌膚,與他的骨血爲一體。待紅光全部消失,書無涯再看楚銳,卻見他臉色紅潤光澤,身體漸漸回暖,右胸的傷口瞬間消失,肌膚也恢復了光滑白皙,好似那裡從沒有受過傷,只是那破損的衣服與滿胸的血痕卻昭示着傷口真實地存在過。
“阿銳!”書無涯驚喜地叫道。
楚銳的睫毛輕顫,手指微動,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眼,湛藍如水的眸裡映出這張陌生的臉,不由得微微一愣。
“書,書姐姐?”楚銳不確定地叫了聲,馬蹄蓮香包裹着他,是詩儀沒錯,只是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在夢裡。
“是我!”書無涯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楚銳,唯恐他跑了。“阿銳,太好了,你總算是醒了,剛纔真是嚇壞我了。我還以爲,我來晚了呢。”
楚銳微愣,有點反應不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傷口的完好,渾身的舒暢,讓他頓時明白了過來。“書姐姐,你找到風起了?”
書無涯連連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連忙將懷中的鏡子取出。“這是我從雲姬宮裡找到的!”
楚銳取過鏡子,定睛細看。良久,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不,這只是面普通的鏡子,不是風起。”
“這怎麼可能?”書無涯驚訝,“剛纔,就是它幫我找到你的,而且,裡面還飛出了一隻朱雀,就是這隻朱雀飛進來你的身體裡,你身上的傷纔好的。”說到這,書無涯和楚銳都明白了。“難道那就是風起?”
“這麼說來,風起已經在我身體裡了?”想着,楚銳便掙開書無涯的懷抱。
閉目盤膝而坐,暗自運功,七七四十九周天後,果然發現,體內有一股很奇怪的氣流在涌動,而同時,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隻翱翔于飛的朱雀神鳥。隨之朱雀飛翔的動作,他體內的那股氣流便開始在他的七經八脈裡涌動。他感覺,暗藏在他體內正在吸食他的氣血與生命的雲集之鋒正在與這個氣流較量,甚至感覺到,在這股氣流面前,雲集之鋒正在漸漸削弱。
收功睜目,對上書無涯關心的眼,楚銳微笑道:“書姐姐,風起已經在幫我療傷,削弱雲集對我的傷害,相信只要再過上十天,我的傷就能全好了。”
“這樣就太好了!”書無涯喜不自勝,“那你的封印呢?風起可不可以把你的封印解除,恢復你的‘御風之術’?”
楚銳想了下,“應該是可以的,不過需要更多的時間。”
“那你就先療傷吧,解除封印的事,以後再說,這個地方不宜久留,越早離開越好。”
“書姐姐,風起已經到手,當初讓你來盛都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你還是儘早離開皇宮吧,免得讓人識破你的身份,惹來麻煩。”
“不行!”書無涯毫不猶豫地拒絕,“在你沒有平安離開前,我是不會走的。”
楚銳想再勸,可也知道,書無涯表面柔弱,實則倔強,一旦打定主意,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也就不再多說了,只是輕嘆了口氣。
“書姐姐,你知道表姐和鈺的下落嗎?”
“你被捉後,憶也被楚銘關起來了,我只聽到他們說是在城外的一個什麼山莊裡,由巫雲揚把守。至於無憂,他一直沒有出現,楚銘現在正四處找他,已經翻遍了盛都城裡所有與明月有關的地方了。”
“明月?”楚銳挑明,轉念一想,不由笑了。“這應該是表姐給楚銘的提示吧。”也就是說,楚銘很可能已經去找過表姐說合作的事了,表姐供出明月二字,擺明了也是想配合我將矛頭推向鈺那裡。“那楚銘找到鈺了嗎?”
“應該是沒有的吧,”書無涯想了下道,“這幾天,宮裡盛傳,楚銘近來心情很不好,動不動就發火。”
楚銳笑了起來,“鈺就是鈺,楚銘要想找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讓楚銘想着急上火一陣子吧,想來他近期他也不會有心情顧及我和表姐這邊了。”正好給我療傷的時間。“巫霸天呢?他還沒有回盛都嗎?”
“沒有!”
“我想,他也該回來了!”風起已出,紅光照亮了半個夜空,他肯定感覺得到的。“對了,你剛纔說,表姐被關在城外的山莊裡?”
書無涯點了點頭,“怎麼了?你是有什麼線索嗎?”
“我記得,當年楚澤關我娘和柳姨,還有姨娘的秘莊就在城外。”
書無涯驚喜,“你是說,楚銘現在很有可能也將憶關在那個秘莊裡?”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楚銳想了下,“那個地方很隱蔽,且就在城外,以楚銘的性格,八成就是那裡了。”
“那這個秘莊的具體位置是哪裡?”
“城郊凌霄山頂!”——
推薦小佚的《少年丞相世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