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茶湯在細潤的瓷盞裡漾開一圈又一圈,端盞的指節僵直的泛這白。
陳戈諾埋頭盯着手裡的茶盞,真是神傷!
唉,雖知楚家定霄莊與陳氏有生意,卻沒想到這往來深到如此地步。將來若是繼承義父的家主之位接管陳氏生意,那必定要與楚慕觴交手。怎麼才能避免與他有交集、乾脆利落抹掉蕭澀梨這個身份?
要是與他言明原由……
她擡眼瞄了眼楚慕殤卻正好對上了他探究的目光,她急急的垂下眼——這陣式還是算了吧!
“看來必須找些什麼牽制楚家從而讓他顧及不到我,誰能呢?”|她深思。
聽義父提到過拭心門近來一反常態將矛頭從朝廷轉向了江湖,或許可以從這裡入手!
阿寧,看來要麻煩你了。
想好對策,陳戈諾總算覺得心裡的大石輕了些許,端盞淺啜一口……怎麼有點苦的?
“言若不喜這茶?”
楚慕觴見她僅小啜了一口就皺起小臉一副痛苦的模樣,以爲蘭尚初入口的苦澀她不喝不慣。
陳戈諾搖頭,垂眼看着盞裡的水紋帶着些許遺憾,道:“不,只是要是配以山泉水這蘭尚就……完、美、了。”
糟!說露嘴了!
楚慕觴挑眉,辨得出蘭尚,想必她離開蕭家的那幾年遠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畢竟一般富戶所能追捧的也只是蘭香非真正蘭尚。
“的確可惜。”桃花眼裡閃過抓着她把柄的笑。從銀鏈到蘭尚,想要了解你,看來要從陳家入手了。
“嗯。”摩着茶盞沿,陳戈諾思索良久不知該用什麼藉口來搪塞,擡眼瞄了瞄笑的萬分討打的楚慕觴,拳頭難得的發癢。
你一正正經經的莊主不打理莊務幹嘛非盯着我?
“楚莊主不需處理莊務嗎?”
“正在處理。”
滾——
陳戈諾心中咆哮。
“那小女子就不打擾了。”說着就要起身。
桃花眼一眨,謙恭有禮的對她一笑,道:“慢。”
陳戈諾一下子愣住……春天真的到了啊!
“楚莊主有何吩咐?”陳戈諾別過臉不看他的眼,聲音冷冷清清的可通紅的兩頰卻泄露了秘密。
“吩咐到談不上,我只是好奇言若怎的會在我書齋前的樹上?”
楚慕觴問得直白而巧妙,他只是好奇而不是責問但陳戈諾又不好不答。
陳戈諾低下頭看着被食指撫動的巧奪天工,“我也是因爲好奇,想知道我的賣價是多少。”
這下楚慕觴不好意思了,和蕭淵程都差點把日子定了卻還不知當事人的想法,不過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言若這種特殊情況。
“只可惜什麼也沒聽到。”她說得似自言自語還隱隱約約夾雜着委屈,低垂着腦袋整個人就像被秋霜打蔫了似的。
楚慕觴輕笑,是故意做對啊!好不容易營造出符合春天的氣氛,又被打會深秋了。
“言若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便可,何必這般辛勞?在下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莊主客氣……”
“言若直接喚在下慕觴或是在下的字-覺商便可。”楚慕觴爲自己添了些茶,淺淺的啜了口,話語裡雖是也添了殷勤可神色卻是一個“疏”字。
於他而言,賭,便必是要贏的。言若身份複雜、牽扯許多利弊,銀鏈、輕功、老醫外孫、蕭家之女、巧奪天工、綠肥紅瘦……以她爲中心所勾出的線索都指向聖公主所留的密寶,不管她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捲入,與她交手都無疑是場豪賭。
“楚莊……”
“嗯?”他食指輕釦桌面。
“呵,你不覺得累嗎?”陳戈諾終於擡起頭,“只是個綁縛楚、蕭兩家聯姻又何必裝出一副親近的模樣?”她鳳眸輕掃過含笑的眼,繼續道:“何況我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庶女,且又自小離家,與蕭家早就行同陌路。用我來維繫兩家,作爲大商的你難道就不覺得這生意楚家虧了嗎?”陳戈諾一本正經的說完,認真地看向楚慕觴。
楚慕觴滿臉興味地支着下巴打量她,她擠擠眉示意他發表一下意見,他繼續不發一言。
好吧……
“楚……覺商公子真的不介意做虧本生意?”在他桃花眼萬伏電壓的逼視下陳戈諾只好把“莊主”兩個字吞了下去。
楚慕觴一顫寬厚的雙肩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道:“虧本生意,你怎麼會這麼想?能娶言若這麼個未入楚家就擔心楚家生意的女子爲妻,是楚某三生有幸啊!”
究竟是何方高人才能教導出言若這樣奇葩,若有幸真想登門拜訪!
楚慕觴這麼想着,害的遠在烏落山養病的陳連清耳根子癢癢了好半天。
陳戈諾覺得自己真的要被打敗了,她的CPU和楚慕觴根本不是一個邏輯運算的!
陳戈諾心底狂翻白眼,這世道還讓不讓她活了!
陳戈諾扯了扯嘴角剛想說什麼,楚慕觴恰斂了神色換上副正經模樣,開口道:“只要巧奪天工在你手上一日,明蕭兩家就定會困你一日。以你聯姻不過是要讓楚家也摻一腳免得因你出了批露。”說着掃了眼臉色陰鬱的陳戈諾,“按祖制這次聯姻既是要將巧奪天工移請至楚家而將綠肥、紅瘦移請到蕭家。現今拭心門對此二物虎視眈眈,實在讓人不放心。”
這下陳戈諾算是明白晌午那會兒蕭淵程爲什麼會那麼幹脆說只要她配合聯姻,綠肥紅瘦就會作爲聘禮轉移至蕭家之後他便將它們交給她。
可笑!
“你雖是庶女,但如今有了老醫的倚靠且又有不凡的功夫傍身,只要他們確定了你與拭心門無所瓜葛,就由不得你。”
楚慕觴直勾勾盯着陳戈諾,將陳戈諾必須面對的道破,“傳言聖公主留下的密寶需地藏圖、地宮圖、巧奪天工才能打開,自家祖製得綠肥紅瘦後又莫名多了這兩樣。
十多年前地藏、地宮二圖由魔女韓夕霧尋得,韓夕霧也就是滄逸公子之妻,後來她與滄逸公子一同隱居,江湖上那些好事之徒方稍稍安生。”
他眼微微眯起似是說累了,慵懶的倚上椅背,視線依舊定在陳戈諾身上,“聽木耳說,言若使的銀鏈甚似當年韓夕霧使的,在下若未辨錯,你的輕功也頗有當年滄逸公子的風骨,所以……”
“所以覺商公子是懷疑我雖與拭心門毫無瓜葛,但與陳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陳戈諾接口,說完淺啜一口蘭尚,鳳眸掠過茶湯,不敢直視自己心裡的慌張。
楚慕觴一點頭。
“楚莊主真是會……”
“三叔!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