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湯清澈一眼便能看見碗底的米粒,就像是在白開水裡撒了幾粒米飯似的。
祁霏舉着勺子遞在陳戈諾嘴邊,堅持讓她喝下去,“你該吃點的。”
陳戈諾別開頭抿着嘴不說話目光死死的定在前面針腳細密的花樣上,除卻倔強的表情和十多年前的蕭澀梨別無二致。
祁雯眼漸漸低垂,她顫着手收回勺子,粥湯傾灑在錦被上。陳戈諾聽見叮的一聲想是勺柄靠到碗時發出的聲音。
“梨兒,你就這麼恨我麼?是因爲我是拭心門的人,你若是和那些所謂的正道一樣恨我爲什麼還要認韓昔霧爲娘!你可知她亦是拭心門的人!”
祁霏的話就像是顆重磅**在陳戈諾耳邊炸起,陳戈諾不敢置信的猛地轉回頭看向祁霏。
“不可能!拭心門建於十三年前,在韓昔霧盜圖之後……”陳戈諾突然發現韓昔霧盜圖與拭心門建立是同一年,時間上按照聽雨閣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內發生的事,無關先後。
“十三年前,呵,安康三年。你以爲拭心門真的就是那會兒纔有的麼?拭心門不是拭心門。”她這話說的就像是從冬姑的嘴裡說出來的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梨兒你覺得聽雨閣的輕功和拭心門的輕功比起來怎麼樣?聽雨閣的點水無波真的有點水無波嗎?”
祁霏放下手裡的碗,繼續道,“點水無波這門功夫出自凌雲宗的凌虛幻影四字訣中的影字訣。自從凌雲宗退出江湖這門功夫就沒在江湖上見過正宗的了。”
“拭心門的也不是?”慵寵的藥性漸漸消失,陳戈諾使勁將自己撐起來,祁霏看着卻不伸手幫。
“拭心門只是學的多一點罷了。你知道什麼是知否麼?”
陳戈諾突然發現祁霏或許並沒有刻意假扮成瘋癡之人來接近她,她這麼有一茬沒一茬的問了又答的確不像是正常的。
“義父中的毒。緋夫人所制,或者是老醫。”
祁霏搖頭。
難道還有別人?義父也沒有說清楚,但照她現在所裡瞭解的,義父定然知道老醫可疑,可他爲什麼還大張旗鼓的讓老醫來醫治?祁霏開始說韓昔霧也是拭心門人是真是假?
“地宮、地藏二圖是一起被韓昔霧從皇宮裡盜出來的,可是爲什麼現在兩張分開了,地藏在你這兒地宮在哪兒呢?”
陳戈諾沒有回答祁霏,她想看看祁霏會怎麼解釋。
“你想說地宮圖讓滄逸公子交由君寂楓保管了,後來到了吳晗易手中,最後輾轉到了拭心門麼?大錯特錯!二圖一到手韓昔霧與你義父還有爹就找到了地宮。就憑兩張破紙當然進不去,枉費心機最後他們兩個都死了。你看你那外公,沒皮沒臉的撐到現在,真是難得啊!”
難怪老醫在臉上花那麼大的功夫,原來如此!
陳戈諾的眼中的光一閃而過,但隨即變的更加晦暗,這個就是真相嗎?
真相就是祁霏嘴裡的死有餘辜?
“你說韓昔霧是拭心門之人,那她盜二圖爲的是救什麼人?”她先在不想知道別的什麼了,只希望從這裡能讓她找到乾孃所做是是受制於人的不得不,至於爲什麼拭心門和聽雨閣爲什麼會凌雲宗的功夫,她不關心。
“救人?韓昔霧是魔女,魔女!她救的自然是魔,是人世間最大的魔頭。不過梨兒不怕,娘已經把那個魔頭殺死了,他死了,是我放幹了他的最後一滴血。”祁霏說着說着便笑了起來,雙目中的瘋狂溢出眼眶,她把陳戈諾緊緊擁在懷裡輕拍着女兒背,這讓她心底的不安稍有平息。
陳戈諾垂着手任由她的淚浸溼自己的肩膀,她不知道這個生她、愛她的女人經歷了什麼,讓她成了現在這樣,真的瘋了、癡了。
“對,他死了。娘,他已經死了。”她木然的擡手撫了下擁着她的女人。祁霏身子一顫但馬上平靜下來,止了淚鬆開手看向女兒。
“梨兒,剛纔那個字,再……再喊一聲。”她的聲音很輕,就像呼出的氣一樣,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它們帶走。
“娘。”陳戈諾抿了抿脣,不敢對上祁霏急切的雙眸,她又喚了聲,“孃親。”
“唉!我的梨兒!”祁霏又一把把她抱住,笑聲在陳戈諾耳邊漸漸變得沙啞。倏地,祁霏放開陳戈諾,跳下牀榻,指着窗外的青天,喝道,“誰說我的女兒是啞巴!誰說的!誰說我的女兒是癡兒?她的義父是陳連清、她的相公是楚慕觴!戮木家的命脈掌握在我女兒的手裡呢!”
突然她又跳回陳戈諾身邊抄起邊上的碗遞到陳戈諾嘴邊全不顧動作太大粥湯灑在錦被上,她壓低聲音,聲音就像劣質紙摩擦一樣粗啞,“梨兒快喝,這是解藥,喝了趕緊離開這裡,你姑姑要剁你的手取巧奪天工。快走!離開這裡後記得找蕭老夫人還有明老夫人算賬!快!”
祁霏傾着碗要將粥湯灌倒陳戈諾嘴裡,她的另一隻手託着陳戈諾的後頸讓陳戈諾逃脫不得。陳戈諾明白祁霏的好意,但她還不能離開,祁霏時而正常時而瘋癲的話做不得數。
“你倒是喝呀我的傻孩子,娘不會害你的,快喝。”清湯順着陳戈諾的嘴角淌下浸溼衣衫,點滴的粥湯嗆進陳戈諾的嘴裡,她痛苦地猛咳起來。
“祁霏你在做什麼?”祁雯冷冰冰的聲音飄進來,接着是她那身緋色衣裙。緋色的覆面紗依舊遮着她大半張臉,鳳眸似是乾涸的冰川,堅硬無情。
“你來做什麼?”祁霏警惕的回身盯着祁雯將陳戈諾護在身後。
祁雯冷笑一聲,看着她身後咳個不停的陳戈諾,道:“這個女兒明顯不領你的情呀,這點倒是與你相像,我的妹妹。”
“姐姐,你若是念着這份姐妹情分就放了我的女兒吧!”祁霏跪到祁雯面前請求。就像她當年那樣。
“孩子若是不乖留着有何用?我喜歡聽話的孩子。”祁雯睨着她,對她的舉動頗爲不屑。
“喵……”角落裡,貓兒聽着主人的聲音,探出頭,撒嬌似的嬌滴滴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