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買定離手

春暮時節,桃花林亂紅滿地。風起,亂紅飛揚,捲起涼意撫醒臥在狐裘毯上的女子。鳳眸輕顫,如扇的睫毛輕啓,墨瞳無神。

“醒了?”

一個緋色身影飄到陳戈諾眼前,覆面的紅紗下朱脣微動,發出虛無的似風吹過不留痕跡。

陳戈諾收神驚得支起身,卻發現所有骨頭就像被泡過陳醋一樣軟的發酸。

“慵寵。半個時辰後就會沒事。”緋衣女子清淡的看着她又癱軟下去,聲音依然虛無。

“你究竟是什麼人?”陳戈諾吃力的問。

她背過身,雙手一滑飄然而去,留給陳戈諾一句話,“綠肥、紅瘦在巧奪天工中,回烏落山吧……”

陳戈諾躺在那無力的看着緋衣女子恍似鬼魅的遠去卻無能爲力,懊喪的闔上眸,整理起思緒。

前日,她正與楚慕觴在斂文齋楚靳若突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三叔!不好了!三叔!”楚靳若叫喊着衝進來,可是一下子受不住力就要撞倒桌角,陳戈諾眼疾手快護住他額頭,自己的手背卻被磕到桌角,添了塊瘀青。

楚慕觴攬過冒冒失失的侄子劍眉蹙起,問道:“怎麼了?”

楚靳若喘着粗氣手上比劃着,“橙小……橙小,橙小死了!”

“什麼?”楚陳二人異口同聲驚呼道。

“橙小死了,是桔小在景客院發現的。”楚慕觴劍眉深蹙二話不說奔出書齋,見陳戈諾跟在他身後也跑了出去,楚靳若一抹額頭的汗,提了茶壺猛灌,累死小爺了!

景客院以宮商角徵羽五音劃分爲一園四廂,五音之宮屬君相居中央唱四方,其中亭榭、魚池、花牆、假山、迴廊、曲徑等錯落有致。異峰突起處聳青疊翠,曲徑蜿蜒開滿似錦繁花,整個庭院一年四季季季染朱點翠。

可小跑在楚慕觴身後的陳戈諾哪有心思注意那些盡顯天然之趣的景色!

堂堂一個武林高手明明急得火急火燎,竟然不知道用輕功,反而一路疾行,而且死的只是個丫鬟罷了,他怎的關切至此非親自去查看?大家族的豪門孽情?

陳戈諾腹誹。

“哦。”陳戈諾顧着亂想,沒瞧見楚慕觴突然收腳停了下來,一下撞上了他的背。

陳戈諾撫撫鼻,將腦袋探過擋在前頭的身子。只見一身翠色婢女裝的桔小癱坐在地,目光呆滯的看着躺在邊上同是翠色婢女裝的橙小,邊上站着眉頭緊鎖的楚慕珥和凌靜。

見有人來,站着的二人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楚慕觴飛身向前到凌靜邊上不知說了句什麼,凌靜一驚忙轉身往假山後頭跑去,這下楚慕觴到憑着輕功先一步到了後頭。

陳戈諾開始後悔跟來,剛轉身想走楚慕珥卻叫住了她,“言若,過來吧。”

陳戈諾無奈,應了聲便轉回身移步上前。她瞥了眼地上的橙小,暮的睜大了眼,驚愕地俯身上前。

“言若小心!”楚慕珥拍開就要碰上屍體的手,“不能動她。”

陳戈諾轉頭看看她,心道“那你幹嘛還不讓我走?”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死亡時間。”

“嗯?”

她看了眼悲至無動於衷的桔小,也不管青絲失了縛紛紛散下取下發間銀簪挑開橙小的衣領,指着她脖子上略微模糊淡紫色斑點,道:“死亡時間在一到二個時辰的,屍體的下頜、項及屍體低下部都會出現屍斑,且屍斑由最開始的淡紫色小斑點逐漸向周圍擴大,境界有點模糊。但我想看一下是否有屍斑轉移。”轉頭看着若有所思的楚慕珥,“或許死亡時間更長一點。”

楚慕珥頭一歪,嘟起嘴道:“言若是仵作嗎?”

陳戈諾搖頭。

“半個時辰前,橙小來過我廂房,可是這具屍體所呈現的時間卻對不上號。”

“你的意思是去你廂房的橙小是個假貨?”楚慕珥恍然大悟。

陳戈諾點頭。

”更奇怪的是,“她指着橙小攥着的手,”枯草。“

”難道……“

楚慕珥撿了片碎石湊上前挑了挑橙小的手,她不禁柳葉眉一挑,笑得妖嬈,道:“那我就敢肯定了。”說着,楚慕珥從懷裡掏出一支潤白的瓷瓶食指一挑挑開蠟塞,陳戈諾只覺得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飄進鼻子。

“這東西叫倦寵從製成就有一股子美人香呢,”傾斜瓶身滴了一滴在屍體上,“自古美人網君魂啊!”

不多時橙小方纔還透着鮮嫩的皮膚便化爲枯木,陳戈諾愕然,鬼教的……

“網魂散?”

楚慕珥收起瓷瓶對着陳戈諾一眨杏眸,“言若知道的真多啊!”

陳戈諾汗顏,這又不是她要學的,都是他每日在她耳邊反覆提的……怎麼會想起那個人了?

楚慕觴這是從假山後走了出來,身後跟出來的凌靜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跑過,楚慕觴看清了化爲枯木的屍體緊鎖的眉頭竟然鬆了些許。

“言若,你這是?”他看着青絲散落的陳戈諾問道。

楚慕珥擠了過來搶答道:“言若還會驗屍哦!”

“只是知道些皮毛罷了。”

本想將簪子盤迴去,可見楚慕觴老是盯着自己,陳戈諾也就不好意思整理只能和他倆在這瞎謙虛。

桃花眼一掃瞧見那支“最重要的人”爲她打製的銀簪,冒了個心眼。他眉目含笑執起陳戈諾的手,陳戈諾一驚緊張的握緊了簪子。

“網魂散奇毒無比,言若還是小心爲好。”他虛空一撓把簪子從被撓癢了的陳戈諾手裡取了出來,“還是讓楚某將它處理過後再還與你吧。”

說着毫不避諱得將簪子揣入懷裡。

陳戈諾很介意的伸手要討回來,“不勞……”

“呀!你的的手又怎麼了?”一邊看戲的楚慕珥立馬又插了進來,抓住她的手指着手背的淤青大叫。

“是方纔因靳若磕到的?”

“沒事……”

“又說沒事,走,跟我敷藥去!”楚慕珥拉着陳戈諾就往角廂走,陳戈諾萬分不願的盯着楚慕觴的胸口,心中吶喊,把簪子還我!!!

楚慕觴揮揮,表示會還你的……

臨轉彎,楚慕珥一個回身對自家三弟扮了個鬼臉,人我幫你帶走了,事情就交給你了。

事情本來就是他楚大莊主處理……

慵寵藥效退去些的陳戈諾支起身,努力遠眺,望見前方的梨花林——那是義父特意吩咐管事在她及笈那日移栽的,看來真是回烏落山了啊!

她食指輕撫起巧奪天工。

被楚慕珥拖回情角廂敷藥後就一直被前來道歉的楚靳若纏着,根本就不知道後來他們商量了什麼,直到入夜楚靳若被凌靜的貼身丫鬟帶走,她再出去打探時發現橙小的地方竟然已經被一塊假山石給覆蓋了!

做的真絕啊!

昨日一大清早她又被楚慕珥拖出被窩,一陣打扮後才告訴她是要回蕭家莊,就匆匆趕路,連老醫都不知道去了哪。

後來又是怎麼被那個緋衣女子從楚慕珥眼皮子底下帶走的呢?

陳戈諾敲了敲腦袋就是想不起來,可隨着她袖子的抖動,一個白瓷瓶滾了出來,“木耳的倦寵怎麼在我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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