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趁着幽香將夢輕輕編織,無所謂生、無所謂死,恍然間一切都回到了那一天……
蕭澀梨坐在梨園迴廊的欄杆上,垂頭看着纏在手上的東西,雨絲隨風飄了進來沾溼了她的眼睫。
“梨兒,下雨了。”契優芳打這把傘從屋裡出來,“梨兒在想什麼,能告訴娘嗎?”她蹲下身,卻將傘舉在蕭澀梨頭上,爲她着這風雨。
“梨兒,回屋吧,外頭冷,你瞧,那梨花都都多到葉子下頭去了。”她伸手用袖子將蕭澀梨頭上的水珠抹去,“這是……”
契優芳看見女兒手腕上多了個鐲子,驚異的執起她手細看,“這……梨兒,這藏好,不要讓別看見,知道嗎”她一邊輕聲囑咐一邊將鐲子往上推用袖子遮了個嚴實,確定不會被看見才放心。
“乖,娘抱着回屋。”
她伸過手希望女兒迴應,可惜蕭澀梨真如個瓷娃娃般沒有動靜。
“乖,我們回屋。”契優芳吸了吸鼻子傾身抱起蕭澀梨,蕭澀梨腦袋支在她肩上,聽出了母親話語裡那微微地哽咽,可是,下意識的拒絕她的疼愛。
“梨兒快六歲了,孃的小澀梨過不了幾年就要熟了呢,到時娘就是個小老太婆了,要換孃的梨兒抱娘了呢。”進了屋,丫鬟就就上前接過傘,契優芳放下女兒取過棉質幹帕子輕輕拭着她身上的水珠。
契優芳復又蹲下身看着蕭澀梨,“梨兒會不會抱娘啊?”
蕭澀梨轉頭躲開她含着企望的眼,他們都說她是個癡兒亦是個啞女,只有眼前這個給了她肉體與新生的女子從不相信,難道這就是血緣嘛,或者是母子連心?
“梨兒,陪娘說說話呀,哪天娘不在了你這樣該怎麼辦?”她扔下帕子一下將女兒擁入懷裡,控制不住的抱着她抽噎,“沒時間了呀,孩子,娘沒時間了!我不在你這樣怎麼活啊!”
蕭澀梨搖頭磨蹭着母親的側臉,抽出手輕輕拍了下母親的背。契優芳愣了一下又止不住的痛哭,“梨兒,我的女兒!爲什麼?娘不該呀!”
不該什麼?蕭澀梨從來沒懂過她說的不該究竟是不該生下她,還是不該撇下她自己喝下毒酒留她獨活。
烏雲越攏越密,天色漸漸暗下來,去取蠟燭的契優芳執着燭臺走了過來,可是卻面目模糊。
“梨兒。”她蹲下身湊上燭火伸手撫着蕭澀梨的臉頰,“轉眼十一年了,我的梨兒十八了呢,是個要嫁人的大姑娘了,娘看那楚慕觴的確不錯,他對你好,雖說已經有六個夫人,但娘會幫你。梨兒啊,孃的女兒!”
她似是呢喃,指尖上冷冷的觸感直逼蕭澀梨心間,“梨兒,有些事娘也是逼不得已,到時不要生孃的氣,知道嗎?巧奪天工現在都在你手上不比以前還缺一個那樣安全,自己萬事小心,危險的能推給別人就不要自己來,知道嗎?還有,你姑姑脾氣不好,不要惹她,知道嗎?要聽話,娘才能護你周全。”
蕭澀梨歪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看不清模樣母親,她真不知道要知道什麼,自己不是才六歲嗎,爲什麼要知道呢?
“梨兒啊,傻孩子……”
“諾諾,諾諾,諾諾諾諾諾喏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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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陳戈諾真開眼看見冬姑蓬亂着頭髮衣衫不整的坐在身邊。
“諾諾哭了。”冬姑嘟着嘴伸手將陳戈諾眼角的眼淚點到指尖湊到她眼前。
她感到她微涼的指尖掃過眼睫,就像夢裡娘一直冰冷的手。
“沒哭,冬姑看錯了。”陳戈諾坐起身披上中衣下牀到屏風後頭穿衣,冬姑抱着枕頭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屏風,“冬姑不會看錯的,那個是眼淚。”
“不是。”陳戈諾隨意的穿了件儒衣用玉簪將頭髮固定了下,洗漱完看見冬姑還抱着枕頭坐在牀上,“冬姑過來梳頭。”
“哦!”聽是要梳頭了冬姑也不再爭什麼眼淚不眼淚的樂顛顛的跳下牀赤着腳奔到梳妝檯前。
“穿鞋啊!”
“先梳頭!”
“拿你沒辦法。”陳戈諾無奈的拿起梳子開始打理她的茅草頭,“冬姑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有,昨晚冬姑的肚子叫了,好大聲的呢。”
這個……呃……昨天去邱安家讓他們三呆馬車上,梨花酥都被他們吃了,還沒飽嗎?
“還有呢?”
“嗯……”冬姑咬着指頭思索,“冬姑餓了。”
陳戈諾完敗……
篤篤篤
“送飯的進來,看姑娘的出去。”聽到敲門聲冬姑忙搶在陳戈諾之前喊了出來。
“若是又看姑娘又來送飯呢?”楚慕觴沒想到接口的會是冬姑,於是打趣道。
“把飯留下人帶出去。”冬姑不假思索。
“呃……覺商公子有什麼事嗎?”
“送梨花酥來,順便說些有趣的事。”
送梨花酥!真以爲她無梨花酥不歡嗎?
昨日匆匆看過邱安住的地方,那裡真是一貧如洗的連蟑螂老鼠都不光顧地方,查無可查便聽了虎三的建議去找仵作顧師傅,沒成想這顧師傅的脾氣古怪的沒人能招架得住,說什麼“活人的活我插手不了,死人的活你們還和我搶,讓不讓人活啊!”
這些還都是那該死的楚慕觴,沒事在顧師傅面前提什麼“聽慕珥說澀梨會驗屍,接下來就靠你了。”
呼呼呼——氣死了!還驗屍,屍體都被顧師傅二十四小時滴水不漏的看護,還驗什麼!
“澀梨?澀兒?諾兒——”
“喊什麼喊,剛起還沒洗漱好呢!”陳戈諾聽楚慕觴在外頭喊魂似的喊她,氣更不打一處來。
昨日沒看成屍體也就罷了,回衙門她連晚飯都沒顧上吃就開始弄那些藥渣灰、分析藥方,他倒好,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到哪去了,要不是義父讓她收了搖光這個背了不少醫書的徒弟,她哪還有精力在大清早的和他生氣!
……去!她纔沒和他這種人生氣!
“諾兒生氣了?昨晚我是查東西了。”
“怎麼,覺商公子昨晚是去顧師傅那請罪、套話了?”要真是這樣那還能原諒一半。
“……”
“諾諾,讓三三把吃的拿進來吧,冬姑餓!”
髮絲繞過素白的指間,鳳眸對上一雙綻着星星般發亮的眼,“你還沒……”
“不要嘛——嗯……嗯……”星芒越發耀眼。
好吧,陳戈諾繼續完敗……
“你有什麼事進來說吧。”是冬姑餓了才讓你進來的!
陳戈諾放下梳子爲他開門,順手接過他手裡的食盒,“酒釀餅?”她擡眸掃了楚慕觴一眼,“以爲用這麼幾個餅子就能遮住身上的酒味?”
“沒有,只是聽說枝味齋的酒釀餅亦是一絕,就想讓你也嚐嚐。”當然,本來也正如你所想,不過知道你嗅覺靈敏邊也沒抱多大希望。
“好吃的!”冬姑興奮的撲過來取了上面一層的酒釀餅,“諾諾也吃!”說着將酒釀餅塞進她嘴裡。
“……”沒法說話了……
“好吃吧!”
“冬姑不要一下吃太多,拿些給搖光和鉢滿銀吧。”楚慕觴取出食盒的那層梨花酥,將食盒放到冬姑手裡,“去吧。”
“哦。”冬姑答得爽快,拿了個酒釀餅叼在嘴裡,然後放回手裡的那層餅,提着食盒歡快的跑去隔壁。
“……”頭髮還沒梳好!
“接下來我們商量我們的。”楚慕觴坐下倒了杯茶,“關於安康三年。”
剛出鍋的梨花酥在環着青葉紋瓷盤中透着淡淡甜香,不必多想,這細白的酥糕會是多麼的美味,但她現在卻已經失了胃口。
“明紅簪?你的意思是這是與前皇后有關?”陳戈諾放下手裡才吃了一半的梨花酥,看向楚慕觴。雖然所有事都指向皇宮,但她從未將這與前皇后聯繫在一起。
前皇后明容婉,當今明家家主明傅恆的胞妹,原本與蕭淵程有婚約的明府千金,因爲蕭淵程悔婚而斷然投繯的女子,從被人譏諷嘲笑到生時集先帝萬千寵愛於一身死後有得先帝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般傳奇的女子究竟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而且還和拭心門扯上關係?
陳戈諾不住想仰天來一句,主宰這個世界的神啊!你還有多少狗血啊?——
“邱冶也就是現在的邱安,邱安、求安,既然求安爲什麼他們還要將宮裡的東西大肆招搖,以前是託人在黑當鋪典當,後來不止是換了大當鋪還讓花簪混着一般的簪子在街上賣,是要引起誰的注意!難道……”難道是我?當年救他們的是乾孃,義父的話……沒聽義父提起過有這麼一件事!
不對!這些與義父無關,花簪的花簪攤子是會平元年也就是三年前新帝登基才擺的,那這麼一來是爲了,“是新帝!”
楚慕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可能。”
“什麼叫可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罪犯和犯罪嫌疑人是不一樣的!”陳戈諾實在受不了,憤而起身奪過楚慕觴手裡的杯子,“那個中衣猥瑣男就只知道這些嗎?”
中衣猥瑣男……韓陳隱?
楚慕觴心中乾笑,真是貼切啊……
看着楚慕觴微張着嘴驚愕的看着自己,陳戈諾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把杯子塞回他手裡,垂着腦袋坐了回去,楚慕觴也不做響應,她又悶悶地問:“拭心門自新帝登基便一改往日作風,力挺朝廷而處處爲難與你。這你自然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拭心門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陳戈諾曾經猜測拭心門門主是新帝,但從聽雨閣探來的消息看拭心門與新帝差不多同歲,所以這是絕不可能的;她又猜測過拭心門和新帝是親戚……不過馬上被她自己叉叉掉了,先帝又不是康熙、乾隆沒事下下江南找找美女惹惹仇家的。
楚慕觴脣角勾出一抹弧,忍不住輕笑出聲,到底是蕭家人思路就是與常人相異。
“笑什麼!”
“諾兒這是在關心我?”他端起茶杯,褐色的眸子裡映着陳戈諾緋紅的雙頰。
“我沒事關心你做什麼?別岔開話題!”她一揮手別過臉表示眼不見爲淨。
“其實拭心門所針對的不止是楚家,還有明家、蕭家等其他與聖公主有關的家族,只是楚家爲商免不了和江湖、朝廷打交道,比起其他幾家明顯些罷了。算起來陳家也在其列,只是陳家的生意不怎麼與朝廷有什麼牽扯,除了聽雨閣。”楚慕觴收了笑,斟了杯茶遞到陳戈諾面前,“快些吃點,一會兒出去。”
“找顧師傅?”她接過茶並沒有喝,取了剩下的半塊梨花酥咬了口。
“不,去明家。”
“咳咳咳……”
“快喝水,看你嗆得。”他復又遞上茶杯,笑着輕拍她的背。
“去那幹嘛?咳,這邊的事都沒搞定呢!”他是什麼打算,把她帶到燎更城到現在都沒有說清是爲了什麼。
“這邊得先擱置下,至於顧師傅,他是楚家的人,事情就有他來大可放心。”
“唉……”
“後天是端容太后的生辰,陛下會親臨明家。”楚慕觴傾身上前在陳戈諾開口前將話道出。
陳戈諾一愣,端容太后,也就是明容婉,這麼活躍陛下親臨明家,他們定不會錯過。
倒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