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本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只說出口之後楚少戈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想起因爲太后而逃出死牢的楚容策,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楚容策從死牢中逃出來,竟然還敢留在京中,掀起這般風浪!看來,他是真的活夠了!”
涉及楚容策這個逆王,明浩之和何太醫都不敢再隨意說話。楚容若眉頭略微舒展了些,想了想才緩聲道:“皇上屋內坐。”等着一行人入內,他這才沉聲道:“皇上微服出宮來此,宮中太后可知道?”
楚少戈神色略微變化了些,掩脣請咳了兩聲,這才道:“京中被皇叔這般折騰,朕都知道了,太后那邊怕是也瞞不過。”說着他略微有些心虛,雙眼偷偷看向楚容若,卻見楚容若並無不悅、失望之色。
“皇叔這般問,此事難不成還與太后有關?”楚少戈對楚容若素來有儒慕之情,在他心中楚容若就如同是父親一般的角色,對他下意識依賴又希望能夠讓他稱讚。
這種微妙的心情讓楚少戈在楚容若面前向來有些不夠自如,只他畢竟也跟着楚容若學了多年,倒是掩飾的還好,只不過一瞬間的試探就立刻思考問題的關鍵了。
楚容若點頭,就目前而言,太后對白葉下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過皇上倒是不必憂心,今日這般大費周章,臣原本也就未曾想過要瞞着她。”不止不瞞着太后,還特意大張旗鼓讓消息傳入宮中,讓太后放心。
楚少戈心中一動,雖然並未想得太明白,卻也隱隱意識到了楚容若這話中的意思。
“這莊子之中的廚娘倒是手藝不錯。”臨近黃昏,白葉坐在院中樹下用飯,神色怡然自得,甚至還把送來的飯菜品評了一番。新綠在一旁給她夾小菜,低聲道:“就是味道有些重了,回頭跟那廚娘說上一聲,少些鹽纔是。”
她說着給白葉添了杯白水,見白葉看着她這才抿脣笑着道:“奴婢在姑娘身邊伺候也有些日子了,姑娘平日吃飯可未曾喝這般多水呢。”
白葉下意識看了眼那八分滿的杯子,脣角微微勾了下,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主僕兩人這般的對話恰好落入在院外躊躇的陳舸耳中,聽着兩人竟然連着吃食都挑剔起來,他反而緩緩舒了一口氣,這才擡頭進了院子。白葉眼角餘光看着那花牆的影子晃動,微微勾了下脣,聽得陳舸開口這纔看了過去。
“陳大哥。”她抿脣笑着起身,陳舸過去,道:“這莊子簡陋,廚子也是臨時尋來的,白姑娘可還吃得慣?”
“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哪裡就這般嬌慣了。”白葉笑着與陳舸一同坐下,“一切都還好。”
陳舸回頭問了守着的壯漢幾句,確定白葉未曾受到委屈這才裝模作樣露出滿意之色點了下頭,轉而才道:“你所寫的藥材我已經派人卻抓了,這畢竟是你師門的秘方,爲了怕不小心泄露出去,我特意重新抄寫了一遍,分成了
幾份去不同的藥店抓藥。”
他說着謹慎地觀察着白葉的神色,見她似乎不爲所動心中不由暗暗猜測--難不成真的是他多疑了?
“我倒是未曾想過這些,多謝陳大哥爲我着想。”白葉抿脣笑了下,“只這方子,一般人拿到手中也沒有什麼用處,陳大哥實在不必如此小心。”
陳舸呵呵笑了下,卻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白葉抿脣,一副沒有聽懂他說什麼的樣子。陳舸只是對白葉有所疑心,之前偷看,如今又試探,雖然尚且有些看不懂白葉,卻也放心不少。最起碼聽得他分了藥方之後,白葉的反應不像是害怕、擔憂、心虛。這說明,她確實有把握救下人。說不得,也真的因爲他之前的挑撥,而對端王失去了信任。
楚容若啊楚容若,你這輩子自認看人極準,只怕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喜歡上這樣一個蠢笨的女人吧?
陳舸略坐了會兒就匆匆離開,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白葉等着陳舸離開,這才讓人收拾了樹下的桌子,回身就坐在屋中窗邊看着外面發呆。
一旁新綠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一邊給白葉打扇一邊低聲道:“姑娘,那藥方……”
“那藥方不管怎麼拆,總歸是藥方。只要分量不錯,不少什麼藥材,就足夠了。你也不必擔心藥方會外傳,縱然是有人知道了也無濟於事。這藥材的煎熬可與一般藥方不同。”白葉似真似假地回了新綠一句,示意她不用擔心。
新綠見狀雖然放下心來,卻越發的不明白白葉那藥方都被陳舸拆得零散了又如何能夠傳出去消息呢?
而白葉卻是看着外邊落日餘暉,猜測着楚容若究竟什麼時候能夠想到去醫館、藥房留意,她所給的線索,他又能否想到。
天邊最後一絲餘輝消失,小院中光線漸暗,很快就有人點亮了照明的燈籠,白葉喝的水換了一壺溫熱的,沒有放茶葉只一壺白水。院中偶爾有輕風吹過,吹散白葉心中因爲燥熱而隱隱升起的焦急。
“藥都抓回來了。”陳舸就是在白葉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匆匆而來的,他手中提着藥包,腳步匆匆臉上卻是帶着笑容的。“白姑娘快看看,可還缺什麼?”
話是如此說,然而陳舸卻十分篤定這藥材絕對不差半點。他之前已經對了三次了,絕對不會有半點差錯。
白葉早已經站起了身從屋中迎了出去,“陳大哥做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她這般說着,卻是接過了陳舸手中的藥包,打開仔仔細細檢查了裡面的藥材,等見到其中一味藥材的時候,眼中才透出了一絲笑容。
這藥材既然被抓來了,就證明楚容若與她確實有着心有靈犀,不點即通的默契。
她心下大安,擡頭道:“藥材無錯。還請準備好三個風爐和砂鍋,我要熬藥了。”
“三個?”陳舸揚眉,白葉卻是抿了下脣,淡淡道:“莫非陳大
哥以爲這藥也如同旁的藥一般放在一起煮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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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有旁的講究?”陳舸好奇,白葉卻只緊緊抿起了脣,不再說話。陳舸倒是不以爲意,只當這是白葉心中的秘密,反正這藥本就是給白葉吃的,若她真動什麼心思,最終害得也只有她自己罷了。
他吩咐人去取了東西,白葉卻是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看着三個風爐,不是添減一些藥材放入某一箇中,甚至有些藥材並未放進去一起熬煮,而是丟入了火種,不一會兒就散出淡淡的藥香。
陳舸在一旁看着,聞着那不是飄過來的藥香,竟然有種莫名的心安之感。他坐在廊下欄杆上,不知不覺靠在了柱子上隱隱有種想要睡覺的想法。
自從兩日前從那人口中得知蘇倩蓉的死訊,見到了那消瘦的屍首,陳舸就再未曾好好休息過。太后的命令讓他猛然想起了京中權貴之間隱隱流傳的謠言,而陶舒死而復生的事情,旁人不清楚,端王府中卻是好打探一二的。
他從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哪怕是違背太后的意思,也要留下白葉讓她救人。
等着蘇倩蓉醒了,他就帶着她隱姓埋名,遠離京中,避開這一切的紛擾……陳舸脣角帶着笑容,雙眼緩緩迷上,白葉卻是彷彿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一般,又從一旁的砂鍋中倒出了小半碗褐色的湯藥,“嚐嚐看味道可是微微發酸。”
本來已經快要睡着的新綠聽得這話猛然一個機靈,下意識接過了藥碗輕輕抿了一口。白葉臉上帶着笑容,在她眼中卻是有些模糊的。
“都喝下。”白葉低聲說,新綠努力提神,一口氣喝下了那半碗湯藥,微微發酸的口感,加上滾燙的藥水,倒是讓她整個人情形了過去,這才注意到這院中似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
“姑娘……”她低聲開口,一雙眼睛暗示性地看了看四下,露出疑惑之色。白葉只抿脣笑了笑,回頭自己也喝了兩口湯藥,這才又往爐子裡丟了些許的藥材。
原本縈繞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的藥香彷彿一下子就被催化得爆發出來了一般,白葉示意新綠屏住呼吸,就聽得守着院子的兩個壯漢倒地的聲音,而在一旁的陳舸就更是不省人事了。
白葉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起身對着新綠招手。
“我們走!”
新綠又驚又喜,怎麼也沒有想到白葉竟然還有這般本事,竟然如此輕鬆就放倒了這些看押她們的人。
“姑娘,你也未免太過於厲害了。”她驚喜不已,白葉卻是衝着她微微噓了聲,道:“小心些,這莊子裡可不止這麼幾個人,咱們別被發現了。”
新綠點頭,主僕兩人小心翼翼出了院子,還未曾看清楚離開的路線就見到月色下一個人身後跟着一隊護衛緩緩走了出來。那人一擡手,那些護衛就隱隱把她們主僕兩人給圍了起來。
“白姑娘,許久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