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事情,白葉就不關心了。過了八月,她孕吐的情況終於緩解了不少。隨之而來的就是壓制不住的好胃口,縱然她自己也知道若是孩子太大了,只怕生產的時候會更艱難,然而每日裡似乎吃過早飯不到一個時辰就餓了,非要加一頓半餐才行。
而這一頓半餐吃了之後,轉眼就到了午膳的時辰了,她照樣能夠吃下去不少的東西。
眼看着她因爲孕吐而消瘦的臉漸漸鼓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潤了起來卻還是不見有所節制,有過經驗的冬晴就有些不安了。因此她偷偷尋了給白葉診平安脈的御醫,略微詢問一二,就去廚房那邊交代把白葉上午和下午的半餐,還有夜宵都改成了容易消化,不易積食的東西。
這事兒雖然辦了,可是也不能真就這麼辦了就什麼不管,還要去跟白葉說清楚才行。
等着冬晴有些吞吞吐吐地把話說了個明白,白葉卻沒有動怒。
她也知道自己這胃口好的有點過頭了,然而餓得抓心撓肺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這些?之前就開始有意控制食量,加強運動量,平日裡閒着沒事就在園子中多走動。
如今聽得冬晴說,她也是緩緩舒了一口氣,半響才道:“理應如此。”
冬晴這才也跟着偷偷鬆了口氣,照顧起白葉來就愈發的用心了。
等到了重陽節,白葉和楚容若登山的時候才聽得三言兩語的風聲。似乎是白夢籮的夫婿陳思鄧這次考評只得了箇中,而那“祥瑞”一事,他因爲不甘心鬧了起來原本是想要攀咬戴益林一口的,卻未曾想到事情一來二去的竟然惹了他自己一身腥。若不京中他岳丈掏空了大半個家底,怕是他連着個縣令也保不住。
白夢籮與他在八月底就匆匆離京了,誰知道命不好,竟然是半路遇到了匪賊,夫妻兩人都沒了性命。
白葉聽到這裡嚇了一跳,她雖然不喜歡白夢籮卻也沒有想過要她去死。此時聽得那些人感嘆那一對夫妻留下的一對稚齡孩子即將如今,她就下意識看了眼楚容若。
楚容若自然也聽到了那些不遠處的閒談,如今見白葉有些猶疑不定地看過來,不由眉頭一皺,眉心那道豎紋就顯露了出來。
“與陳氏夫婦過不去的人,多了。”他最後還是不甘心,見白葉露出懊惱之色還是忍不住瞪了過去——竟然懷疑是他動的手!雖然這事兒跟他有些關係,然而這種找賊匪打家劫舍的事情,豈會是他的手腕。
他不過是讓人挑撥了下陳思鄧,讓他把“祥瑞”的事情給鬧大了而已。
戴益林也受到了些許牽連,畢竟“祥瑞”是他送入京城的。然而戴家在京中還是比白夢籮家有些臉面的,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皇上縱然心中惱怒也未曾太過於遷怒於戴益林。
“那楚州知州倒是推得一乾二淨,竟然說是民衆一番心意,他也是被矇蔽了,最後只落了一個失察的罪名。”白葉想起這事兒的結果也不免感慨,只話說到這裡,再想起之前楚容若的話來,她不由愣怔了片刻,然後才遲疑着道:“難不成
,陳氏夫婦是那楚州知州……”
戴益林此時正閉門思過,戴家情形複雜,想來那位戴大人也不會爲着這件事情冒險尋人半路謀害了白夢籮夫婦。實際上,之前她還聽了些許小道消息,說是那位戴大人對戴益林這個嫡長子很是淡漠,若不是戴家宗族長輩出面,怕是他還不願意爲了戴益林奔走呢。
白葉對戴家的情況早些年也是略有察覺的,戴夫人連同膝下戴益林和戴宜蘭兄妹兩人,在戴府處境確實不好。這些年來偶有和戴宜蘭書信往來,才知道隨着戴宜蘭出嫁和戴益林,戴夫人日子才略微鬆快了些。
“戴益林如今勉強保下自身,哪裡能夠抽得出手來對付陳思鄧?”楚容若嘲諷地勾了下脣角,轉而才道:“楚州知州劉銘今年已經五十有三,三十二歲金榜題名,同進士出身。按說他能夠做到知州的份上也是不錯了,只可惜人心不足,百尺竿頭他還想再進一步。只他政績平平,只好動歪腦筋了。”
實際上,劉銘並非什麼善類,這些年來在地方上也搜刮了不少的錢財。年年往京中送禮送錢,爲着就是能夠調入京中,距離雍朝的權利中心更近些。只可惜,這些年來錢財花了不少,結果卻是半點都沒有看到。他不耐煩再等下去了,這才動了心思。
只那“祥瑞”是假的,他心中自然也有些不安,這才讓戴益林護送入京的。原本想着憑着戴家在京中的臉面,此事自然不會有人太過於刁難,縱然調查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陳思鄧這麼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竟然毀了他這般完美的計劃。
劉銘如何能夠咽得下這口氣,且陳思鄧又沒有過硬的靠山。他心下一橫,就鬧出了十幾條人命的劫案……
“畢竟死的是朝廷命官,此事皇上調派了楚雲天去查。”楚容若淡淡道,白葉聞言卻是心中一動,揚眉看了過去。楚容若露出些許的笑意,“雲天在吏部,上面榮尚書畢竟年邁,也不好再勞動他四處奔波了。”
既然是楚雲天出馬,自然是不會放過劉銘了。
等到此事有結果的時候,京中已經嚇了兩場雪了。這樁“祥瑞”案鬧得沸沸揚揚,白葉那時候已經聽着大肚子了,如同聽說書一般聽着過來看她的林雅涵說起那劉銘最後的下場。
“真真是嚇人,沒有想到白夢籮和她夫婿竟然也是死在這劉銘手中的。這人真的是……”林雅涵搖頭,她之前也隨着白淵去過邊境兩年,若非這兩年邊境漸漸安穩,她之前又有了身孕,也不會回京的。
“不過這般,宜蘭倒是鬆了一口氣,她哥哥如今算是苦盡甘來,大約是因爲耿直的緣故,皇上倒是轉而有些看重他。”都是未出閣前一同玩的情分,林雅涵提起來戴家也是有些唏噓,“恰好前幾日宜蘭回來,我去看了她還遇到了她大嫂李氏。”
說到這裡,林雅涵的神色間略微有些遲疑。
白葉卻未曾注意,只笑着道:“說起來在通州驛站的時候,我和王爺還曾遇到過他們夫婦呢,不過當時只匆匆一面,我倒是未曾見過那
位戴太太。”
林雅涵聽得她這般說,先是緊張後來聽聞兩人未曾碰面這才放鬆了些許,只隨着白葉的話往下說:“這位戴太太出身一般,聽聞是戴縣令任上相識的。這次他遭難,女方家中卻是半點助力都沒有,當時還有人曾經唏噓過原本憑着他戴家嫡長子的身份,也不必如此低就……”說到這裡,她又是略微一頓,只有些生硬得轉了個彎,“不過我看着,這位戴太太人卻是很好的。”
這次白葉卻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隻眼神略微一轉,卻是未曾開口詢問。
當年她與戴益林之間雖然未曾有過什麼,可是也有過尷尬的時候。再說如今她早已經嫁給了楚容若,戴益林也有了舉案齊眉的妻子,她又何必多嘴呢。
只等着次年,端王府辦滿月酒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了前來道賀兼道謝的戴太太李氏,這才明白了爲何林雅涵當初提起此人的時候,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那李氏與她,實在是有着幾分相似。
或者說,那李氏與當初的她有着幾分相似。如今白葉因爲有孕的緣故,加上月子裡調養的也好,如今是面色紅潤,比原先豐腴了幾分。加上成親多年,眉眼之間更是多了些許的風情。
而李氏更像幾年前的她,看着她白葉隱隱約約竟然有看到了當年自己影子的錯覺。她原本以爲這是她太過於敏感了,加上當初戴益林曾經表明過心跡的緣故纔會如此,誰知道林雅涵看着她留意到李氏,臉色就變了,甚至不着痕跡的把李氏給擋了擋。
這些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京中的命婦,大多都是她不認得的人了。當年交好的幾人,紛紛嫁人,不少都隨着夫家出京赴任,不在京中。因此,還記得她當年模樣的人也就不多了。
就這麼一晃神,戴宜蘭就帶着李氏退了出去。白葉微微垂下了眸子,等着人都散了,這才拉着林雅涵和戴宜蘭說話。
這兩人都有些不自在,林雅涵尚且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就敏銳地察覺了不對勁,更別提當年知情的戴宜蘭了。
因此,這兩人都有些尷尬,白葉卻並不提李氏的事情,只隨意說了一些話,回頭又讓戴宜蘭帶了一份點心當做回禮給李氏帶回去。
“原本第一次見面,當好好說說話纔是。只今日忙,我如今也容易累着。”白葉笑着道:“回頭與你嫂嫂說,若是得空,隨時歡迎她來王府。”
這般磊磊落落、大大方方的態度反而是讓戴宜蘭鬆了一口氣。
當初戴益林成親,家中人只是知道了,卻是連個人都未曾去。還是母親派了身邊的嬤嬤送去了不少的東西,饒是這樣也與父親吵了一架。戴宜蘭倒是想去,只是那時候她也已經是出嫁女的,回頭只得細細收整了一些賀儀送去,免得過門的大嫂以爲他們家怠慢呢。
這次回京,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大嫂李氏,見着她的時候戴宜蘭就愣怔住了。
戴宜蘭與白葉許久未見,不知道她如今是什麼模樣,因此越發的覺得李氏與白葉長相相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