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你們主僕二人一同上來時，我也覺得好巧。”楚容若緩緩道：“玲瓏玉魚盞可還合口？”
“果然是王爺讓人送過去的菜。”白葉眉頭微皺，還未曾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身後腳步聲，然後聽得動靜的薛如銀就過來了。
白葉只得略微讓開些位置，薛如銀見着裡面的端王先是一愣，然後才進屋兩步屈膝行禮，道：“原來是端王殿下在隔壁，想來那份玲瓏玉魚盞也是王爺讓人送過去的了。”她雙頰微微透着粉紅，低聲道：“如銀謝過王爺。”
端王微微抿脣擺手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着略微頓了下，轉而飛快掃了白葉一眼，只讓白葉緊張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原本我也是有事想要與薛姑娘商量的，與我治病的太醫年紀大了些，近年來更是有些力不從心，偏偏他名下幾個徒弟如今都在各處做遊醫，短時間內不好歸京。白葉姑娘知道我的病情，又懂得醫術，我就想煩請薛姑娘身邊的白葉姑娘每隔一日去一趟端王府，在何太醫的指點下給我治病，不知道可否？”
“這……”薛如銀在端王剛開口的時候想，不管他有什麼要求，自己都會斬釘截鐵的應下。然而，聽聞是讓白葉幫忙，她卻還是遲疑了下回頭看想門口守着的白葉。
白葉自然是把端王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此時迎上薛如銀的目光下意識地就搖頭。
端王眼尖，立刻就道：“白葉姑娘不願意？”他說着看向了薛如銀，緩緩道：“雖說請白葉姑娘幫忙，是讓她勞累了些。然而何太醫畢竟是太醫院的大手，於醫學一道頗受人尊崇。白葉姑娘若是跟在他身邊一些時日，想來應當會受益不淺的。”
“薛姑娘當明白，這樣的機會旁人是求也求不來的，若真是錯失了，豈不是可惜？”
薛如銀聞言確實是在一瞬間心動了，她見着白葉也有些遲疑的意思，就點頭道：“能夠幫上端王殿下的忙，實在是薛家的榮幸。白葉，你到時候當跟着何太醫好好學習纔是。”
她說着一雙眼睛明亮地看着白葉，白葉雖然有些拒絕卻明白此事怕是已經沒有她拒絕的餘地了。
縱然薛如銀依從她的意思回絕了端王，若端王真的一心想要用她的話，薛海天說不定會從薛如銀的手中要來她的身契，連同她人整個巴巴送去端王府。
因此，她垂下眼簾，低聲道：“姑娘放心，我會抓住機會好好偷師的。”說着微微一笑，把心中那點兒小小的不快給藏在了心底深處，轉而對着楚容若屈膝行禮道：“多謝端王殿下看得起我這個小小的丫鬟。”
楚容若看着她這般模樣，心中卻越發的欣賞了。
眼前雖然是一個文弱的女子，他卻想到了那句“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名言來。
他利誘數次，偏偏只有這次成功了，卻是用她婢女的身份，一時間端王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是對那屈膝行禮，低眉順眼的嬌小的姑娘有些淡淡的歉疚。
他明明是爲了她好，可是事到如今他卻更像是仗勢欺人的混賬王爺。
楚容若頓時覺得有些無趣，再看看恭謹的薛如銀，還有抿脣間帶出一絲防備和倔強的白葉，懶洋洋道：“既然如此，那後日我就派人去薛府接白葉姑娘了。”
薛如銀應了聲，聽出他逐客的意思就笑着告辭了。
原本預計在這裡喝茶聽曲的，然而隔壁有着個端王，誰還能放鬆下來，主僕兩人結賬之後就坐上馬車回家了。而一直沒說話的楚雲天此時才起身挨着楚容若坐下，嘿嘿笑着道：“皇叔是看上了哪個？竟然這般費心安排，以何太醫的名頭，不要說是找個學徒了，就算是找個坐堂的大夫，甚至是太醫院年輕的太醫，也是盡有人巴結着湊上來的。”
他說着嘖嘖兩聲，“皇叔費了這般心思，那薛家大姑娘竟然還遲疑，真是可惜啊！”
楚容若斜眼看了他下，不言不語卻讓楚雲天立刻收起了戲謔的表情，正色道：“戶部那邊，我進去的時日尚短，不過以有心看無心，倒是還是察覺了些端倪的。如皇叔所懷疑的那般，劉、張、趙三人確實有些不對頭。”
“你且小心，不要打草驚蛇纔是真的。我要釣，自然是要釣出一條大魚的。”楚容若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下，“你只管留心看着就是，其他什麼都不用做。”
“哦！”楚雲天應了聲，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不過保持了片刻就又原形畢露，“皇叔，你三番兩次地幫薛家的那個小丫頭，不會真是看上人家了吧？”
楚容若瞥了他一眼，半響才淡淡道：“滾吧。”
“得令！”楚雲天也不生氣楚容若這般過河拆橋的舉動，反而笑着道：“過幾日雲容要辦一個賞菊宴，皇叔到時候若是有空，一起過來吧，我們喝喝茶，也讓我那位繼母消停消停！”
楚容若微微頷首，“有空就去。”
得了這般承諾，楚雲天只覺得圓滿完成了妹妹交代的任務笑眯眯地離開，回家就尋了妹妹多要了一份請帖讓人給送去了薛府。
……
“鄭王府的大姑娘請我參加賞菊宴？”薛府之中，得到消息的薛如銀頓時有些茫然了，“我與那位雲容郡主素來沒有往來，她怎麼會……”雖然在中秋宴上見過，然而兩人當時並沒有交談。畢竟，縱然是京中的閨秀，每個人的圈子也是不一樣的。如她與李茹來往，並不顯得突兀，而楚雲容這個鄭王之女，卻是素來得太后疼愛，早早就封了郡主的。
聽聞連着有些公主都不見得有楚雲容在太后跟前得寵呢。
這樣一個天之驕女又怎麼會想到給她發請帖呢？
白葉心中也有疑惑，甚至隱隱懷疑這事兒是不是跟端王有關，然而此時並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她只站在一旁聽着淩氏說話。
“……也並非是只請你一個人，說是請薛家的姑娘。你在自幼就離開京城自然是不清楚的，這雲容郡主每年都會舉辦賞菊宴，今年自然是不例外。京中閨秀皆以能夠拿到她的請帖而自傲呢，今年咱們家能得到這份請帖，你們去時可千萬不要丟了薛家的也顏面纔是。”淩氏一口氣把兩個女兒也包含在內，只想着自己的女兒也不必薛如銀差，此次參加賞菊宴自然
該好好出一番風頭。
她說着又慈愛地拉着薛如銀道：“之前我不是給了你一匹綠蘿流光錦，你又給了你兩個妹妹一些，此時衣衫也做了出來，到時候你們穿着過去，一看就是一門所出豈不是好？”
薛如銀悶悶應下，回頭到了自己的小院就讓人去請了蘭嬤嬤來，把事情這般一說，蘭嬤嬤也跟着皺起了眉頭。
“這邀約來的太過於突然了。”蘭嬤嬤道：“賞菊宴的請帖大多是重陽節之後就送出去的，林家那邊每個姐妹都得了一張……”
“每個人一張請帖？”白葉立刻抓住了這個重點，蘭嬤嬤點頭道：“是每個人一張的。”
“可是，薛家只收到了一份請帖，還未曾言明是給誰的。”這下連着薛如銀也覺得不對頭了，“會不會，這是有人假冒的？”她這話一出口就搖頭，“也不對，這請帖確實是鄭王府的人送來的，想來這點夫人是不會弄錯的。”
白葉也開始有些遲疑了。
“我原以爲會是端王殿下的手腕，如今看來卻不大像了。”她說着看向蘭嬤嬤，把前一日遇到端王的事情也說了個清楚，“若是端王殿下的手段的話，他當知道姑娘在薛家的排行，這是不會弄錯的。也不會這般發了一張含糊不清的請帖纔對。”
“難不成……”她說着眉頭緊皺，薛如銀見狀問道：“你想到了什麼，快說來聽聽。”
白葉這才道：“昨日那雅間之中還有另外一個人，姑娘可還記得？”
薛如銀愣怔了一下，昨日她的注意力都在楚容若的身上，確實沒有怎麼留意屋中的另外一個人。
白葉卻是觀察得仔仔細細，此時緩緩道：“那人衣着華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出身。他雖然跟端王同出一屋，擺出來的姿態看着卻像是晚輩。說不得，那人是鄭王府的哪位少爺，昨日見着端王殿下對姑娘另眼相看，又不知道姑娘序齒，這纔回去讓雲容郡主下了這麼一個含糊不清的請帖。”
這般說倒是有幾分道理，屋中一時有些沉悶，半響蘭嬤嬤才振作起來道：“距離賞菊宴還有着五六日的功夫，姑娘不妨寫個帖子去林家，與你那些表姐妹們商量一番。畢竟，賞菊宴也有着賞菊宴不成文的規矩，初次去還是謹慎些好。”
薛如銀點頭應是，轉而又有些擔憂。
“若是那位鄭王府的少爺這般作爲是爲了通過我巴結端王殿下，我是不是該拒絕了這請帖，免得給端王殿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有些患得患失，白葉卻直接搖頭道：“姑娘不必多想，該去則去。更何況，這請帖送來之後，也就沒有姑娘否決的意思了。縱然姑娘不去，二姑娘和三姑娘定然是要去的。”
她說着頓了下，又道：“更何況，那人既然能夠跟端王同在一屋，關係自然不算差。邀請薛家姑娘參加賞菊宴，應當只是示好而已。”若真能夠因爲一張請帖就把要辦的事情辦好，端王殿下也未免太容易巴結的。因此白葉半分都不擔憂這一張請帖，她所煩惱的是明日就要去端王府的事情。
也不知道端王究竟是爲何這般陰魂不散，她心中總是有些忐忑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