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怎麼就哭了?”明夫人拿着帕子輕輕給她擦拭眼淚,柔聲道:“可是白日裡嚇壞了?”她語帶憐惜,白葉擡頭看過去,低聲道:“沒有,多謝明夫人……大舅母關心我。”
她改口,臉上露出笑容。明夫人聽得她這般叫,臉上笑容更是燦爛,徑直拉着她入內,讓人上了熱水給白葉洗漱一番,等着這般折騰下來,衆人才一併坐下。
明沢看着被明夫人拉着坐下的白葉緩緩點了下頭,直接開門見山問道:“程行歌的事情,被端王交由了刑部的朱紹和?”
“父親,我之前打聽了下,確實是端王殿下給陸巡施壓,把此事交由了刑部調查。”明夫人對面坐着的明浩之側身對着明沢回話,“刑部因此才尋了張遠霖和明崬過去,當時白葉--”說到這裡,他轉頭看了一眼白葉,“外甥女在程府中救了程行歌的時候,正是他們兩個人在一旁輔佐。”
“借屍還魂,無稽之談!”明沢冷笑了聲,花白的鬍子微微顫抖着,“如今宮中那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早些年,皇上年幼,她忌憚端王也就罷了。如今皇上已經開始親政,端王雖然依然把持着朝局,可也未曾有過逼宮之態。她這般針對端王,卻是婦人之見了。”
這話題轉得,乍然一聽彷彿沒有任何關係。然而白葉心中早就轉過了無數的猜測,此時自然明白明沢的意思。程行歌借屍還魂的事情鬧得這般大,自然是太后的手筆。明沢是四朝老臣了,雖然今上登基的時候他已經退居幕後,平日裡也不怎麼上朝。可看穿這點也並非難事。
只她聽着這話卻莫名有些心虛。
明沢做出這般猜測,是明白太后對楚容若的心結,還是是知道了她與楚容若之間的關係?
明沢卻未曾多想,這般冷笑數聲,停頓了片刻才轉而看向白葉,連着聲音都放柔和了些,道:“別怕,你爹孃不在京中,還有外祖呢!”
白葉勉強笑了下,低聲道:“我也未曾想到,明明救的是太后的外甥,她竟然還能夠拿來作伐。”最讓她擔心的,自然是程行歌是真正“借屍還魂”的事情。雖然這與她沒有多少關係,根據那些零散的線索看只怕是在她給“程行歌”治療之前,真正的程行歌就已經死了。可是,這事兒也太巧合了,讓她心中不由有些打鼓。
明沢卻是誤會了白葉的神色,只冷哼了聲道:“不要說是外甥了,關鍵的時候親生的兒子都能拿來作伐。”只這話卻沒有繼續往下說,一旁的明浩之就輕輕咳嗽了聲。
明沢瞥了他一眼,雖然神色不滿卻真頓住了。
“白葉這一日奔波,又受了驚嚇,如今既然回家了,就先安心歇息好了。院子已經讓人收拾好,你暫且住着,若是有什麼不足的只管與你大舅母說。”明浩之沉聲道,“至於程行歌的事情,你且放心,縱然端王護不住你,咱們明家
也不是吃素的。”
白葉輕輕點頭,知道此時不是她說話的好時機。更何況,明家上下對她的關心她能夠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然不會回絕了他們的好意。
“我想去看看二哥。”她起身低聲道:“聽小師兄說他也跟着回京了,他的腿才修養了十多日,最少忌諱來回奔波的。”
“我帶你去好了。”明夫人起身,“正好讓人把飯菜都送去你院子中,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只想着你當初是跟着薛家從南邊過來的,就讓人準備了幾道南方的菜……”
兩人一同離去,明崬素來不理會這些朝政之事,左右看了看也跳起來道:“我一併去看看吧!”說着就連忙跟了出去。
明沢看着這個性格有些跳脫,且對踏入仕途全然無意的外孫不由搖了搖頭,半響才嘆息了一聲道:“端王跟白葉是怎麼回事,你可查清楚了?”
之前當着外孫女的面不好細問,然而明沢畢竟未曾老眼昏花。能看出太后這般對付白葉是爲了楚容若,自然也能猜測到白葉對於楚容若來說只怕並非一個大夫這般簡單。
畢竟是關係到外甥女的私事,饒是明浩之也有些尷尬。他略微清了下喉嚨,才低聲道:“兒子打聽着,怕是端王對咱們白葉有些心思。之後,兒子又去問了白澤,白澤開始還不肯說,只這事兒畢竟瞞不住,最後才承認了這點。”
“糊塗!”明沢拍了下桌子,明浩之連忙站起身,“父親切莫動氣,年輕人不懂事。剛剛我看着白葉卻是個好孩子,雖然自幼流落在外,然而只看氣度和行事,還有那臨危不亂的模樣,卻是不差的。她--”
明沢一眼看過去,明浩之就頓住了說到一半的話。只明沢卻也嘆息了一聲,只淡淡道:“你不用替她說好話,知道你自幼疼愛她母親,難不成我這個做父親的會不疼女兒嗎?白葉又與你母親頗有些相似,不止是外貌,更多的是那一雙眼睛中透出來的沉靜……”
提起女兒,明沢語調也略微緩了緩,“更何況,如今看來端王卻並沒有篡權多位的意思。皇上親政這些日子來,一應大小事務處理的還算得當,可見這些年來端王這個皇叔對他的教導很是用心。”
“也說不得是太后--”
“就太后那點兒水準,能把皇上教得這般模樣?”明沢冷笑了聲,語氣之間帶着些許不屑,“更何況,看皇上處理那些事情的風格,還是與端王有着幾分一脈相承的模樣的。”他說着對明浩之搖頭,“你看人、看事的眼光,還需要歷練。”
明浩之連連稱是,然而明沢卻也並未滿意,半響才搖頭道:“不說是你,就連着我也看走眼了。端王,當初他扶植今上登基,連着我都以爲他野心勃勃。畢竟,若非是當年元辰皇帝駕崩得早,以他當年被寵愛的程度,說不得真能夠繼承皇位也說不定。而先皇對他也頗爲信重,
他手握兵權--”
縱然不是這樣,這些年來,楚容若攝政王當下來,難道就未曾被權利腐蝕半點嗎?男人一旦沾染了權利,又如何容易戒掉呢?
偏偏,如今看來,楚容若還真的是對權利沒有半分的眷戀。皇上親政頗爲順利,而且這些年來,皇上也被教導的很好,很是有一代明君的苗頭。
明家父子屋中密謀,而宮中太后卻是氣得掀翻了桌案,打碎了一整套的梅蘭竹菊的茶具,又另外摔了幾個花瓶。整個宮殿地面上都是一層碎瓷片,她卻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
“交由刑部,竟然連着過問本宮一句都沒有,他也未免太不把本宮放在眼中了。還有程張氏那個賤人,竟然敢當着我的面護着白葉那個賤人!她以爲她是誰,這些年來本宮給她臉面,她還真當是本宮的親姐妹不成。她那不成器的生母不過是通房丫鬟……”
太后大聲叫着,忍不住又一把推翻了一旁的方几。
容桂和雙安站在一側,兩人偷偷交換了個眼神,卻是誰都不敢勸。太后的脾性素來如此,平日裡面看着還好,在人前也能夠維持住太后的雍容,然而私下氣很了卻是如同潑婦一般,什麼難聽、骯髒的話都說的出來。
這般情形,誰敢上前勸就是自尋死路。只能等着太后把心中怒意都發泄出來,才能慢慢勸說。
太后狠狠發泄了一番,氣喘吁吁地坐在唯一一個還好端端的椅子上面,半響才擺手,“叫人收拾了,看得本宮心煩。”
容桂這才連忙應了一聲退出去叫人入內收拾,雙安則從外面小內侍的手中接過準備好的下火茶入內,給太后倒了茶水遞上去,低聲道:“太后還要保重鳳體纔是。”
太后喉嚨有些疼痛,端着茶水一口灌下,這才冷着聲音開口道:“你去張家給本宮傳句話,就說柳氏命格不好,與母親相剋,讓她去閔安寺吃齋唸佛,爲張家祈福。”
雙安連忙應了,不敢有片刻的耽擱,等到容桂回來接手就匆匆出宮。他這一趟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恰是趕在宮門下鑰之前趕了回來,卻是給太后帶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你說什麼?”太后聽着雙安的話卻是猛然站了起來,連帶着身後的椅子都翻到發出了一聲巨響。只太后卻是沒有心情在意這些,只雙眼如同野狼一般發亮地看着雙安,“你再說一遍?!”
雙安滿臉的笑容,上前到太后跟前,壓低了聲音道:“奴才一位遠房的親戚在刑部做事,這次出去恰好遇到了他。奴才想着雲林鄉郡是被帶去了刑部,就略微打探了一下。沒想到安危親戚聽得她的名頭就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說重點!”
太后忍不住呵斥了一聲,雙安卻並不慌,只笑着道:“奴才再三追問,那親戚才說,雲林鄉郡把一個早就死了的人給‘救’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