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若脣角緊緊抿着,這般簡單的道理,他竟然是沒有想到。竟然一整日都擔心着若是白葉此時跟着白氏夫婦回了邊境,怕是要在那邊談婚論嫁,這輩子說不得都不會再回京城了。
偏偏,他縱然是把持着朝中上下,卻是沒有任何理由能夠阻攔白氏夫婦帶走自己女兒的!
楚容若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沒有搭對,竟然跑去找了白葉,暗示她不要應允陪同白氏夫婦夫婦回邊境的事情。偏偏這話他又不能說的太過於清楚明白,不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要阻攔白葉跟家人團聚。
他心中也明白,白葉無論怎麼表現,實際上心中對他都有着警惕之意。
在沒有絕佳理由的時候,白葉是不可能聽他的勸的。
所以,一整個下午中,白葉在暖閣和家人說話,而他卻是心煩意亂……
如今聽得冬晴的話,他卻是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簡單的理由,他當時怎麼就沒有想到用來阻止白氏夫婦認回女兒呢?還好,白川並非是浪得虛名的大將軍。他一時沒有想到的事情,白川卻是想得清清楚楚。
白葉留下,還是薛家婢女出身,何太醫的關門弟子,照顧他的女醫,除了京城之中多了一個白淵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變化了。
事情能維持到這個程度,楚容若已經很是滿意了。
……
關心則亂的楚容若在冬晴的提醒下反應過來白氏夫婦選擇不光明正大認回白葉,並且帶她離京的緣由。而白葉回去的時候卻還是一頭的霧水,連着薛如銀的擔憂都沒有留意,只讓人送來熱水洗漱了一番就回屋休息了。
薛如銀見她這般模樣卻是心中嘆息了一聲,想着楚容若匆匆讓人請了白葉過去,這一待卻是大半天過去,白葉回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是楚容若病重,還是有旁的緣由呢?
想起那幾次見到楚容若時他的模樣,薛如銀一直到半夜才睡下。而白葉卻是疲累了一天,雖然心中疑惑卻是沾了枕頭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身,一個精神懨懨的,一個卻是精神十足,碰頭的時候卻是相視一笑,等着洗漱打扮之後兩人結伴去給淩氏請安的路上,薛如銀才小心翼翼問出了昨日心中的不安。
白葉聞言卻是一愣,因爲白氏夫婦的選擇隱瞞她身份的緣故,她早就忘記了這茬。最多心中也就是再想想昨日楚容若暗示她利用白氏夫婦對她內疚之意,不要順從他們的意思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她全然忘記了,當時冬晴請她去端王府,用的卻是楚容若病發的理由。此時聽得薛如銀問起,她遲疑了一下,這才道:“情況並不算是嚴重,只是如今天氣寒冷,端王殿下的身子這才比平日裡差些。”
只是,白葉那一瞬間的遲疑卻還是被薛如銀看在了眼中。
兩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旁人也就罷了,白葉的那些小
表情薛如銀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她的一顆心就往下沉了下去,不知道究竟是爲着白葉對她的隱瞞,還是更擔心楚容若的病情了。兩人沉默了下來,連着淩氏都看出了這兩人之間的些許不同,只她卻沒說什麼,只笑着說兩個人都辛苦了,不是讓人免了他們早起請安麼。轉而又看向了白葉,她一雙眸子微微眯縫了下,這才道:“白姑娘昨日還又匆匆去了一趟端王府,聽人說天色黑透纔回來的,早上實在不該如此奔波纔是。”
白葉抿脣笑了下,道:“昨日並未有多勞累,不過是端王殿下留我在王府用了晚膳罷了。”
她避重就輕,讓原本想着藉着這個機會聽聽楚容若究竟如何的薛如銀一愣,轉而才反應過來——淩氏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打探白葉的事情,她這般言語試探,難道是意在端王?
想到此處,之前白葉含糊的言辭所帶來的不快也就消散了。白葉這般謹慎,對端王纔是最好的。
淩氏心中卻是有些不滿的,只覺得白葉滑不丟手的,真真是個刁奴。竟然讓她順利脫了奴籍,真是失策了!只是想起前日孃家時父親所說的話,她卻還是忍住了,只笑着道:“倒是我多嘴問了兩句,白操了這份心。不過,聽得白姑娘你這般說,可見端王殿下很是看重你呢。”
“畢竟,”白葉微微垂下眼簾,脣角勾着,“我怎麼說也是何太醫的關門弟子,與醫術一道上,還是有些本事的。”她沒半分的謙虛,對於淩氏的試探很是直白地回了一句。一旁薛如銀自然看得出來兩人其中的往來,此時微微抿了下脣正想開口卻被白葉給輕輕拉了下衣袖。
白葉暗暗示意薛如銀不要多言語,只不鹹不淡地應着淩氏的話。淩氏縱然心中有火,可就如同白葉所說,與醫術一道上,她確實是有些本事的。如今白葉在端王府、鄭王府、戴府都登堂入室,很是受人重視。之前那常氏夫婦冒充白葉家中,如今卻是被關入了牢房,出手的卻並非之前提起的三家,而是乾家。
想起鄭王府菊花宴之後傳出來的消息,說是白葉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輕輕朝着落水的乾墨吹了幾口氣,乾墨就活了過來……
因此,縱然在淩氏看來白葉無父無母,如今還借住在薛家,她卻是不敢輕易把她逼急了的。
至於父親交代的事情,她也只能徐徐圖之了。
只可惜,淩氏願意徐徐圖之,旁人卻是不給她這個機會的。
第二日一早,沐休的何太醫就親自上門來,笑着跟淩氏客氣了一番,然後提出了來意——接白葉去他府上住着。
“這些日子卻是勞煩薛夫人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了,然則如今我那院子總算是修好了,丫鬟也都調教得當,就想着這孩子孤苦,還是接入府中同我還有她師兄一起過年的好。”
何太醫年紀不小,連着當淩氏的爺爺也是足夠的。此時他摸着鬍鬚笑眯眯地說話,
卻是讓淩氏心頭都抽動了幾下。
這何太醫竟然動作這般快?
然而,她卻是攔不住的。因此只得讓身邊的嬤嬤去請白葉過來順帶使眼色讓她把消息傳出去。
何太醫在一旁靜靜看着,饒是淩氏做的隱蔽,他卻是在宮中混跡了一輩子的太醫,如何會看不出她的那些小動作?只不過,他並不在意也就未曾開口說話而已。
“何太醫有所不知,白姑娘原先雖然在薛家只是我們大姑娘身邊的丫鬟,兩人卻是情同姐妹。如今您突然說要接了白姑娘離去,怕是兩個孩子要依依不捨呢。”淩氏笑着緩緩道:“依着我說,白姑娘也在薛府住了些許日子了,若是兩個姑娘真不想分開,何太醫倒是不如一直留着她住在此處就是了。縱然跟着何太醫學習,每日裡面薛府這邊都會派馬車接送她。”
“那樣未免太過於麻煩了些,再者我那府上空置的院子也不少,她住過去倒是添了些許的人氣。”何太醫笑眯眯地拒絕了淩氏的提議,道:“再說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聽聞府上大姑娘過了年就要準備辦及笄禮了,縱然我那徒兒留在府上,兩人怕是也相處不了多久了。”
淩氏脣角微微抽動,正想說什麼卻是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擡頭看去果然見薛如銀是和白葉結伴而來的。
兩女入內行禮,白葉這才問道:“老師,什麼風竟然把您給吹來了?”
何太醫素來喜歡她,因此白葉在他面前就多了幾分隨意。何太醫笑着說了來意,而淩氏則看向一旁的嬤嬤,確定消息都傳出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倒是薛如銀聽得這話反應大了些,立刻到:“白葉在薛府住的好好的,爲什麼要搬走呢?”
“再好,也是寄人籬下。如今白葉已經拜了我爲師,我自然是她的長輩,她住在我的府上纔是理所應當,不是嗎?”何太醫眯着眼笑了笑,目光從薛如銀的臉上滑過,轉而看向白葉道:“你回去收拾東西,今日就搬過去吧。”
竟然這般着急?
白葉微微一愣卻是沒有拒絕,只道:“那徒兒先告退了。”她說着行禮退了出去。薛如銀見狀自然也不久留,等着追上了白葉才道:“你真的要搬走?”
白葉被她拉住了胳膊,只得停下腳步回頭看過去。
她點了下頭,看着薛如銀一瞬間紅了眼眶,不由嘆了口氣,低聲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如銀,我是老師的學生遲早都要搬過去跟着老師學習的。”
薛如銀點了點頭,道理她都懂。
“有些不捨得,你就不能多留幾天,等着過完年了……”
白葉聽聞笑了下,“也不差這幾天,再者我去了何府,日後你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可以走動的地方了?”這話終於逗得薛如銀露出了笑容,兩人一同回去,薛如銀看着新綠和白葉一同收拾東西,想了想才道:“新綠就跟着你去何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