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楚容若在山裡這般養傷養了大半個月,先皇的壽辰自然是趕不上了。
“我生死之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然是不會再自投羅網去京城了。甚至於,那時候我心中還懷疑了先皇……”多年前的往事說出來,實在是讓人有些唏噓,楚容若回想起當年那個笑容明媚的瘦弱女孩,眼底還是染上了一層暖色。
“蘇麗蓉人很好,雖然被蘇家人不喜,卻並非怨天尤人的性子。她照顧了我許久,我後來給了她身上一塊沒有標記的平安扣,讓她下山當了抓藥。”
蘇麗蓉卻是把那平安扣給留了下來,拿着私藏了許久的散碎銀子下山給楚容若抓了藥。楚容若怕給小姑娘惹麻煩,也不敢給她太過於貴重的東西。後來相處之中知道她是蘇行歌的女兒,知道她所受的不公卻也不能給予對方半點的幫助。
倒是蘇麗蓉從不怨天尤人,很是看得清楚明白。甚至反過來勸慰楚容若,說她這般逍遙自在倒是比在家中還要好些。
楚容若傷好了大半,又避開了那些人的追殺,臨行之前又留給了蘇麗蓉一個令牌,讓她藏好。
“若是你日後遇到了難處,就拿着這個令牌尋我,我會報答你的。”當時楚容若這般說,而兩人再次見面卻是多年之後。那是楚少戈剛剛登基,楚容若一躍成爲雍朝名副其實的攝政王,執掌天下大權。
也就是這個時候,蘇麗蓉拿着那個令牌出現在了端王府中。
她一開口,就是要求楚容若給她一個身份,保住腹中的孩子。
再之後的事情,楚容若就已經說過了。兩人定下了婚約,然而蘇麗蓉被嫡母和嫡妹嫉妒,一屍兩命。
當時楚容若與蘇麗蓉定下婚約,縱然蘇麗蓉未婚先孕,只怕蘇家也當認爲這孩子是楚容若的纔對。不然,堂堂端王殿下爲何會娶蘇家的一個庶女爲正妃呢?
蘇家雖然家世不算差,卻也沒有顯赫到需要權傾朝野的端王去迎娶他們家的庶女的程度。
白葉輕嘆一聲,只能說是命運弄人。若是當時楚容若只納了蘇麗蓉爲妾的話,說不定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楚容若聽着她嘆息不由看過去,雖未說話卻是帶着些許的不安和忐忑的。
白葉見狀只笑了下,這才低聲道:“那,她的孩子……”是真的死了,還是說蘇家現在還不死心,想要利用張政此人來脅迫楚容若呢?
楚容若緩緩搖頭,“當年我親自去看過她的屍首,確實是一屍兩命。”
說起這段過往,總歸是有些沉悶。楚容若不想白葉因爲他的事情而沉悶,只笑着轉了話題,道:“如今天氣越發熱了起來,你可有想過去京郊的園子住些時日嗎?”
“去京郊?”白葉遲疑了下,“王爺這是邀請我同住?”
“我自然是沒空去的,不過那園子空着也是空着,恰好白淵的腿你不是準備要重新給他治嗎?等着過幾天蘇家的案子徹底瞭解,他也能夠鬆快一些日子。既然要治
腿,自然是尋個清淨的地方比較好。若是你想去園子中避暑,我就把那園子借給白淵住些時日。”他說着對着白葉輕輕眨了下眼睛,透出難得一見的輕鬆之色。
白葉被他這繞彎的說法說得有些頭暈,不過也明白楚容若這般安排全然是爲了她的名聲着想。不然,她一個姑娘家,受邀住到端王京外的園子中避暑。縱然楚容若並不在那園子中,也足以讓人詬病了。
若是說白淵借住治療舊傷,她一個大夫跟着隨行,倒是再無破綻了。
更何況,要給白淵斷骨再續的話,她一個人定然不行,說不得明崬和張遠霖,宋莫三人也會一起同行,這般倒是光明正大,也不顯得她住在端王的園子中突兀了。
“那園子中有個湖,一半種滿了荷花,這一兩個月正是賞花的好時節。裡面還養了一些魚,閒着無事在岸邊垂釣也是好的。”楚容若見白葉不說話就描繪起園子中的景緻,“不然湖中泛舟也是可以的。一旁假山上還建了一個流水亭,假山上引來的水流從亭子中蜿蜒流過,涼快不說,還頗有些趣味。”
這般蠱惑的語氣,讓白葉不由失笑,一雙眼睛彎彎地看向楚容若。
“王爺這般對我說卻是沒用的,此時要二哥應允了才行。不然,我這個大夫只能跟着他走!”
白淵與楚容若兩人素來不對付,一見面就要忍不住互相嘲諷兩句。一開始白葉還有些頭疼,後來也就隨着這兩人了。反正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不會真的因此誤了正事就是。
楚容若聽着她這般說,不由苦笑,道:“我原本還想着,先說服了你,由你去跟白淵說。想來,你這個妹妹想要的,他縱然是不樂意卻也不忍心拒絕的。”
白葉聽着他這般說,原先還在心中微微點頭認同。白淵卻是很是疼愛她這個妹妹,若是她開口,白淵說不得真的會應允下來。只聽到後來,卻是不由眉頭微微一揚,看向楚容若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我說端王殿下怎麼這般浪費脣舌,原來是爲了說服我,等着看我二哥尋到端王府來,與端王殿下說好話!”她一語道破了楚容若的那點小心思,只輕笑着道:“楚容若,你這般是不是太孩子氣了些?!”
楚容若被她這般點破也不氣惱,只眉眼含笑,道:“若是白淵有這個機會,定然也不會放過的。”
白淵不是不知道白葉對他的重要性,只是不接受他與白葉在一起,所以從未利用過這點爲難他而已。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連着謀算都說不上的玩笑。楚容若原本也沒有什麼而已,白葉聽着只覺得好玩,最後竟然真的應允了下來。
“只你且不可真的爲難二哥!”白葉認真警告楚容若,“若是讓二哥生氣,或者是難堪,回頭我可就不去了!”她說着看向楚容若,語帶威脅:“畢竟,白家在京郊應當也是有莊子的!”
楚容若明白白葉的意思,她之所以答應下來,應當還是想着讓白淵覺得欠他一份
人情,日後兩人不用那般針鋒相對。因此,白葉這話他一口應下,並未有什麼不滿。
白葉這才放心下來,回頭去找白淵,白淵爲着妹妹的願望暗中把楚容若罵了個痛快,又苦惱如何跟楚容若開口自是不用提的。
逆王伏誅,蘇家的案子也在那一日白葉撞見張政之後快速瞭解。蘇行歌一家皆是死刑,餘下一些旁支卻是流放到各處。至於受牽連的其他幾家,重則一同送命,輕則也是流放千里,甚至於三千里。
最起碼,蘇家流放的幾處地方,不是苦寒就是煙瘴迷霧常年縈繞的地方。
知道這個消息,當初曾經與蘇倩蓉有過往來的一些閨秀也都是唏噓不已,不時就偷偷把目光落在白葉等人的身上。白葉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只看着說話的楚雲容,聽着她提及一同被連累的另外一家的女孩沒入教坊司,不由低聲道:“我倒是還記得她,只可惜……”
家中長輩做錯了事情,反而連累了子女。
“比起蘇倩蓉,她倒還算是運氣好了的。蘇倩蓉,竟然是直接……”一旁乾墨說到這裡猛然頓了下,下意識看了眼林雅涵,這才低聲道:“我失言了。”
林雅涵只緩緩搖頭,“乾姑娘不用這般小心,蘇家如何,如今已經跟我林家再無關係了。誰又曾經想到過,往日裡同吃同住同行的人,竟然是這般……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故人誠不欺我。”
聽得她這般說,這小圈子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一旁薛如銀低聲道:“以往,她還故意欺負過白葉,還推過我……之前都當是女孩子間的小脾氣,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倒是我們太過於小瞧她了。”
“說起當初她在賞菊宴上爲難白姑娘的事情,”一旁戴宜蘭偷偷看了白葉一眼,低聲道:“若非是她,說不得我們也無緣與白姑娘成爲好友呢!”
“這般說,倒是有些道理。”楚雲容笑着對白葉點頭,“誰會想到,白姑娘竟然有着這般醫術呢?程家那位少爺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連着宮中秦太醫都無法的病症,竟然讓白葉你給治好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旁乾墨前段日子卻是跟着舅舅遠行去了外祖家,纔回來不過數日,錯過了京中不少的事情。她此時不由拉住了楚雲容的手,“怎麼我不過是出去一些日子,回頭白姑娘就成了鄉郡,蘇家下了大獄,如今聽着白姑娘還救了程家那位不學無術的少爺?”
乾墨是萬壽節之前就離京的,她也算是年齡合適的姑娘之意,只乾家沒有這般心思,自然是尋了個藉口讓她先避開風頭。
楚雲容只笑着道:“你且稍安勿躁,我先問問白葉再說。”自那一夜強行把白葉從大理寺帶出來,楚雲容與白葉的關係就親近了不少,這會兒示意白葉坐到了她的身邊,這才拉着她的手問道:“我聽人說,那程行歌是脾臟破裂,被他親爹踢的?你爲了救他,竟然是開膛破肚,把他的脾臟重新縫合起來,這才救了他的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