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莫低頭看了眼那把遞過來的油紙傘，這才笑着道：“既然如此，就多謝白師妹好意了。”說着接過傘，催促道：“你且快些回去吧。”
白葉這才與楚容若一同離去，兩人行至半路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來。楚容若給白葉撐起傘，白葉扭頭看了眼往他身邊近了些，兩人肩膀緊緊挨着。
“這傘不小，我們兩人倒是夠用。”
這一把是黑色傘，偏男性化，也比白葉給宋莫留下的那把要大上不少。楚容若聽得白葉這話，眉頭一樣想起之前她的舉動，不由道：“你特意把那一把傘留給宋莫？”
白葉目光閃爍，笑着道：“雨中漫步，當然是同一把傘下才好。”
這點小心思的浪漫她自不會羞澀，說罷這話只緩緩奏摺，想了想才又道：“這些日子倒還算平靜，只你看着，這戰事會持續道何時？”
提起正事，楚容若眼中的笑意就淡了不少，沉吟片刻纔對白葉道：“這些年來，明州全然已經不是當年的貧瘠、荒涼之地。這裡雨水充足，日照又好。只一些地方難免有些煙瘴毒霧，只隱藏在山中的那些山民才懂得避開煙瘴毒霧的法門。張重山在明州這些年，倒是把山民也收復了大半。若非如此，這戰事倒也沒有什麼課讓人擔心的。”
白葉未曾貿然開口，楚容若緩了下才接着道：“如今，怕是要耗下去了。明州城易守難攻，若是不能破城把張重山拿下，怕是他抵死都不會投降的。”
“張重山這般，難道就未曾考慮過京中的太后？”白葉皺眉，“戰事什麼的其實我也不懂，最多說個天時地利人和。只張重山雖然被逐出了家門，他不在意張家是否會被牽連也就罷了。可太后畢竟是他親妹妹……”
雨水愈發的肆意，兩人一同走進一出小小的茶肆，叫了一壺當地上好的山茶。這茶肆之中並無旁人，身兼店小二的老闆就在櫃檯後面算賬，噼裡啪啦的算盤聲剛好遮掩住了兩人說話的聲音。
楚容若給白葉倒了杯茶，淡淡道：“張重山怕是恨不得張家敗落，甚至是毀了。至於太后--”他垂下眼簾，看着手中杯子裡清亮的茶湯，露出了一絲笑容。
“陶舒未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夠拼死一搏了。太后畢竟撫養了今上長大，縱然受他牽連也不會丟了性命。”
楚容若聲調平穩，透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淡漠。
“這明州的戰事奏表大約這幾日就會到京城，雖說如今戰事頻發讓人不安，於皇上而言卻並非是全然的壞事。”後宮雖然不得干政，然而楚少戈登基的時候畢竟年少，這些年來縱然有楚容若把持着大半的朝政，卻也難免讓太后安插了不少的人手。不然，京中又如何會盛傳着楚容若野心勃勃，強權壓迫皇帝的謠言呢？
如今，太后受張重山的影響，如果楚少戈能夠抓住這麼一個時機的話……
楚容若眼神危險的暗了暗，只要穩住明州的局勢，等
到張重山後繼無力之時，長驅直入。日後，朝政定然是一片清明。
雨一直下到了臨近傍晚才緩緩停下，楚容若親自送了白葉回去還未曾說出道別的話就聽得有人匆匆而來。兩人順着聲響看去，卻是白柒。
白柒臉色陰沉得可怕，此時顧不上與白葉說話，只點了下頭就看向楚容若。
“殿下，張重山出兵了！”
這個時候？白葉心中一驚，還未曾反應過來，就聽得楚容若道：“你且回去休息，若真起大戰，怕是之後就沒休息的空閒了。”話音未落，白葉就看着他與白柒一同匆匆離去。
白葉站在原處片刻，這才匆匆回了院中。
白夫人這兩日氣色好了不少，這會兒見着白葉匆匆回來不由道：“我且想着之前那般大雨，你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呢。”說着見白葉臉色有些蒼白，不由擔憂地問道：“怎麼了，可是淋了雨，我讓人給你準備熱水，熬了薑湯……”
“我無事。”白葉連忙道，見着白夫人擔憂地模樣這才低聲道：“剛剛大哥過來，說是張重山出兵叫陣了。”饒是之前想得多清楚明白，如今就在戰場的正後方，她還是有些心慌意亂的。
白夫人卻是鎮定許多，見狀伸手拉住了白葉的手，笑着道：“你且別怕，有着你父親、你大哥在前面，鎮中定然不會有事的。”
白葉感受着白夫人掌心的溫度，這才略略緩了過來，低聲道：“我想去幫忙，我有着一身的醫術……”
“如今且不忙。既然起了戰事，你現在且好好休息，等着晚些時候，怕是有得你忙。”白夫人聲音不疾不徐，透着些許的暖意。白葉這才緩緩放鬆下來，只低聲道：“母親，楚容若也是這般說的。”
她未曾意識到一時慌亂之後這不假思索的稱呼究竟透露出了什麼信息，甚至沒有注意到白夫人微微揚眉的神色，只聽話回了屋中休息，等着夜幕降臨這才醒了過來。
“大姑娘先吃些東西吧。”守着她的是白夫人身邊的小刀，此時笑着端了吃食過來。白葉回過神來，只隱約覺得聽到了撕喊之聲，立刻擡頭看着小刀道：“外面，可是在打仗？”
“已經有些時候了。大姑娘若是嫌吵，奴婢這就去外間把門窗都關了。”
白葉聞言緩緩搖頭，起身洗漱了下坐下吃東西，半響才又反應過來，問道：“母親呢？”
“夫人已經睡下了，臨睡前吩咐，若是大姑娘要去城南的上兵營，就讓奴婢喚兩個護衛送大姑娘過去。”小刀立刻回答，白葉聞言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並未拒絕白夫人的安排，反而從善如流道：“那你且去叫人，順帶把我的藥箱準備好。”
她此次畢竟是跟着太醫院的長輩一同的明州，也當做些該做的事情纔對。只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用慣了的新綠不好跟着她一同過來。畢竟，太醫院上到宋莫的老師劉院判，下到普通的太醫，誰都未曾帶着丫鬟
僕從，她一個晚輩自然不好特立獨行。
小刀動作頗快，等着白葉用罷膳，她也準備好了所有東西，甚至還給白葉塞了一小包的牛肉乾，低聲道：“這也是夫人交代的，說是夜間忙碌，也頗爲耗費體力，讓大姑娘拿着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自然是白夫人的經驗之談，白葉哪裡會拒絕，只笑着謝了小刀，又請她等着白夫人醒來說明自己去向，這就匆匆帶着兩個護衛出門了。
等着到了街上，白葉這纔看到明州城方向早已經是火光沖天，那吶喊廝殺之聲更是聽得人不由心跳加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這雨後的氣息都帶上了一些血腥的味道一般。然而，也正是這般的味道，反而讓她狂跳的心沉穩了下來。她看了眼那戰火紛飛一般的方向，對兩個護衛道：“走吧。”
城南早已經是一片混亂，因爲臨近城外戰場的緣故，這裡血腥味道愈加的明顯。白葉一路看到不少傷兵被擡進來，等着她到的時候，裡面幾個太醫，連同原本城中的大夫已經忙得不可開交。
宋莫也是忙裡偷閒看到了白葉，先是雙眼一亮立刻就走了過去。
“白師妹，快！”他說着伸手，然而伸到一半卻頓住了。那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沾染了不少的鮮血，看着有些嚇人。宋莫遲疑了下，乾脆道：“白師妹，之前送進來一個傷兵，傷到了腿，你快去看看！我聽人說，他一個人殺死了好幾個敵軍，實在是條好漢！”
白葉一張小白刷白，卻是認真點頭，道：“宋師兄帶路。”
她藥箱裡面一應的東西倒是齊全，因爲要來這邊的緣故，連着衣服都換成了窄袖的，生怕影響包紮傷口。
宋莫飛快帶着白葉去了內裡一個專門停放重傷患者的房間，指着最裡面一個躺着一動不動的漢子道：“你且看看，他的腿傷可還有救？若真是殘廢了，就太可惜了。”
白葉連忙上前，打開藥箱帶上手套就上手解開了之前匆匆包紮的傷口。她動作迅速，這會兒檢查了之後才擡頭看向宋莫道：“有救！”
這人未曾傷到韌帶，情況並不算是太過於複雜。宋莫聞言不由喜上眉梢，道：“我給白師妹打下手。”
師兄妹兩人就如同在京中時一般，一個主刀，一個在旁協助，連着身邊的騷亂都忘記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白葉雙手動作飛快，等傷口快要縫合好的時候，她才頭也不擡的問道：“宋師兄，之前帶來的那些石灰石可還有？”話說完，得到的卻不是宋莫的迴應，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聲。
“石灰石，那是什麼？”
白葉轉頭看去，這才見到一個臉生的大夫。
宋莫回神，連忙道：“有有，你是想也如同給二公子那般，用石膏固定他的傷處？”說罷不等白葉回答就道：“我這就去取來！”他說着轉身就離去，只留下白葉和那陌生男人面面相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