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回到宿舍,十多分鐘後,大家又回到座位上。會場裡寂靜無聲。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平靜當中可能預示着一場更大的風暴。牛志強首先打破了沉悶的空氣。:“大家都發表自己的意見吧,別悶着。”“ 我認爲我有資格當選五好戰士。”王解放毫不客氣地爲自己投了一票。“吆喝,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臉皮這麼厚的。”何寶譏諷地撇了一下嘴。“林子大,什麼鳥都有,真長見識。”賀永順接着何寶的話茬,添油加醋地挖苦着王解放。“你們合夥欺負我!我選自己怎麼啦?言論自由。”王解放毫不示弱。“何寶,小順,大家都有發言的權力。讓別人暢所欲言。”副班長石前進說完,把手放在身後,向何寶擺了擺,示意何寶不要挑起爭端。“我說老石呀,人家都叫你‘傻袍子’了,你還在這兒和稀泥?你可真是太有‘修養’了。既然言論自由,我呢,也選自己一票。”何寶沒有理會石前進的用意。會議進行不下去了,牛志強有點壓不住陣腳了。正在這時,宋振國走了進來。“怎麼回事?我在外面就聽見你們的大嗓門了。”牛志強把情況簡單做了彙報。宋振國拍了拍王解放的肩膀,示意他消消火,先坐下。宋振國誠懇地對大家說:“誰都想評上五好戰士,這是正常的,說明大家有上進心。但是,評比的目的,是要評出幹勁,評出團結,評出方向。評比只是促進大家進步的一種形式,一種有效方法。評上的同志,也有不足之處,沒有評上的同志,身上也有許多優點。大家要取長補短。比如王解放同志的槍法,就值得大家學習。我們是武裝連隊,是配合邊防部隊保衛邊疆的,所以,每個人都要練一手好槍法。”王解放斜眼看了一眼賀永順,“副連長說話就是公平。”“聽你說,還是聽副連長說?”賀永順白了王解放一眼。“就是。現在,還輪不到你說話。”何寶明顯是在聲援賀永順。王解放氣憤的咬了一下嘴脣,剛要說話,宋振國朝王解放擺了擺手,“那就還是我說吧。《團結是就是力量》咱們每天都在唱這首歌。‘我們都是來自****,爲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咱們每天都在背這樣的語錄,可是,卻很難領會這其中的含義。我們的革命目標是什麼,就是建設邊疆,保衛邊疆。我們從各個城市來到這裡,今後我們要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心情不愉快怎麼行?你們說是不是?把剛纔的那一頁翻過去,咱們是男同志,心胸要寬廣一點。這次要是沒評上五好戰士不要緊,下次爭取嘛。關鍵是要認真總結自己的優缺點,進步就會快。如果爭來吵去的,就會影響團結。我們是要在邊疆生活工作一輩子的,一定要搞好團結。我希望大家都能心平氣和地發言,正確的看待別人,正確的看待自己,這樣,才能搞好團結。我們是武裝排的戰士,是高素質,高覺悟的人組成的。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做到這一點。好啦,我還要到別的班看一看,你們接着開會吧。”宋振國信任的看了何寶、賀永順和王解放一眼走了,一場暴風驟雨總算平息下來。

牛志強提議讓每個同志都發言,面對面地提五個人名,結果何寶排名第六。何寶和賀永順滿臉尷尬地離開了會場。王解放雖然沒有被提名,看到何寶排在第六位,幸災樂禍地回到自己的鋪位上,唱起了小曲。

宿舍外的操場一角。何寶對賀永順發着牢騷,“你說老牛這個人哪,也太會中庸之道了,他那一票要是投給我,我就評上了。這還是哈爾濱老鄉呢。”“也許是因爲咱們和王解放爭執的原因,老牛沒法選你吧?咱們要是不和王解放在會上吵架就好了。”賀永順有些後悔。“老牛就是因爲咱們都是哈爾濱來的,爲了避嫌,纔不選我的,這樣,才能體現出他當班長的公正。他還不是想維護自己班長的地位。”何寶憤憤不平地說。“其實,不光王解放看明白了咱們的計謀,大家都看明白了。”賀永順直言不諱。“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弄巧成拙了?”何寶泄氣啦。“那倒沒那麼嚴重。不過,王解放更慘,連一個提名的人都沒有。”賀永順安慰着何寶。“本來想露一把臉,結果露了一個屁股。”何寶苦着臉說。“豈止是露了一個一個屁股,是光腚拉磨———轉圈丟臉。”賀永順一臉壞笑。“行了,你就別糟踐我了,我已經和吃了蒼蠅一樣,夠噁心了。”何寶抹搭着眼皮說。 “你不是勸慰我說,還有下次嘛?輪到自己就六神無主了?”賀永順挖苦着何寶。“眼看翹翹腳能夠到五好戰士的鍋沿兒了,又出溜回鍋底了。這回呀,年度五好戰士的評選也沒希望了。”何寶還是有點沮喪。“你不管怎麼說,還靠得到邊,我還不如你呢,連邊都靠不上。你就別上火了。”賀永順拍着何寶的肩膀。“關鍵是讓王解放抓了一個話柄,這個回合,我們沒有打贏。王解放還不知道怎麼樂呢!”何寶還是耿耿於懷。“走吧,回去以後自然點。”賀永順說着推着何寶的後背。“這我知道,咱們說相聲的還不會表演?”何寶滿臉堆笑,昂首闊步地走進了宿舍。賀永順滿面春風地和大家打着招呼,何寶談笑風生地高談闊論着。王解放愣愣地看着他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連部裡,宋振國正和指導員商量評選的事宜。“指導員,我看增設一個特級射手獎,怎麼樣?”宋振國用徵求的口吻問。“可以。”指導員表示同意。“牛志強和王解放都是三十環,那就評他們倆吧?” “不行!”“爲什麼?”“王解放的勞動表現,那是全連同志有目共睹的,一貫的偷懶耍滑。仗着他家都是軍隊高幹,傲氣十足,牢騷怪話滿天飛。政治上不要求進步,和同志的關係也不好,這樣的人要是評上了,我們還有什麼威信?”“只是一個單項的獎。”“那就給牛志強吧。”“指導員,你再考慮考慮?”“就這樣定了!”指導員邊說邊捶打着腰,心煩意亂地走了。宋振國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導員的背影。

晚上,宋振國來到指導員家。看到指導員躺在炕上,臉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宋振國關切地問:“**病又犯了?”“可不是嗎。當年,我們剛轉業來到北大荒時,在一片草甸子裡,搭起帳篷就是家。太潮溼,落下病了,天一涼,就犯病。”“我嬸呢?”“她領着孩子回老家了。要是她在家,還能給我拔拔罐子。”“我給你推拿一下,一會再拔兩個罐子,保證手到病除。”宋振國一邊熟練地按摸着,一邊繼續着白天的話題。“指導員,我看還是把王解放評上吧,這樣能調動他的積極性。”“你還追到家裡來了!看來你是越來越長硬骨了。積極性也不是靠捧着調動的。”“指導員,你什麼時候都是我尊敬的領導,可是,我想調動一個人的積極性,總比挫傷一個人的積極性要好哇。”“要不是你幾次攔着我,我早就組織全連同志在會上批判他了。”“他還是有進步的,促進每個人都進步,這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嗎?”“你是越來越能狡辯了,看來你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哇。”隨着指導員腰部的病痛越來越輕,態度也越來越緩和,終於,指導員擺了擺手,“行了,就加一個吧,要不然哪,看你的架勢,我要是不同意,今天晚上是不會讓我睡覺嘍。”“哪能呢!”“明天和連長開個支部委員會,把報上來的名單,一個一個的審議一下。”

宋振國如釋重負般的走出指導員的家。走到宿舍門口時,牛志強迎了上來。“振國,我在這等你半天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明天把我們班交上去的五好戰士的名單,重新調整一下。”“你打算怎麼調整?”“我想把何寶報上去。我這次就不當選了,把名額留給他。他是我們班的活躍氣氛的骨幹,工作上也是辦法多,腦子靈,點子多。爲我們解決了不少的難題,提高了工程效率,縮短了工期。我不想因爲這次評選影響他的積極性。”“不用讓了,你和王解放都被評爲特級射手了。這樣,名額就多了一個,何寶就自然而然地當選了。不過,你回去還要和他談一談,注意同志之間的團結。”“知道了。”“看你被蚊子咬的,快回去吧。”這些話,被路過的何寶聽的一清二楚。

何寶把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學給賀永順,兩個人感動直點頭。“我錯怪老牛了。”何寶由衷地說。“是呀,我從心眼裡佩服振國和老牛,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工作,舒心哪。要是和他在一起工作一輩子,踏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