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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到團部辦事,順便來看何寶。“何寶,你是怎麼受的傷?”指導員的問話,單刀直入地切入主題。“我是送飯的途中,看到一個人正在打信號彈。我意識到,這個人一定是特務。我就朝他開了兩槍,特務被我擊中後,中彈倒地。我就向他跑去,打算活捉他。沒想到,他朝我開了兩槍,打中了我的肩膀,跑過來的另外一個特務,接應受傷的特務撤退了。我的子彈打光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跑了。”何寶有條不紊地回答着指導員的問話。

指導員用疑慮的目光,反覆打量着何寶,看得何寶心裡直發毛。“看來你是想當英雄,沒當上啊。”“我沒想過當英雄。”何寶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指導員邊說邊拿起何寶的棉衣,看了一下。“何寶,我可是當了多年的老兵啦,你說,我要是連被別人射中的,和槍是走火的,都分不清,你說,我這個兵,是不是白當了?”何寶一驚,他沒想到,他的謊言,一下子就被指導員戳穿了。他無言以對,羞愧地閉上眼。“年輕人,你革命樣板戲沒白看哪,學起《紅燈記》裡的叛徒王連舉來了?你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麼嚴重嗎?你欺騙組織是一方面,如果當時,按你提供的情報,我們連的幾個排,荷槍實彈的去搜山抓特務,晚上天黑,幾個分頭搜山的排,互相射擊傷到人怎麼辦?”指導員氣得用手點着何寶的額頭大聲質問何寶。“指導員,你怎麼知道,何寶是因爲槍走火受傷的?”旁邊的通訊員不解地問。“這不是很明顯嗎?被別人的槍射中的棉衣,上面的彈孔,是一個和子彈直徑相同的彈洞。槍走火的跡象,是因爲射擊的距離太近,把棉衣燒壞了一大片。”指導員一邊說,一邊指着棉衣做着示範。“何寶現在受了傷,先讓他好好養傷。指導員,咱們先回去吧。”宋振國推着指導員,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賀永順走進病房。“還疼嗎?”“不太疼。”“我說何寶哇何寶,你這才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呢!你蒙誰不好,指導員是那麼好蒙的嗎?現在,連隊裡都傳遍了你的‘事蹟’,都稱你爲‘王連舉’!”“小順,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你這回可是撞到指導員的槍口上了。”“我要是早點和副連長實話實說就好了,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你也不用低着頭,哪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不就是槍走火嗎?”“可是,我真是無顏面再回連隊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臉皮薄了?你不就是編個一個不成功的故事嗎?就當是咱們在學校演出時演砸了。你就挺胸擡頭的回到連隊,我給你撐腰。”“小順,這時候,只有你聲援我啦。”

連部裡,指導員、連長和宋振國正在開會。“這次,我們連的臉,可是讓這個何寶給丟大發了。全團上下都快知道我們連隊裡,出了一個‘王連舉’啦。你們看看,給他一個什麼處分?”指導員嘆着氣説。“指導員,我看,處分就免了吧。他忘記給槍上保險,可能是一時疏忽,也可能是由於精神有些緊張造成的。他受了傷,就不要追究他的責任啦。”宋振國發表了自己看法。“那他欺騙組織的行爲,也不能就聽之任之吧?”指導員不依不饒。“也是,小青年也不容易,誰半夜一個人上山都免不了害怕。”連長附合着宋振國。“何寶就是愛面子,才編了一個情節,不是有意欺騙組織。”宋振國又爲何寶開脫。“振國,你在處理何寶的事情上,缺乏原則性。全團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們不處理,我們怎麼和團裡交代?”指導員的語氣裡顯然帶有**味。“你看,我們一級組織都在考慮面子問題,一個青年人,能不考慮面子嗎?你説呢?指導員,連長。”宋振國笑着對指導員建議。“振國說得也是,要是小青年因爲這事想不開,再整出點什麼事來,在團裡影響就更不好啦。”連長的這句話,使指導員開始琢磨起來,他也擔心再出意外。“既然,你們倆個人都是這個意見,少數服從多數,我同意你們的意見。找何寶談話的事,振國,你是團支部書記,你和他談吧。”指導員有點不太情願地説。“還有,告訴連裡的同志們,不能出現嘲笑和歧視何寶的現象。”宋振國又提了一條建議。“還是振國想得周到哇。”連長稱讚着宋振國。“那就這樣,散會吧。”指導員說完,拿起一張報紙,看了起來。宋振國和連長對看了一下,悄聲地走出了連部。

食堂裡,炊事班長華杜鵑跑進來,“哎,你們知道嗎?咱們連裡的‘王連舉’回來了,副連長還讓我們給他做三天病號飯呢!他犯了錯誤,還成了有功之臣了?”鄭玉梅聽後,用眼角瞥了華杜鵑一眼,噘着嘴嘟囔着:“德行,幸災樂禍的樣!”華杜鵑顯然聽到了鄭玉梅的話,她剛想反擊,高和平走過來制止了華杜鵑。大聲對炊事班的同志們説:“大家注意了,雷鋒同志說過,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在我們炊事班裡,誰也不許叫他‘王連舉’。要儘量爲他增加營養,讓他儘快恢復健康,這是我們的工作。好啦,我就不多說了。華杜鵑,今天的病號飯做好後,我去送。”“知道啦。”華杜鵑蔫頭耷腦的答道。

何寶回到班裡,牛志強、石前進和賀永順跑前跑後地照顧着他。何寶有些不過意地説:“你們別這樣,要不然,我就更無地自容啦。”“你就別客氣啦。”牛志強一邊替何寶疊着剛洗好的衣服,一邊安撫着何寶。“真難得,何寶現在學會客氣了。以前,他經常和我耍心眼,熊我給他打水,打飯。還有一次,和他下棋,趁我不注意,挪動棋子,害得我輸了棋,他以我輸了棋爲藉口,罰我洗衣服,他可沒客氣過。”賀永順的一番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何寶特別擔心出現的尷尬局面,被大家的笑聲打破了。

高和平端着一碗麪條來看何寶。“何寶,我這幾天給老職工賣糧比較忙,沒去醫院看你。等過幾天我去團部的時候,買點豬骨頭給你燉點湯,對你恢復傷口有好處,讓你儘快好起來。”何寶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司務長,不用,不用。”高和平放下面條,“我走了,你要好好養傷。”

宋振國來看何寶了。“何寶,恢復得怎麼樣?”“好啦。多虧你,大恩不言謝。”“那就別說。”“振國,這次,指導員想怎麼處理我?你給我透透底。”“指導員什麼時候說處理你了?那天在醫院裡,指導員生氣的是,你沒有如實的彙報情況,可是,事過之後,氣也就消了。等你休息好啦,到連部去一趟,見到指導員和連長,要深刻地檢討自己的錯誤。”“我知道,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記住,態度一定要誠懇。虛心接受指導員和連長的批評。”

宋振國走後,賀永順鬆了一口氣說:“何寶,這次,你又矇混過關啦。”“哎,聽你這話,好像我個人經常犯錯誤啦?”何寶反問賀永順。“但願這是最後一次。”賀永順麻搭着眼皮回答何寶。“你這個傢伙!還盼着我再犯錯誤呢?”何寶邊說邊拿起空着的牙膏盒扔向賀永順。“看看,看看,吊着一隻胳膊還戰鬥呢!就客氣了幾分鐘,又暴露本性了吧?這就是典型的‘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狐狸的尾巴又露出來了。”賀永順的話逗得牛志強和石前進哈哈大笑。“你能不能不提‘狼’字?我這次就是‘栽’在狼身上啦。那天,我剛唱完‘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就看見後面跟着一隻惡狼。你們說,是不是我唱的歌,把狼招來了?”何寶瞪大了眼睛,心有餘悸地說道。“我忘了,你現在是‘談狼色變’。今後,我決不說‘狼’字,如果非說不可,我就說‘狠’字加一點,行了吧?你要是有本事,唱歌就能把狼招來就好啦,我現在特別想吃狼肉啦。”賀永順嘻嘻哈哈地對何寶說。“我又是狼,又是狐狸,我一個人怎麼成了兩個動物啦?”何寶說完,也笑了起來。“得了吧,你就別‘謙虛’了,還自我標榜動物是動物呢,你哪是一般的動物哇,你是動物裡的領導,野獸!”賀永順不依不饒地戲弄着何寶。“你們兩個人到一起呀,我們的耳朵就沒法清靜了,就可以隨時聽你們的‘相聲’啦。”牛志強在何寶和賀永順的帶動下,也耳濡目染地有了幽默感。“就是,何寶和賀永順到什麼時候都是樂天派,和他們在一起,就是開心”。石前進也插話道。“你們笑嘛呢?”郎智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啊!‘狼’來了!”何寶大叫一聲,‘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