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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寶這幾天心情特別好,他看到什麼都親切。好像每一棵草和每一朵花,都向他微笑。就連樹上的小麻雀,都向他唱着美妙的歌。

他哼着小曲,自行車騎得飛快。騎到一個公園的拐角處,看到前面有一個身材高挑,滿頭金髮、腳穿着一雙高跟鞋、身着豔麗的連衣裙,外露粉白的肌膚的女郎,走在何寶的前面。何寶斷定,那一定是個外國姑娘,他不由自主的在心裡暗暗稱讚道:“這外國的姑娘啊,就是漂亮。”

當他騎着自行車,快要接近這位女子時,女子突然蹲了下來。何寶聽見了她的**聲。何寶跳下自行車,走到她的身旁。邊打手勢邊問:“你怎麼了?”出乎何寶的意料,這個女子用生硬的中國話回答他:“我……的腳……崴了。”何寶驚訝地說:“你會說中國話?”“是的,我……聽得懂……只是……說不太……好。這裡有……出租車嗎?……我要去……醫院。”何寶看了看四周,告訴她:“這裡是偏僻的街道,很少有出租車經過。你乾脆坐我的自行車去醫院吧。” 外國姑娘點點頭,坐上了何寶的自行車。

在女子的敘述當中,何寶得知,她是蘇聯人,叫娜佳,是到中國來尋親的。二戰期間,她爺爺是個老兵,到中國參加抗日戰爭。他身負重傷後,昏迷過去,與部隊失去了聯繫。她爺爺貧困潦倒,躺在哈爾濱的大街上。那是一個一年當中,最寒冷的三九天氣。當她爺爺快要凍僵時,一個好心的中國姑娘救了他。這個中國姑娘,每天自己餓着肚子給她爺爺送飯。在她爺爺養傷的日子裡,和這位姑娘日久生情,產生了異國戀,留在了中國。所以她的奶奶是中國人,她的父親和姑姑,也是在中國出生和長大的。******的時候,她爺爺看着孩子餓得不行了,就決定帶着兒子回到蘇聯,掙些錢再回來。不久中蘇關係破裂了,從此,爺爺和奶奶就失去了聯繫。爺爺一直念念不忘他的妻子和女兒,在臨終前,告訴娜佳和她的父親,一定要回到中國,找到娜佳的奶奶和姑姑。“你講的你爺爺和你奶奶的經歷,太讓人感動了。”何寶深深地被這個悽美的愛情故事打動啦。

到了醫院,何寶看娜佳行走不便,就囑咐她,“你坐着別動,我會替你把事情辦好。”何寶爲她交了醫藥費,樓上樓下的忙活了半天。娜佳看着何寶,眼裡閃着欣賞的眼光。出了醫院的大門,娜佳戀戀不捨地問何寶:“我還……可以……再找你嗎?”何寶回答:“當然可以,只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何寶把單位的電話號碼給了她。用自行車把她送回她下榻的旅店。

幾天來,何寶有時間就去照顧這位外國姑娘,幫她打聽親人的下落。每次去,都帶去他自己做的飯菜。娜佳最愛吃的是,何寶做的紅燒牛肉和西紅柿炒雞蛋。娜佳對何寶的廚藝讚不絕口。娜佳經過休養,可以下地走路了,何寶下班後,用自行車帶着她,四處幫助娜佳去尋找親人。娜佳越來越感到,這個善良、機智、幽默的中國漢子,是那樣強烈的吸引着她,讓身處異國他鄉的她,沒有孤獨感、陌生感。

幾天後,娜佳來電話告訴何寶,在民警同志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她的姑姑。只不過,她的奶奶已經去世了。去世前,奶奶最大的願望就是,再與爺爺和父親見上一面。遺憾的是,她沒有等到這一天,就離開了人世。死後,一直沒有閉上雙眼。娜佳的姑姑,也非常感謝何寶對娜佳的照顧,想見一見何寶,並再三對他表示謝意。何寶婉言拒絕,娜佳只好作罷。她只提出在她回國之前,想再見何寶一面。

何寶和娜佳坐在江邊公園的長椅上,娜佳用含情脈脈的目光看着他。何寶感受到了她美麗的大眼睛中,透出的含義。何寶迴避着,並給她講起自己和鄭玉梅的故事。之後,何寶和娜佳再也沒有聯繫過,何寶也漸漸地忘記了這件事,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冬去春來,宋振國的工程隊,由二十多把鐵鍬鬧革命開始,已經發展到了上百人的建築公司。高和平的弟弟和妹妹們,也都加入了這支建築隊伍。宋振國每天繁忙極了,高和平經常去照顧宋振國的母親,她和宋母如同母女一般,一天不見高和平,宋母心裡就空蕩蕩的。宋母一見到宋振國,就勸他娶高和平。

這幾天,宋振國正在爲工程款,遲遲不到位的事上火着急。辦公室裡,宋振國拿着話筒,正在打電話,“王處長,您看,我們都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了,眼看就要到開工資的日子了,工人們都等着工資吃飯,有的工人,全家就靠他一個人養家餬口。一定要按時發放工資。工程款如果再打不回來,無法購買原材料,工程也要被迫停止。耽誤了工期,後果不堪設想!您能不能儘快把工程款撥過來?我們都無米下鍋了!您••••••”聽筒裡傳來了“嗡嗡”聲,對方掛斷了電話。宋振國焦急的把重新電話過去,對方卻始終不可接電話。宋振國無力地放下聽筒。失落地看着電話,不知如何是好。

何寶望着一籌莫展的宋振國,走過去,出了個主意,“振國,你把賀永順派給我,我們倆天天像膏藥一樣粘着他,我就不信,錢粘不回來。”“只能這樣了。本來是說好的,蓋完一層樓,就撥發一層樓的款。可是,新來的王處長,不知什麼原因,就是不撥款。你何寶是個鬼機靈,現在,只能靠你了。賀永順現在是質檢員兼安全員,還負責考勤。能不能換個別人去?”“不行啊,我們從小在一起說相聲,配合起來默契。我看,高英那丫頭片子有股鑽勁,學什麼都快,剛來沒多少日子,樣樣都拿得起,工作又認真,暫時交給她吧。讓牛志強再幫她盯着點,不會出什麼問題。”“那就這樣吧。”“保證完成任務,你就等着好消息吧。”何寶像軍人一樣地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何寶和賀永順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兩個人垂頭喪氣地走出房建辦的辦公室。“你看王處長那副德行,裝腔作勢,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給咱們撥款。聽他說話那文化水平,還不如咱們高呢,一股土包子腔。這個王處長,真是雁過拔毛,骨頭裡炸油。你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暗示咱們要有所表示,他明顯透露出,是想勒咱們大脖子。”賀永順氣鼓鼓地發着牢騷。“這個人哪,是不能慣着的,你給他表示一次,就還有下一次,我看,他的胃口大得很。”“可不是嗎,慣子如殺子。這個傢伙,一定會摔一個大跟頭,都是這幫‘爹’給慣的。”“你沒聽他說嗎?他們家在郊區蓋房子的材料,都是別的公司給的。他們家的傢俱,也是別人送的。他媳婦最喜歡金首飾,幾天就換得一款。由此看來。每個有貪夫的後面,就有一個貪婦。這真是夫貪婦隨。哦,也可能是婦貪夫隨。”“你別說,何寶,還真是這麼個理兒。”“他搬家的時候,送錢的,他都沒記住。該送錢沒送錢的,他都記住了。我看,咱們公司,可沒那多餘的肉喂狼。”“我看呀,還是要發揚咱們在兵團的時候,遇山開路,遇水搭橋的精神,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找幾個人,晚上把這個絆腳石修理一頓。” “小順,我也想出這口氣呀,以我何寶的脾氣,我是慣孩子的人嗎?可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這麼做啊。現在和在兵團的時候不一樣了,以前,頂多是指導員開會批評批評,會上檢討檢討,現在,可是犯法的事。再說啦,這小子的背後,要是沒靠山,能坐進這個辦公室嗎?咱們現在不是年輕氣盛的年代了,可不能給振國捅簍子。把有理的事情,變成沒理的事情。”“這倒是。要不然,這樣吧,我們每天帶着一個飯盒,裡面裝滿臭豆腐,穿一雙捂臭的爛球鞋,專門趁着他們家吃飯的時候去。打開飯盒,脫下襪子,晾晾鞋墊,熏熏他們家。用不了幾天,他就煩了,就會乖乖的把款給咱們打過來。”“最好再攢上幾個屁,一塊到他們家去放,就當‘鞭炮’來助興了。”“何寶,你太有創意啦,錦上添花,太好啦。”“好什麼好?我說你可真夠幼稚的啦。你以爲這是在北大荒吶?進誰家都不用敲門。他可以告你私闖民宅!這也是觸犯法律的。” “那不是你說的嗎?助助興。”“我那是逗你呢。”“可是,你看王處長那樣兒,今天哪,咱們是好話都說了一籮筐了,就差跪地管他叫爹了,人家就是鬍子綁票——不開面,何寶,你說怎麼辦?明天去了,他肯定還是這些陳詞濫調,故伎重演。他坐在辦公室,拿咱們開涮,咱們可等不起。看來,他不見兔子,是不會撒鷹的。”“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明天咱就給他來點邪的,來點絕的。我們只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了。我看只能智取,不能強攻。小順,我已經向振國立下軍令狀了,不成功,便成仁。”“我們好像上了戰場了。”“你說對了,商場就是戰場。我們這麼多職工等着開工資,工程等着資金購買原材料。我們打的攻堅戰,關係到職工的生活,關係到公司的存亡。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何寶和賀永順坐在路邊,冥思苦想,終於,何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想出一個好主意。他興奮的告訴賀永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賀永順也激動的說:“我也想到一個好主意。”“你先說。”何寶謙讓着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是你先說吧。”“那我可就當仁不讓了。”何寶把他的鬼點子一說,賀永順高興地跳了起來,“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想的。”“來,我們周密計劃一下,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滴水不漏。機會只有一次,不然,等他有了防範意識,就難以攻破了。一定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行是行,下一步就要看我們的表演了。我們還需要一個默契的幫手,你看誰合適?”“我看小成是這塊料。”“我也覺得小成能擔此重任。”“那就是他。回頭你培訓培訓他。一定要做到天衣無縫,不然,就前功盡棄了。”“沒問題,了你不是說‘不成功,便成仁’嗎?我們成不了仁,那就剩下成功了,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不負衆望,旗開得勝!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他防不勝防,自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