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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和煦的陽光,給生活在北大荒的人們送去了秋日的溫暖。何寶兩隻蹆跨在自家的院子裡的長板凳上,悠閒自得地顫抖着雙腿,學着騎馬的動作,懷裡抱着不滿週歲的兒子曬太陽。鄭玉梅從屋裡走了出來,右手拽着身上剛穿的衣服問何寶:“何寶,你看看,我媽剛從天津給我捎過來的得確涼衣服,好看嗎?”“好看。”何寶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你連頭都沒擡,就說好看,你看見嘛了?瞪着眼睛說瞎話。”鄭玉梅溫怒地瞪了何寶一眼。“那還用看?我媳婦長得漂亮,穿什麼都好看。不過,你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好看。今天晚上,我再好好看看。”何寶狡猾地眨眨眼睛,不懷好意地壞笑着說。“你這個倒黴孩子,不說正經話。”鄭玉梅說着就朝何寶的腦袋打來。“你看你,我怎麼不說正經話啦?自己的媳婦還怕自己的老爺們看?咱們生下來的時候,都是什麼也沒穿的。你媽生你的時候,你穿什麼出來的?”何寶邊躲閃着邊說。鄭玉梅看看打不着何寶,順手拿起身旁的一個玉米稈子要打何寶。“別,別,別鬧了,打着孩子啦。我投降。”何寶舉着一隻手說。“何寶,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過去,你每天看我都看不夠,現在,你的眼睛都在你兒子身上。”鄭玉梅說完,噘着嘴,轉過頭。“媳婦,我兒子不也是你兒子嗎?你還跟兒子爭風吃醋哇?你現在不是也變樣了嗎?你過去嬌羞溫柔的樣子了哪去了?現在吧,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臉總是對着兒子,我排不上號嘍。”“你不是也吃醋了嗎?”“有的時候,像個母老虎。好,讓我好好看看你。”何寶說完,拉過鄭玉梅的頭,睜大兩隻眼睛,使勁盯着鄭玉梅的眼睛。鄭玉梅忍不住笑了起來。“看看,看看,你這一笑多好看呢!你要是一生氣呀,臉就長了,就不漂亮啦。我的玉梅一笑起來,賽過仙女,賽過貂禪。”鄭玉梅抿着嘴笑,心花怒放的回屋裡去了。

一會,鄭玉梅從屋裡端出一盆西紅柿,拿起一個遞給何寶說:“何寶,這曬了大半天啦,喝了吧?”“還是我媳婦心疼我,誰親也不如媳婦親哪。”何寶接過西紅柿咬了一口。“來,兒子,給你一塊。”鄭玉梅把小勺子上的西紅柿喂到小兵嘴裡。何寶用手摸着兒子的小鼻子說:“兒子,我就是你的親爹。你還不好意思叫呢,快,快叫爹。你看你媽,當年叫得多痛快!”氣得鄭玉梅拿起掃炕用的掃把,要打何寶的後背,何寶把小兵放在鋪着小毯子的地上,一邊高喊:“母老虎,母老虎!要文鬥,不要武鬥!君子動手,不能動口。”一邊往外就跑。鄭玉梅用掃把擋住何寶的去路,何寶用手指着鄭玉梅說道:“你打不着我,我何寶會七十二變,一會,我變成公老虎,專門降伏你這個母老虎。”鄭玉梅也不答話,手拿着掃把追趕着何寶,看來是不打着何寶誓不罷休。兩個人圍着長板凳,繞着圈的來回跑,小兵好像已經看慣了這兩個大人,經常上演的節目,自顧自的在旁邊旁若無人般的玩耍着。

牛志強一腳邁了進來,“你們這是又排那齣戲呢?”牛志強也學會了開玩笑。鄭玉梅不好意思地瞪了何寶一眼,放下了掃把。“這麼大的人了,總是沒正經。”何寶拉着牛志強進來,訴苦說:“牛志強,你沒成家,不知道成家的苦哇。現在的婦女,翻身翻大發啦,你來的正好,要不然,我就讓她打熟啦。”“有那麼嚴重嗎?你別誇大其詞了。”牛志強笑着搖搖頭說。“完了,完了。我現在是訴苦都找不着地方啦,沒人同情我。”牛志強把一兜子蘋果放在桌子上,坐在長凳子上說:“我昨天去師部,正趕上有賣蘋果的,我就買點給小兵。”“牛志強,你一個月就開三十五塊二,去了吃飯的錢,再買點牙膏、毛巾、香皂,信紙、信封,還要添點衣服、襪子、就剩不了多少了。你每月都省吃儉用的給你叔叔家寄錢,還給孩子花這麼多錢買東西。”鄭玉梅過意不去地說。“這說那裡去了,咱們不吃沒關係,孩子可不能虧着。再說,我還給那幫哥們留出一些呢。”牛志強邊說邊逗起了孩子。“可不是嗎。這孩子剛生下來就沒奶吃,多虧了振國聯繫了一頭奶牛。全連的同志,好多人都給他買過東西,等他長大了,我可要告訴他,可不能忘了北大荒叔叔阿姨們的情分。”鄭玉梅感慨地說。何寶把孩子遞給鄭玉梅,關切地問牛志強,“你和高和平的事有進展嗎?”牛志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告訴你牛志強,精誠所致,金石爲開。持之以恆,水滴石穿。高和平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人,你可別放棄。我看這事急不得,好湯要用文火一點點熬。慢慢進攻,要打攻心戰,持久戰。騎馬追不行,咱騎牛追,不在速度,在進度。堅持到底就是勝利。這和打仗一樣,在戰術上要靈活多樣,在戰略上要重炮出擊,快慢要因人而異。”何寶一幅過來人的樣子。鄭玉梅撲哧一笑,何寶看了鄭玉梅一眼,又開起了玩笑。“根據我的經驗,要想發展快,最好是兩個人在樹林裡談心,這時候跑出一隻大灰狼,或者是黑瞎子什麼的,那個女同志自然就會撲向你的懷抱。不過,英雄救美可是很危險的啊!”鄭玉梅聽出何寶又在作弄她,氣得又要打何寶,牛志強在旁邊哈哈大笑。

這時,賀永順走了進來,“笑什麼呢?大老遠的我就聽見了。”何寶把賀永順拉進門,故作神秘的說:“我正在給牛志強傳老授祖傳秘方呢!正好你也進來聽聽。怎麼,到現在你還耍單幫呢?現在是全連形勢一片大好,越來越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搞對象也由地下工作轉爲地上了,連指導員都把知青的個人問題,提上工作日程了,你可不能落後啊!要跟上形勢。”“我是不想找,沒人配得上咱。就憑咱哥們的英雄形象,後面還不得跟着一個加強排啊。”賀永順搖頭晃腦地說。“你就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吧。你呀,一談到處理個人問題,就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得了吧,你還是念念不忘寧希玲吧?我看你追人家追得鞋都掉了,也沒追上,還吹呢。我告訴你,寧希玲現在失蹤了。秀麗也留在北京啦。你呀,專找那些名花有主,心有所屬的。自討沒趣,自尋煩惱!找對象要因人而異,量力而行。別老是往一個洞裡鑽,走出來看看,那是別有洞天,無限風光在險峰。”何寶揭發賀永順說。“你當初追鄭玉梅,不也是煞費苦心,不擇手段地往一個洞裡鑽嗎?”賀永順也不客氣地揭發何寶地老底。“我和你不一樣,我那是獨具慧眼,你那是沙子迷眼。”“合着到你那兒都是褒義詞,到我這兒都是貶義詞。看來真是勝者爲王,敗者賊呀。唉,我爹媽給我起了多好的名字,永順。怎麼我戀愛路上就不順呢?”“你也別總是怨天尤人,天要是不下雨,你可以抱怨老天爺。你要是拉不出屎來,你可不能抱怨地球沒有吸引力。”“地球對你有吸引力?”“功到自然成。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找歪脖樹。山外有山樓外樓,無限風光在險峰。”“我看你是,斑馬的腦袋。”“什麼意思?”“頭頭是道。”“我看你是,飛蛾鑽殼裡。”“什麼意思?”“作繭自縛。”“你是好爲人師,自封教練。”“你是未經挫折老天真,未經磨礪老稚嫩,未經批評老自滿,未經戀愛老鬱悶。”“行了吧,你這點文化都用在我這裡了。你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站着說話,不知道腰疼。”“我這不是讓玉梅給你這個餓漢子做飯呢嘛!今天,你和牛志強在這陪我喝兩盅,咱們好幾天沒在一起海闊天空了。我呢,也對你們進行戰地培訓一番,小順,我認爲你下一步,要重新制定方針大略,轉換思路,找準目標,具體方案和作戰部署我們邊吃邊聊。你呀,別再作繭自縛,畫地爲牢了。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不好自拔。玉梅,快去炒菜。”牛志強一會看看何寶,一會看看賀永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兩個人的‘相聲表演’。

一會功夫,鄭玉梅端上好幾個菜。“鄭玉梅的動作夠快的,人家都說天津人幹活麻溜,我這回是領教了。”賀永順稱讚道。“那是,要不然,我會娶她嗎?”何寶驕傲的說。鄭玉梅用眼睛白了何寶一眼,剛要發作,賀永順趕緊搶過話頭,“我說,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來,來,來,嚐嚐鄭玉梅的手藝怎麼樣?你別說,這小鍋菜的味道就是比大鍋的好吃。”賀永順邊說邊吃。“你得了吧,你又不是頭一回在這吃飯,你想吃玉梅做的飯,那還不容易,你可以天天來,咱們家的菜園子裡,有的是菜。種菜的時候,你小順和牛志強都沒少幫忙。但是,你得從食堂買饅頭,玉梅現在帶個孩子沒時間蒸饅頭。”何寶大大咧咧的提了個建議。“行啊,咱們成立個互助組,牛志強你也加入我們這個互助組吧。”賀永順表示同意。牛志強猶猶豫豫的說:“指導員會不會把咱們,當成小集團來批判吧?”“你牛志強就是顧慮多,在哪裡吃飯,也歸他指導員管?”何寶一邊說,一邊舉起酒杯:“來。把杯舉起來。我祝小順戀愛路上,一順百順事事順!祝牛志強發揚牛勁,努力耕耘,收穫愛情!”賀永順和牛志強也舉起酒杯:“爲了豐收,乾杯!”一會的工夫,一瓶北大荒白酒就喝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