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武裝連隊戰士們的業餘時間,幾乎被各種會議和政治學習,佔的滿滿的。晚飯後,有雷打不動的一個小時的政治學習時間。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除了連排班組織開會,就是兵團戰士們,在自己的小馬燈昏暗的照明下自習。誰都怕落下一個學習不積極的罪名,那可是政治上不要求進步的有例證明。評選五好戰士的第一條,就是政治上要求進步。久而久之,大家都養成了睡前學習的習慣。

晚上,何寶來到賀永順的牀前,發現賀永順點着馬燈在學習,心想,這小子還真是積極。可是,走到近前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只見賀永順用幾本書支起一本,眼睛早就閉的緊緊的,看樣子進入夢鄉多時了。何寶推醒他,輕輕在賀永順的耳邊說:“小順,你這是學習呀?一會,指導員來檢查,你就露餡了。我們出去一下,我想和你說個事。”何寶一邊說着一邊掀開賀永順的被窩,拽起賀永順。“你明天再說不行嗎?十萬火急呀?我還得穿衣服。”賀永順不耐煩的推開何寶。“十萬火急。我要是不說完,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覺。”何寶不由分說,沒有商量的餘地。賀永順只好穿上衣服,和何寶來到外面。“何寶,你搞什麼明堂?有什麼事情快說,我昨天晚上,站的是倒數第二班崗,合着我是兩個點沒睡覺。一班崗一個小時,下了崗以後,我剛要睡着,就吹起牀哨了。我都困的要死,你說,我還能學什麼習?”賀永順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說。“可不是嗎,進到武裝排呀,光榮是光榮,就是還得站崗。這幾天,秋雨太冷,半夜三更的,從熱乎乎的被窩裡爬出來,滋味真是不好受。”何寶深有同感的嘆了一口氣。“你還知道不好受?那你還把我從被窩裡拽出來?你大晚上的不睡覺,還影響我睡覺。”“那你是不會利用時間,輪到我站崗的時候,我站着都能睡覺。”“還睡覺呢,昨天,我差點沒被嚇死。”“怎麼回事?”“我昨天站的是固定崗,看的是彈藥庫。我找了一個庫房後面隱蔽的地方,揹着上好刺刀的步槍,靜靜的站着。一會就快睡着啦。忽然,我就聽見房頂上有動靜。當時,我的汗毛孔都要豎起來了。”“這麼恐怖?”“我不敢挪動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爲什麼呀?”“我聽老兵說過,敵人善於聲東擊西,他是在用聲音,引你暴露目標,我是一動也不敢動哇。”“那後來呢?”“這時,房上的聲音更大了,我壯了壯膽,悄悄地伸頭一看,是一隻動物。我端起步槍,真想給它一槍。”“不行,指導員說過,一個崗哨只能配發一顆子彈。你用來打動物,指導員非收拾你不可。” “這還用你說?我要是開槍,槍聲就會把流動哨引來。到時候,事情就鬧大了,肯定就得緊急集合,大家就都不能睡覺了,大家還不得罵死我?如果全連分開搜山,各排不明情況,再交起火來,出了傷亡事故,我的罪過可就大了。”“你小子行啊,都那個時候了,還想得那麼周全?腦筋轉速夠快的。”“還行吧。”唉,那到底是什麼動物哇?”“是一隻貓。它聽到我的動靜從房上跳下來的時候,我纔看清。我這個氣呀,我端起槍,就向這隻貓刺了過去。”“刺到了嗎?”“貓那麼靈,還能讓你刺着哇。其實,我也不忍心刺它,就是想比劃比劃解解氣。”“你還是有惻隱之心的。”“唉,搞得我白緊張了一陣子。你說,我還能睡得着覺?再說了,站崗也不允許睡覺,萬一真有特務**藥庫,我不是也被炸死了嗎?就是不被炸死,也沒有我的好果子吃。這可不是小問題。”“那倒也是。” “哎,何寶,說了半天,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呀?”“小順,我請你幫我一個大忙,明天咱們班就要開會,評選五好戰士了。這次,你是肯定是沒戲了。誰讓你小子槍打的不爭氣呢。沒關係,還有下次,不過,這次,你重點要幫我。”“怎麼幫?”“你在開會的時候,搶先提我的名,別人礙着面子,不好意思反駁,我就穩評上了。”“你是怕評不上,不好向家裡交代吧?”“家裡嘛,我不怕,我爸雖說是個老先進,獎狀都快要把我們家的牆糊滿了,再說了,自從娶了我後媽,哪還顧的上我們了,心思都用在我後媽和後媽生的小弟身上了。”“那你是怕什麼?”“爲了不在全連人面前丟面子,尤其是在女同志面前。”“怕她們幹什麼?”“你小子就是想得淺,咱們家庭條件差,就得在北大荒幹出個明堂來,將來在北大荒找個對象成家立業。不幹好啦,哪個女同志願意跟你?”“你也太早熟了吧?你纔多大呀?想那麼多!”“這叫高瞻遠矚,深思熟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武裝連男青年多,女青年少,你看啊,三個男排,才一個女排。找對象這事,是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下手晚了,好的就被別人搶跑了,挑到最後,處理品就沒營養了。到那時候,你要無人問津,可就爲時已晚了。”“理論上還說得通。行動上嗎,沒必要。”“我就不信,你不想?小順,咱倆可是老是同學,在學校的時候,咱們就是莫逆之交。我和你是無話不談,別說我沒提醒你!”賀永順聽後點點頭,不置可否。“那倒也是,我來兵團的時候,是真的不想來。可是,我父親他們單位,把無子女下鄉的人,集中起來辦學習班,不讓回家,停發工資。我們全家人,就指着我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吃飯呢。無奈,我就報名來到兵團了。我也沒有退路哇。”“我們定個攻守同盟,互惠互利,怎麼樣?以後,你有事找到我,我肝腦塗地,義不容辭!”何寶信誓旦旦地發表宣言。“行了,你快讓我回去睡覺吧,不然,我現在就要肝腦塗地了!”賀永順打着哈欠,已經是半睡半醒了。

班長牛志強正在組織班裡開會,進行五好戰士的評選。牛志強先來了個開場白:“今天開會就一個內容,評選這個季度的五好戰士。評選條件,大家也都知道了,首先是政治思想好,積極要求進步,遞交過入團、入黨申請書的,積極參加連裡組織的各項活動的。再一個就是勞動態度好,在工作和生產中發揮骨幹作用,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的。還有,要團結同志好,同志之間能開展互相幫助的,全年沒有和同志發生打架事件的。還有就是一個硬指標,射擊考覈成績,必須達到在二十七環以上。咱們班的名額是五名。看看誰先發言?”

會議的氣氛顯得很緊張。雖然,評上五好戰士,只發一張獎狀,可是,那個年代,大家把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出現了冷場現象。何寶咳嗽兩聲,示意賀永順搶先發言。牛志強聽見了何寶的咳嗽聲,以爲何寶要發言,把頭轉向何寶。何寶把頭仰起,看着房樑,心裡直埋怨賀永順。

“我先說,我提何寶,他符合條件。”賀永順按着事先的約定,開了頭炮。何寶暗自竊喜,心裡說,這個賀永順,還真夠意思。有人開了頭,大家就接着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我選班長。”鄒士飛唯恐錯過買好班長的機會,急急忙忙地搶着發言。。“我選‘狼’。啊哦,更正一下,是郎智同志。”何寶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後腦勺。“我選石前進。”郎智慢條斯理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選劉興堂。”“我選王石柱。”一會工夫,全班七個夠條件的,有六個被提了名。

王解放火冒三丈的站了起來,“憑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沒被提名?論槍法,除了班長,誰能趕上我?”“槍法只算一項,別把自己的麻子看是優點。”賀永順本來就對王解放憋了一肚子氣,十分不滿地噎了王解放一句。“你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和何寶是同學,你就先提他。”王解放一下擊中了賀永順的要害。“同學怎麼了?他就是比你強!”賀永順的口氣非常強硬。這更加激怒了王解放,他怒目圓睜,“你說他哪兒比我強?我爲咱班出的板報,哪次不在連裡評第一?”“你知道別人背後都叫你什麼嗎?老泡!”“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就是說你幹活怕苦怕累怕髒,經常泡病號,老泡!”王解放聽了後,怒髮衝冠。聯想起前幾天受的委屈,他衝向賀永順,掄起拳頭,準備砸向賀永順。何寶擋在賀永順前面,大聲質問道:“怎麼,想動手哇?也不看看自己的手長沒長齊?”班長牛志強拉開了他們,副班長石前進也過來勸阻。王解放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牛志強,傻狍子,你們幾個都是哈爾濱來的,是一夥的!你們合夥排擠我,我找指導員評理去,我要求調到別的班去!”“吆喝!找指導員去?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無理的孩子老找媽!”何寶冷嘲熱諷地推波助瀾。會場變成了‘舌戰場’。正好鄒士飛請假上廁所,郎智也要去。牛志強藉機宣佈:“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