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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和平走了過來,“宋振國,簽字的人,還差誰?我去找。”“都找齊了。”宋振國把簽名的單子交給高和平。“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團部?”高和平急切地問。“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去找你。”宋振國示意高和平先回去。高和平奇怪的看了一眼宋振國,疑惑地走了。

宋振國轉身問秀娟:“你剛纔說的秘密是什麼?”“你剛纔答應我的要求,不會反悔吧?”“只有能救牛志強,讓我滿足你什麼要求都可以。”“此話當真?”“當真。你有什麼要求?快說吧,就牛志強要緊。”“就是••••••就是,就是我在醫院裡,和你說的那件事唄。”“秀娟,除了這件事,我什麼都能答應你。我早已和白曉燕在一起了,我不能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這對你不公平,對白曉燕更不負責。你希望我是這樣的一個人嗎?這樣的人,你覺得值得你去託付嗎?”“可是,我的心裡,就是放不下你,怎麼辦?”“你把眼光放寬一些,你就會看到,有真心實意的,願意和你終身相伴的男青年,值得你去交往。我也聽說過,想要和你終身相伴的男同志很多,你是一個特別優秀的女同志。一定會得到你的幸福。你只要想明白了這一點,你就會幸福。幸福有時候,就是自己給予自己的,你說對嗎?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我現在就明白了,我們雖然不能在一起了,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你解開了我心中的疙瘩,讓我邁過了這道坎。不是你不接納我,也不是我配不上你,是你的心裡邊,已經有了白曉燕。這說明你是一個有情有意,懂得珍惜的人。我現在呀,經過你這一點撥,心裡輕鬆多了。”“你能想明白,我就踏實多了。”“爲了回報你的坦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劉鎖柱腦子裡從小就有病,這是她妹妹小芳悄悄跟我說的。所以,那天劉鎖柱犯病,我並不吃驚。”“謝謝你,秀娟。”“別謝了,應該的。看着這幾天,你們爲牛志強着急上火,到處奔波,,我早就應該告訴你們。”“現在,也不晚。”“好啦,振國,再見。”秀娟深情地看了宋振國一眼,又淡然地笑了笑。

宋振國快步來到高和平的宿舍,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高和平。可是,怎麼能讓劉家承認這個事實呢?這又是一個新的難題。尤其是劉鎖柱的母親,現在還處在極度的悲痛和憤怒之中。“振國,我看,目前我們應該先去看看牛志強,他現在一點很無望。我們要讓他樹立起信心,我們會想辦法幫他洗脫罪名。”“好,我明天和指導員說一說,讓何寶開車拉着我們,早點出發,當天去,當天回。這麼多天沒有看見牛志強了,我們大家的心裡,都太惦記他了。”

縣監獄的接待室裡,牛志強穿着勞改犯的衣服,走了出來。高和平、宋振國和何寶隔着一張桌子,撲上前去。他們只抓到了牛志強的手指尖。何寶帶着哭腔,連珠炮般地說:“牛志強,你爲什麼這麼傻呀?你這一頂罪,你的黨員、排長,什麼都完了,你要是去年不把上學的機會讓給秀麗,你現在就是大學生了。你真傻呀!我知道,你是爲了我,怕我坐牢。我是一個小白丁,怕什麼?你呀,你呀。嗨!”牛志強坦然地笑着對何寶說:“你有鄭玉梅和小兵,我是無牽無掛的一個人,我不來,還能讓你來呀?”

宋振國顫抖了半天嘴脣,強忍眼淚,緩緩地問:“牛志強,你在這裡還習慣嗎?你要挺住。我們正在幫你想辦法,你千萬不要放棄。我們現在已經動員了當時在場的所有同志,爲你打了書面證明,證明你無罪。你們排裡的同志,還有白曉燕和賀永順他們,都要來看你。考慮到你這裡,距離咱們連隊太遠,賀永順還要上課,就沒讓他們來。石前進一定讓我轉告你,現在他代理你們排的排長,你放心,等你回來時,你還是他們的排長。全排的同志,都在等着你回來。”牛志強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們關心我,爲我着急。告訴大家,不要來看我了。別耽誤連裡的生產,連裡現在的工程,正在關鍵的叫勁時期,不能因爲我影響工程進度。我在這裡和在連隊一樣,每天都是勞動。管教們看我是知青,對我都很好。既然此生註定要有這樣一個磨難,我就要從容面對。你們放心吧,我挺的住,不就是四年嗎?”

高和平兩眼淚汪汪地看着牛志強,沒有說話。她遞給牛志強一雙呢絨襪子,一雙鞋墊,兩副帆布手套,一條毛巾,一塊肥皂。獄警翻看了一下,交給了牛志強。牛志強接過來,深情地看着她,也沒有說話。四目相對,一切情義,盡在不言之中。

“好啦,時間快要到了,你們要抓緊時間。”獄警提醒他們道。宋振國拽了一把何寶,“牛志強,我們先出去了,過幾天,我們再過來看你。需要什麼東西,就跟高和平說。”宋振國和何寶走了出去。

高和平望着牛志強,輕輕地說:“我等你!”當高和平轉身離去時,牛志強拼命地隔着桌子向前抓去,當他快要抓住高和平的手時,又縮了回去。

何寶剛走進自家的院子,鄭玉梅、白曉燕和賀永順就急忙迎上來。“何寶,牛志強怎麼樣了?”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何寶長捶胸頓足地說:“嗨,還能怎麼樣?他都到了這個時候啦,還惦記着連裡的工程進度,真是個共產黨員哪。我們管老石叫‘傻狍子’,我看吶,牛志強比‘傻狍子’還‘傻狍子’!指導員把他害苦啦,他葬送了牛志強的一生,可恥呀可恥,可悲呀可悲!”何寶沉重地坐在凳子上,用手敲打着凳子。鄭玉梅、白曉燕和賀永順神情黯然地坐在小木凳上,默默無語。過了一會,何寶站了起來說:“這個‘多事之秋’真是讓人終生難忘。牛志強啊,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我先回屋裡躺一會,頭疼。”賀永順和白曉燕也相繼走出了院子。

宋振國、白曉燕和高和平,眉頭緊鎖地坐在山坡上商量計策。宋振國冥思苦想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要想救牛志強,我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劉家的諒解和同情上。劉小芳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也想到了。”高和平點頭同意。“可是,她畢竟是劉家的人,讓她說出實情,這實在是太難爲她了。”白曉燕說出了她的顧慮。“是呀,以我看,我們得慢慢感化劉家的人,讓他們同情牛志強,主動撤消起訴,這需要時間吶。”宋振國憂心忡忡地說。“我們怎麼做,才能感化劉家呢?”高和平急忙問。“這••••••,我也沒想好。”宋振國搖搖頭。“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努力去做。”白曉燕誠心誠意地說。“我看,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辦法,今天,都回去休息吧。”宋振國心情沉重地走了。

高和平和白曉燕面面相覷,在她們的記憶裡,從來沒有看到過宋振國像今天這樣,情緒低落,萎靡不振的精神狀態。以前,不管工作多麼艱苦,環境多麼惡劣,宋振國從來都是精神抖擻,活力四射的。今天,高和平和白曉燕,明顯感到了宋振國的滿臉倦容和精神頹廢。高和平和白曉燕站在原地,愣了一會,也無精打采地回宿舍去了。

半年過去了。由宋振國、高和平、何寶和賀永順他們反覆推敲的申訴書,經團部保衛股遞交到上級法院後,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高和平、宋振國和何寶每次去團部,都去保衛股打探消息,得到的答覆都是一個樣:“證據不足,維持原判。”這期間,他們幾個人去了幾次監獄,看望牛志強,鼓勵牛志強堅定信心,等待洗清罪名平反昭雪的那一天。牛志強每次給大家留下的印象都是:樂觀,堅強。

每次從監獄回來,大家都感到心情非常壓抑,迫切的希望儘快還牛志強一個公道。可是,由於缺乏劉鎖柱患有先天性疾病的有力證據,申訴結論始終沒有進展。大家也是苦無良策。

獄警們對牛志強的印象非常好,加上牛志強的知青身份,在監獄裡,獄警們還是特別關照牛志強,讓他擔任了服刑人員的大隊長,這對大家多少是一個安慰。

牛志強每天晚上,躺在牀上,就想起高和平淚眼婆娑地柔聲話語:“我等你!”牛志強的心裡,就好像吃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這三個字,對於他來說,是一生一世永遠不能忘懷的,也是他聽到的,最珍貴的語言。監獄裡的人,都不明白,牛志強遭受了這樣的磨難,每天還樂呵呵的,精神抖擻地生活着。他靠什麼支持自己的信念?

這一天,宋振國和高和平在操場上相遇了。“高和平,我正要去找你。”“什麼事?”“還是牛志強的事。”“從哪裡着手?”“我們還是要從劉會計家入手。”“只能這樣了。好在他們家的心情,漸漸地平和了。”“你能不能找劉小芳聊一聊。”“我不忍心。”“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怕引發她的家庭矛盾。”“要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我們不是早就找劉小芳了嗎?”“我試試吧。”

高和平來到劉會計家門口,正好劉小芳飯後出來上茅房。“小芳,我們出去說點事。“司務長,什麼事?”“你能不能爲牛志強去做個證?”“做什麼證?”“就是你哥哥身體先天有病的情況。”“這?”“我知道你很爲難。可是,這是唯一爲牛志強平反的辦法。”“我••••••”“你想一想,好嗎?”“好。”劉小芳低着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