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郎智春風滿面地走了進來。“哎,我說狼,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進來喝兩盅。”何寶走過去,招手讓郎智進來。“我又調回來了。”郎智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摸樣。“狼,你那個溫馨呢?”何寶關切地問。“回畜牧連了。不過,我們很快就結婚了。她就可以調過來了。”郎智滿臉的喜氣。“哎,人家都快要成家了,你還叫人家‘狼’呢。”鄭玉梅給郎智遞過一隻木凳。“沒事,狼就狼吧。”郎智坐在凳子上。“狼,你什麼時候把順手牽羊的對象,給我們‘展示’一下?”賀永順打趣地問。“順手牽羊?還不如說摟草打兔子呢。羊遇上狼,還有好?噢,兔子也一樣。”何寶搖搖頭說。“人家這隻狼啊,是一隻善良的狼。”牛志強也順應形勢,學會了幽默。“狼,你的個人問題解決了,全連的同志們,就從此沒有後顧之憂了。”賀永順調侃郎智說。“哎,賀永順,你什麼意思?你是說,狼是我們連裡找對象最困難的一個,是嗎?你沒聽老輩人說嘛,‘這一戶有一主,屎殼郎它配一個蝲蝲蛄。’”何寶笑模笑樣看着郎智說。“哎,何寶,我們郎智既不是屎殼郎,也不是蝲蝲蛄。這個比喻不恰當。人家是‘王八瞅綠豆——對了眼了。’”賀永順‘糾正’何寶的評語。“你那王八和綠豆的比喻就恰當了?”何寶反駁賀永順。“我說郎智,聽了何寶的‘恭維’,你依然笑得這麼燦爛,在你的臉上,總是晴天。也不知道,你每天都有什麼高興的事?”賀永順說着,給郎智倒上一碗酒。“別,別,別。我沒有酒量,還是給別人勻勻吧。”郎智推讓着。“你想多喝也沒有了。就剩這麼多了,福根都給你了。來,喝。”牛志強端起酒碗,先喝了一口。“今天,我給你們帶來的,還真是高興的事。”郎智喝了一口酒,緊了一下鼻子說。“有什麼好消息?”何寶迫不及待問。“明天,電影隊來我們連裡放電影。指導員讓我通知你,早一小時出車,我們班和你去拉石頭。騰出時間,你出車去接電影隊。”郎智對何寶說。“是新電影嗎?”鄭玉梅激動地問。“還是老電影。”郎智搖了搖頭。“哎,八個樣板戲,我都快倒背如流了。”何寶嘆了一口氣。“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幹,看就看吧。反正那些搞對象的也沒地方去,這也是一個契機。可就別像前幾次一樣,等了半天,電影沒拉來,讓我們看了一場‘夜站白瞧!’”賀永順倒是挺滿意。“‘夜站白瞧’的電影常常看。你們當然無所謂了,我又要早起了。”何寶把酒碗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多看幾遍也不錯呀,我在家到時候,看電影還得買票呢。”牛志強看了一眼何寶。“哎,我跟你們說,我在家的時候,看電影還真不花錢。”何寶不以爲然。“吹牛!” 鄭玉梅瞪了何寶一眼。“我何寶可不是吹牛。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電影院。我發現一個規律,電影票的顏色,幾天循環一遍。我撿廢電影票,等過幾天,號碼循環回來,我就可以拿舊票看電影了。”何寶有些得意。“不對呀,電影票用過了,就撕掉了。”郎智不解地問。“這就是技術了。你把撕壞的一面,摺疊在裡面,就看不出來了。”何寶老道地介紹着經驗。“那要是被發現了呢?”鄭玉梅還是擔心。“這要選好時機。趁着人多到時候,檢票員忙不過來,就顧不上細看了。”何寶夾了一口菜。“噢。”郎智佩服地點點頭。“要是趕上喜歡看的新電影,你就在散場的時候,蹲在椅子下面。沒有被發現,就可以接着看下一場了。” 何寶的‘經驗介紹’,讓大家‘耳目一新’。“這事呀,也就是你何寶能幹得出來。敬你一口!”賀永順說着,給何寶的碗裡倒滿了酒。

何寶喝到了興頭上,談興大發。他開始把箱子底的故事搬了出來。“我告訴你們,我小的時候,我們家的對門,有個大傻姑娘。你什麼時候問她‘你吃飯了嗎?’她總會告訴你,‘沒吃。’你再問她,‘你剛纔吃了幾根麻花?’她就告訴你,‘就吃了三根。’你們說,她傻嗎?”“知道吃,就不傻。還知道隱瞞呢!”郎智笑嘻嘻地插話道。

何寶接着講起來。“她的屁股後面的褲線,總是歪着的。走起路來,褲線都快要歪到胯骨上了。”“那是與衆不同的個性。”郎智打着哈哈說。“別打岔,讓他接着講。”賀永順提議道。

何寶又接着講開了。“在他們家的小院子裡,種了幾棵玉米。秋天的時候,大傻姑娘早晨起來倒尿罐,她用玉米的甜杆,墊着尿罐,我們都以爲她真講究。可是,倒完後,她把玉米的甜杆,扒掉皮吃了。你說,她也吃得下去?”郎智剛要接話,看到賀永順瞪了他一眼,就把話嚥了下去。

何寶喝了一口酒,又繼續了他的故事。“後來,她嫁到農村去了,一年以後,被休了回來。你們猜,爲什麼?”“爲什麼?”幾個人一起問道。“因爲呀,她不生孩子。每當別人問起她,‘你爲什麼不生孩子?’的時候,她就告訴你,‘我有病。’別人問她,‘你有什麼病啊?’她就說‘關節炎。’哈哈••••••”幾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何寶笑得說話都不連貫了,還在講着,“雖然,那個時候,我還小,聽得,不是太明白。但是,從大人們的笑聲中,我也知道,那是傻話。後來,她又嫁人了,一年以後,又被休回來了,還是因爲不生孩子。後來她又嫁人了,終於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們知道嗎?她爲什麼和前兩任丈夫都不生孩子嗎?”何寶停頓了一下,故弄玄虛地看着大家。“爲嘛呢?”郎智急切地問。“告訴你們,是因爲那兩個傻小子,比她還傻,他們從來沒有和她有過那個……”幾個人笑成一團。

賀永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這個故事要是讓指導員聽見,又得讓你到大會上做檢查。”“所以,得趕緊給自己組成個安樂窩。在家裡,可以自由主義隨便氾濫。”何寶又藉機發表他的新論。“他在家裡沒正事,盡講些讓人笑破肚皮的故事。”鄭玉梅佯裝惱怒的說。“鄭玉梅,你就偷着樂吧,你可找了個大活寶,每天多開心,你說是不是?”賀永順發表了自己的見解。“今天,就衝着小順的公道話,我特批,你賀永順,還有牛志強,今後不用再外道的叫她鄭玉梅了,就叫她玉梅。這樣顯得親切,好不好?”何寶似乎喝的有點高了,滿臉通紅,酒精開始在體內燃燒。

郎智也喝得不少,他藉着酒勁也講開了故事。“我以前聽我媽說,他們單位也有一個傻姑娘,結了婚以後,不會料理家務。生了一個孩子以後,抱着孩子上單位的託兒所,她都不會包孩子。沒辦法,孩子每天就得由她老婆婆用小被包好。就這樣,她還經常把孩子背倒個了。幸虧他們家距離單位比較近,要不然,孩子就得被控死。還有一次,大冬天的,她老婆婆不在家,那個時候,她的孩子已經快三歲了,她給孩子穿棉褲的時候,把孩子的一條腿呢,順着套在外面的單褲,和合在一起的兩個棉褲腿之間伸了進去。結果呢,孩子的一條腿一側凍得通紅。還有一次,她把孩子放在幼兒園的凳子上一坐下,孩子就沒命的哭。她就使勁按着孩子。幼兒園的阿姨走過來一看,孩子的屁股上有一個圖釘,你說,孩子能不哭嗎?”“那孩子可糟了罪啦。”鄭玉梅心疼地直咂嘴。“沒事,後來那孩子上學以後,經常在各科比賽中獲獎。是我媽他們單位裡,唯一榮獲過市小學生數學競賽獎盃的。我媽就說,‘你看人家那個孩子,攤上了一個傻媽,還能獲獎,你們還不如他吶。’我當時就對我媽說了,‘人家的孩子,小時候他媽給他屁股上按了一個圖釘,所以就獲獎了。’氣得我媽說,‘你要是不好好學習,我就給你的屁股上按上圖釘。’”郎智的故事,引得大家又一陣的大笑。“看來呀,孩子的學習成績好壞,不完全取決於父母。”賀永順擺出一副教書育人的態勢。何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兒子能不能獲獎沒關係,我絕不能給我兒子的屁股上按圖釘。”

何永順 一拍大腿說:“你們都講了一個大傻姑娘的故事,我也講一個。說有一個大傻姑娘嫁到人家後,正趕上過年。婆婆就告訴她說呀,過年的時候,要說吉利話。這個大傻姑娘嘆了一口氣說呀,‘俺今年在這兒過呀,俺明年還不知道在那過呢。’婆婆一聽就急了,大聲喊道‘你這不是咒我兒子呢麼?你就不能說,明年的時候,給我們生一個大胖小子嗎?’大傻姑娘急忙擺手說,‘可別提生大胖小子的事啦。俺在孃家的時候,生過一個。差點沒被俺舅舅把俺打死。’婆婆瞪大眼睛問,‘你和誰生的?’大傻姑娘搖搖頭回答,‘俺也不知道。’怎麼樣?我這大傻姑娘比你們認識的還傻吧?”鄭玉梅早就忍俊不止啦,大家更是捧腹大笑。

不知不覺酒瓶見了底。看着何寶站起來,有些腳跟不穩的樣子,牛志強和賀永順站起來說:“回去了。”鄭玉梅問:“你們喝好了嗎?”“喝好了。”幾個人一起回答。牛志強囑咐鄭玉梅,給何寶喝點蜂蜜水解酒。郎智建議喝茶水解酒。然後,三個人意猶未盡地離開了何寶的家,朝宿舍走去。鄭玉梅出來送他們,“你們常來呀,何寶這人,就愛熱鬧,你們來了,他就高興。”

走在路上,賀永順感嘆地說:“還是有家好哇!可以真正的暢所欲言。”郎智深有體會地說:“兵團戰友在一起多開心呢!要是咱們總在一起,是無比快樂的事。”牛志強搖搖擺擺地問:“我怎麼感到大地在晃啊?”“這酒有點後返勁。我也覺得有點像騰雲駕霧似的,可能是我們喝多了。人家都說,喝酒的時候,心情很重要,心情好的時候,喝多了也不醉,咱們三個人加在一起,也沒有何寶喝的多,他都沒醉。看來,咱們是同命相連,心情不好哇。”賀永順的口裡,已經開始有點含糊不清了。“可不是嗎?何寶現在呀,媳婦孩子熱炕頭都到齊了,咱們萬里長征剛邁出一小步。”牛志強也感同身受地說。“沒關係,我們一起加油,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賀永順邊說邊要去攙扶牛志強,郎智跑過來,夾在倆個人中間,左邊攙着賀永順,右邊攙着牛志強,離了歪斜地走着。

他們一邊走,一邊高唱着:“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毛主席領導革命的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向前進,革命洪流不可阻擋。向前進,向前進,朝着勝利的方向。”“哎,牛志強,我以前可沒聽你獨唱過。”郎智問。“我這破鑼嗓子哪敢獨唱啊。今天,藉着酒勁,纔敢嚎兩嗓子。”“要不說吶,酒壯英雄膽呢。來,我們一起唱。”三個人高一聲,低一聲的接着唱起來:“我們的朋友遍天下,我們的歌聲傳四方,••••••”牛志強停下來問:“下面什麼詞來的?”“我也不記得了,從頭唱吧。”郎智又從頭開始唱。

溼潤的草地上,留下了他們歪歪扭扭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