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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以後,何寶和賀永順接到了王解放的來信,何寶和賀永順急忙打開了信,只見信中寫到:

何寶暨賀永順:

你們好!我回到北京後,怕你們惦記,第一個任務就是給你們寫信。謝謝你們幫我寄信,你們幫了我一個大忙。不然,我今天還不一定回到北京呢。

你們是我信任的荒友,我就告訴你們一個實底。我的爸爸是紅軍時期的紅小鬼,是威震一方的抗日名將,是他讓我到北大荒來鍛鍊的。以前,我說這裡的生活艱苦,讓我爸爸把我調回去,爸爸總是說,‘不艱苦讓你去鍛鍊什麼?這還不比我們當年爬雪山,過草地,打日本鬼子的時候,條件好多了?’不同意我回去。這次,爸爸看了我的信,讓他的老部下來咱們團裡調查,他們調查後,和我爸爸通了話。我是我爺爺唯一的孫子。我爸爸動了惻隱之心,終於同意把我調回去了。現在,我就在我爸爸老部下的隊伍裡當兵,在團裡的後勤部當管理員。這裡的條件比北大荒好的多,我各方面都很好,你們就不用惦記我了。

另外,我的全部生活用品,都歸你們所有。我的半導體收音機,就留給何寶做紀念吧。我的手風琴,就託付賀永順保管吧,有機會捎給我。

請替我向劉小芳問好,就說我感謝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真心幫助過我。還有,代我向白曉燕和鄭玉梅問好。代問宋振國和高和平好。我就不一一地給他們寫信了,不想給他們添亂,我不會忘記你們對我的幫助。

王解放於北京即日

王解放的返城,在青年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大家議論紛紛。有的人說,有一個有地位的爸爸真好,犯了錯誤就能返城,怪不得這個老泡,怎麼那麼驕橫跋扈呢!他敢和指導員抗衡,原來是人家根基硬啊。也有的人說,老泡的順利返城,也是讓指導員給逼走的。要不然,他爸爸也不能這麼快把他調走,這倒是因禍得福啦。知青們除了羨慕,就是忌妒。可是,知青們知道,有王解放這樣的家庭背景的,畢竟是極少數,議論過後,還是得按部就班的上班。

指導員也沒想到,自己家的鴨子,白白的犧牲了不說,還成了王解放返城的催化劑,成了青年們的笑柄。用何寶的話說,就是打不着狐狸,還惹了一腚的臊。

何寶和賀永順議論起這件事,卻高瞻遠矚地想到了另外一層。“小順,王解放現在是徹底脫離苦海了。他這個倒黴蛋兒一走哇,下一個倒黴蛋兒還不知道輪到誰呢。”“何寶,你真是‘杞人憂天!哪有那麼多倒黴的事?’”“你沒聽說過嗎?按下葫蘆,浮起瓢。指導員不是愛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嗎?”“他指導員不是樹,我們也不是風。小心一點就行了。”

正如指導員預想的那樣,自從王解放返城以後,知青們好像忽然醒悟了,他們不再像以前那麼單純,那麼好管理。

這天晚上,指導員派通訊員來通知,各排晚上,組織政治學習。

甄帆招呼知青們,“都集中一下,做到中間的鋪上。今天的晚上,就一個內容。學習以後,自由活動。”“排長,我的褲子溼了,沒有褲子穿。我就在自己的被窩裡聽得了。”睡在上鋪的一個青年,露出一個腦袋說。“那好,你就在那聽吧。”甄帆點頭同意。“排長,我的褲子也溼了。”上鋪的另一方青年,也提出來了同樣的問題。“行了,給我打住。別人就別再‘故伎重演’了。注意,別說話,開始學習。”上鋪的另一個青年,剛想張口說出同樣的理由,被甄帆的話給擋了回去,吐了吐舌頭,從上鋪爬了下來。

“排長 ,今天學什麼呀?”“國外發生了武裝衝突,叛亂,還有。。。。。。”“外國的事兒和咱們離的太遠了。”“指導員佈置的。”“指導員在山溝裡想的還挺遠。”“就是,和咱們有嘛關係。”“聽你們的?還是聽指導員的?”甄帆提高了音量,才壓住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甄帆正在念着學習材料,上鋪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大家仔細一聽,呼嚕聲來自兩個人的口中。一個高音,一箇中音。一個長音,一個短音。交叉迴應,恰到好處,好像一首簡易的‘交響樂’。除了呼嚕,其中的一個人,還發動自身的能量,放了一個響亮的屁。“這還帶着伴奏吶。”一個知青‘讚揚’道。知青們鬨堂大笑。上鋪的知青被笑聲吵醒了,他們不好意思地對甄帆說:“排長,我太困了。”“排長,我不是搗亂,是他先睡着了,傳染給了我。”“我讓你們坐下來,你們找理由不下來。真是讓你們暖和暖和,你們就上炕了!得寸進尺!下來!”甄帆嚴厲地斥責他們。“排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兩個知青邊說邊從上鋪爬了下來。

還沒等甄帆說話,知青們就地自動展開了討論。“排長,咱們這學習呀,也得活學活用吧?咱們爲了達到學習效果,開個文藝聯歡會,趕走瞌睡蟲好不好?”“對呀。那樣,就不會有人睡覺了。”“反正,現在讓他們兩個人‘攪合’的,也學不下去了。”“就是呀,這個屁呀,把人的神經都‘崩’精神了。就着這氣氛,咱們不如活躍活躍。”“就是,排長,這可是人心所向啊。”“請排長聽聽羣衆的呼聲。”“我們前幾天開的聯歡會,多帶勁!我們接着開吧?”“排長,你就破個例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對指導員的話,言聽計從的。”“就是,我們也應該有自己的學習方式。”

甄帆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向做事果斷的他,也被眼前的難題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爽快地說:“行,就按大家的意見辦。”“好!”知青們自發地鼓起掌,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

一個知青帶頭唱了起來。“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紅星閃閃亮,照我去戰鬥。革命重擔挑肩上,黨的教導記心上。”知青們高一聲,低一聲的接唱道:“黨的教導記心上,黨的教導記心上。”幾十個人的歌聲,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何寶今天出車剛回來,就聽到了歌聲。他端起來飯碗,三口兩口的把碗裡的飯扒拉乾淨,放下飯碗就走。鄭玉梅追了出來。“何寶,你幹嘛去?”“出去溜達溜達。”“這倒黴孩子,嘛事又把你的魂兒勾跑了?”話還沒說完,何寶已經跑遠了。

何寶跑到小順的宿舍,拉起賀永順就走。賀永順一邊踉踉蹌蹌地跟着何寶走,一邊問:“何寶,咱們去哪呀?”“小順,別問,哪裡有歌聲,就去哪裡。”“現在是政治學習時間,哪裡有什麼歌聲?”“你七老八十了?耳朵這麼背!你沒聽見唱歌的聲音吶?”“聽見了。人家唱歌,我們參合什麼?”“革命歌曲大家唱嘛,快走。”

何寶和賀永順推開甄帆所在排的宿舍門,“何寶,賀永順,你們來了?”甄帆招呼着他們。“對,和你們一塊熱鬧熱鬧。”“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有人帶頭喊起來口號。“不用這麼隆重,不用這麼隆重。”何寶擺出了一副領導的姿態,向大家招手致意。“行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賀永順說着,把何寶的手臂扒拉下來。“何寶,來一段京劇。”有人提議。“那行,你們得給我伴奏。”何寶答應着。“用什麼伴奏哇?”有人問道。“這還不簡單,用臉盆伴奏。當年,戰爭時期,就是用臉盆伴奏的。這是發揚革命傳統。” 賀永順出了個主意,“行,把臉盆都拿出來。”甄帆的號召,得到了大家的響應,大家把自己的臉盆全部都拿了出來。何寶清了清嗓子,高昂地唱了起了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選段。“穿林海,跨雪原,我氣衝霄漢!”“快敲哇。”甄帆向上擡着手說道,大家按照鼓點,一起敲起了臉盆。“嘡••••••嘡蹚嘡,嘡••••••嘡嘡嘡。”每當何寶唱完一個小段,臉盆的敲擊聲就劇烈地響起來。何寶的京劇唱完了,代替掌聲的,仍然是急促的敲擊臉盆聲音。

知青們被激情籠罩着,爭相恐後地唱了起來。經常是幾個人一起唱,起的歌不一致時,就會有人主動符合別人的歌曲。大家手中的臉盆,就不斷的敲着。

這麼大的動靜,其實,來回巡視的指導員也聽到了,但是,自從王解放的事件發生後,他對知青的管理熱情,似乎降低了許多。他默默地回家去了。

宋振國也來到了演唱現場,他輕輕地推開門,向裡面張望了一下。知青們只顧着瘋狂地唱歌,沒有發現宋振國的到來。宋振國沒有阻止大家的演唱,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知青們起來洗漱,發現他們所有的臉盆都敲壞了,無一倖免。每個臉盆都嘩嘩的漏水,無法使用。甄帆只好告訴大家,先用牙缸接點水,浸溼毛巾,擦擦臉了。“哎,昨天晚上太激動了,太過癮了,忘記臉盆的事了。”“刺激!刺激!我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我半宿都沒睡着覺。”“這才叫‘我愛北大荒’的實際行動。一天到晚,死氣沉沉的,有什麼意思?這才叫生活。”“那以前就不叫生活了?”“那隻能叫活着。”“好是好,我們的臉盆都‘犧牲’了。”“排長,那我們晚上洗澡和洗腳,總不能還用牙缸吧?”各地來的知青們,南腔北調地議論着。“這樣吧,我和副連長反映一下,何寶去團部的時候,給我們每人買一個臉盆。不過,我們下次敲臉盆的時候,要輕一點。”甄帆囑咐大家。

第二天,宋振國讓何寶去團部,爲沒有臉盆使用的知青,每人購買了一個臉盆。指導員生了好幾天的悶氣。

何寶對賀永順得意洋洋地說:“這就是良好的開端。王解放‘不畏強權’的精神,正在‘發揚光大’!我們開始慢慢地朝着自由的天空飛翔啦。”“小心樂極生悲!你別忘了,風箏飛得再高,線兒還在人家手裡牽着呢。”“烏鴉嘴!”“哎,王解放算是走向‘光明’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