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卻已是過去八九個月,這八九個月中,王府倒是不曾清閒過,年前的時候二姑娘的婚事就定了下來,趕在正月裡的黃道吉日,就過門了。接着又是三姑娘,二姑娘過門不過兩個月,那邊誠國公府的老爺子身子不好,怕萬一遇上了白事要耽誤日子,就也早早的給嫁了過去。二房的二少爺周琰中了舉人,老王妃高興,就也許了他和二太太孃家表妹的婚事,六月初六的時候嫁了過來。這位表妹本就看上去沒什麼主心骨,對待妾氏也算寬厚,倒是和趙紅芙處的很好。
劉七巧身上穿着米黃碎紅撒花交領紗衣,下身是一條草綠色繡白玉蘭長裙,長髮及腰,手上拿着一方白帕子,只在白玉一樣的臉頰上微微擦拭了一下,朝着大門裡面的人道:“車都在外面等着了,你們倒是好了沒有。”
裡面人應了一聲,走出來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媳婦,懷裡抱着個奶娃娃,只笑着道:“七巧姑娘也忒急性子了,夫人還在裡面整理呢,這及笄是大事情,可千萬不能漏了什麼東西。”原來這奶媽手中抱着的,就是李氏爲劉七巧新添的小妹妹,因爲劉七巧和劉八順的姓名緣故,這可愛的小妹妹也有一個通俗簡單的名字,叫劉九妹。大家都很親切的喊她九妹。
劉七巧不知道九妹以後長大了會不會也發出劉八順一樣的吐槽,不過眼前看着她眨巴着小眼睛吐泡泡的樣子,當真是可愛的不得了。李氏這會兒總算忙完了,從房裡出來,手中捧着一個紫檀木匣,這次她們回牛家莊主要有連個目的,第一呢,就是爲劉七巧行及笄禮,第二就是將劉九妹添入族譜,也算是正式加入劉家這個大家庭。
劉老二前幾日就已經回了牛家莊安排,今日便是劉七巧帶着李氏等人,一起回去。李氏自生過了劉九妹之後,因爲請了奶孃,不需要自己每日辛苦,竟養得比以前富態很多,越發顯不出她的老態,倒是看着比以前從牛家莊進城前還年輕些。
熊大嫂把幾個包裹一齊擺上了馬車,開口道:“夫人,這東西都裝好了,我們一起上路吧。”
劉家人少,所以只備了三輛馬車,一輛上面裝的都是給親戚鄰里之間的東西,另外一輛上坐着綠柳等幾個丫鬟婆子。劉七巧帶着奶孃、李氏還有錢喜兒還有劉八順一起坐一輛馬車。
馬車行駛到城門口的時候,忽然就被人給攔了下來。劉七巧挽起簾子瞧了一眼,卻見是春生和齊旺兩人,各駕着馬車在一旁候着。杜若從車裡出來,到劉七巧的馬車前站定,因爲知道李氏也在馬車裡,所以微微行了一個揖禮,只開口道:“母親說及笄是大事,她想當七巧的笄賓,順便也去莊上散散心。”
劉七巧聞言,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感激,杜太太春日裡被測出了喜脈,這會兒正是四五個月的光景,原本是預備請了當笄賓的,可是一想到她這身子,劉七巧也只好作罷了,誰知道杜太太卻還是這樣疼自己。
劉七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見了杜若便嗔怪道:“你是怎麼當人家兒子的,這大熱的天,讓太太趕路,萬一路上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好呢,依我看還是回去吧,我們是逃不過這禮數,不然誰願意回去呢。”
杜太太坐在馬車中,聽見劉七巧這麼說,自然也是知道這兒媳是關心自己,只笑着道:“你不要怪大郎,是我堅持要去的,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等下個月過了門,便把我身上的一應事務都接了去,我好安安心心的享清福,便算是你的孝順了。”
劉七巧聽杜太太這麼說,也不好推辭,便囑咐道:“那你們的車可慢着點,千萬可注意着點,只是這天實在太熱……”劉七巧正想繼續往下說,杜若接着道:“我們臨走時運了小半車的窖冰,就在後面跟着。”杜若說着,就已經讓老媽子給鑿了幾塊冰,送到劉七巧的馬車裡去。
一行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到了中午最熱的時候,便正好在李子村的孫三虎家休息了半日,直到了申時二刻,接近日落西山的時候,才又啓程出發。到達牛家莊的時候,正好是酉時二刻。
劉老二和劉老爹等人一早就在門口等着了,見劉七巧的馬車這會兒才姍姍來遲,只笑着道:“我還以爲你們半道上遇了什麼事,後來想想,大抵是中上太熱了,在路上找了人家避暑去了。”
李氏從車上下來,連忙道:“老爺,親家太太也來了,是給七巧做笄賓來的。”劉老二一聽,急忙就往後面的馬車那邊迎了上去,杜太太正由幾個老婆子扶着下車,這一路雖然走走停停,但是對於一個高齡孕婦來說,也是不容易的。
劉七巧忙上前,親自扶了杜太太進門,讓她坐在偏廳的軟榻上,自己則搬了一個墩子,爲她揉捏着有些腫脹的小腿。杜若則坐在另一邊,爲杜太太揉捏另一條腫脹的小腿。杜太太看着自己的兒子媳婦,一時間簡直歡喜的心裡都要流出蜜水來了。只安逸道:“再過一個月,七巧可算是要進門了,我這盼得喲,眼睛都直了。”
杜若聽杜太太這麼說,心裡雖高興,臉上卻還免不得透出些紅暈來。這過去的幾個月杜若也是過的不容易,若不是因爲他這大夫的身份,要是跟其他規矩人家一樣,都是非要避嫌不可的,那他一定是早就得了相思病,也是時候病入膏肓了。
劉七巧見杜若那樣子,心裡也是帶着幾分甜蜜的期盼,只笑着道:“頭一次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太慢了,前兩天太太還對我說,這王府的姑娘一下子少了兩個,如今我又要嫁人了,她就越發冷清了。”
杜太太笑着問道:“聽說王爺得了一個六姑娘,是養在太太跟前的,也總算圓了太太一心想要女孩子的念想。”
說起這六姑娘,劉七巧心裡是知道的,這便是春月和世子爺生下來的孩子,王府爲了世子爺的名聲,就假說這六姑娘是被趕去莊子裡的方姨娘生的,所以出生了好幾月都不曾帶回來,直到日子對了,才領回來的。
“嗯,我乾孃是個有福分的人,經了那麼大的難,如今也算苦盡甘來了。”劉七巧正說着,綠柳端了幾碗綠豆湯進來,送到跟前道:“姑娘,這綠豆湯是沈阿婆剛煮的,兩隻紅碗裡頭放着的是加了冰塊的,沈阿婆知道親家太太有了身子,所以單獨準備了一碗沒加冰的,只綠色的碗,吃的時候可別弄錯了。”
綠柳說完,便把盤子放在了小圓桌上,又退了出去,杜太太笑着道:“我一把年紀的人,還難爲她們記掛着這些,這孩子我原本也是不想要的,兒子都娶媳婦了,我還生小子,像什麼話呢,若不是你公公和老太太的意思,我何必要冒這個風險。”
劉七巧聽杜太太這麼說,只搖了搖頭道:“太太這麼說就不對了,我記得老爺說過,太太生杜若那年才十六,因爲年紀太小,傷個根本,所以這些年才一直不好受孕,如今已是養好了,太太今年三十七,我乾孃去年生的六少爺的時候,都已經三十八了,她受了那麼多苦,如今不還好好的。”三十七歲生孩子,對於從現代穿越過去的劉七巧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如今晚婚晚育成風,很多產婦三十七歲才生第一胎,壓根就沒她們想象的那麼可怕的。劉七巧覺得,在古代晚育的風險,倒不是在於產婦自身的身體的條件,而是高齡造成的一些高發性的病症,會影響胎兒的健康。
索性杜太太身在杜家,被幾位太醫照顧的無微不至,這方面的風險也不至於太大。
杜太太聽劉七巧這般寬慰自己,只笑着點點頭道:“我現在什麼都不着急,就着急等你這杯媳婦茶,我如今正攢了一籮筐的事情,就等着你過門了交給你。你也知道你那二嬸子,平常的事情跟她商量一下也就罷了,一些大事上面,她是難得能拎清楚的。”
劉七巧聽杜太太說的這般嚴肅,知道定然不是玩笑話了,劉七巧頓時就覺得自己亞歷山大,彷彿這重重的擔子,就要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樣了。
杜太太見劉七巧這樣一副表情,也笑着道:“你也不用擔心,到時候我自然幫襯着你,你是新進門的媳婦,在她們面前立立規矩也是好的,老太太身康體健的,杜家一時半會兒還分不了家,二太太那邊不肯讓她媳婦插手,我可是個喜歡躲懶的,到時候這孩子出生了,我少不得還得忙着他,你自然是要幫我挑大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