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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在王府參加婚宴之後生病的事情,最後連王府的人也沒能瞞得住。起因就是老王妃的藥喝完之後,去太醫院請杜若再來複診,被裡頭的人告知杜若正在家裡養病。老王妃對杜若也很疼愛,如今更是半個孫女婿,自然是要照看着點的,誰知道一打聽,才知道在周珅大婚當夜,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偏生這幾日皇帝放了周珅十天的婚嫁,所以周珅並沒有去軍營,老王妃便喊了周珅過來,讓他一定帶上禮物,去杜家負荊請罪。

周珅何等精明之人,早已經知道那天的事情了,只是對方不提,他又何必要去領這個罪名。如今既然是老王妃發話,他倒是痛痛快快的答應上門去請罪了。

周珅去杜家的時候,劉七巧正和杜若在花園的小涼亭裡面喝茶對弈。說起來幸好劉七巧小時候也算是興趣廣泛,學過一陣子圍棋,雖然算不得棋藝精湛,但是陪着杜若解悶的水平還是有的。

劉七巧也頭一次知道,杜若的這一雙手,不光會給人把脈之外,棋藝、琴藝,幾乎是樣樣精通。杜若見劉七巧一臉的讚歎,只笑着道:“琴棋書畫,大多是用來修生養性的,也可用來交際,年少的時候和學友們一起切磋技藝,那時候並不懂什麼仕途經濟,若是連這都不會的話,會被人看不起的。其實我們家最擅長這些的不是我,而是二妹妹,蘇姨娘從小對二妹妹就格外嚴格,二妹妹是姐妹三人中四藝最出衆的。”

“那是自然的,不然怎麼當狀元夫人呢?其實我之前在樑府的時候,還見過二妹妹作詩,可惜我是分不出好壞的,只聽有人贊她,想必是相當不錯的,只可惜……”劉七巧想起杜家三位姑娘年內都要出嫁,心裡倒也有些捨不得。

杜若看出她的心思,只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妖怪也只能怪七巧你太早給她們撮合婚事了。”

這三位姑娘的婚事,劉七巧多多少少都出了點力,如今看着三人都已經定下來,劉七巧心裡還是替她們高興的多,兩人正閒聊着,綠柳只神色匆匆的前來稟報道:“奶奶、大少爺,世子爺來了。”

劉七巧一時沒想到周珅會親自前來,只隨口問道:“哪家的世子爺來了?”

綠柳急得擠眉弄眼的,只開口道:“還有哪家的世子爺呢,就是……就是恭王府那位啊。”

“他來幹什麼?”劉七巧對周珅沒什麼好感,但是說討厭,也說不上,只是彼此之間竟然沒有了生命往來的必要,那好好的了斷,豈不是更好?

“世子爺說,他是來向大少爺請罪的。”

“就說我們不在家,請他回去吧,沒什麼罪好請的,如果他不答應,就問問他,他在戰場上殺了人,是不是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劉七巧對周珅針對杜若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一開口便沒什麼好氣了。

杜若聞言,只笑道:“七巧,來者是客,總不能讓人吃閉門羹,不是我們杜家的道理。”杜若想了想,只對綠柳道:“把世子爺帶到外院的會客廳裡頭,我和大少奶奶一會兒就去。”

劉七巧想了想,直接把人趕走,似乎確實不是事兒。周珅那些心思,劉七巧心裡也明白,可如今各自爲家,該忘記的,總要忘記,杜若已經喝過他敬的酒了,若是再酷酷糾纏不清,什麼也說不過去了。

綠柳只點頭應了,往前頭去,想了還是對周珅有些害怕,只遣了一個小丫鬟去門口迎了周珅進來,到會客廳裡頭上了茶招待。

周珅站在廳裡頭,打量了一眼四周的陳設,杜家不愧是百年望族,根基財力都很強盛,僅僅大廳裡的陳設,也能看出一個家族的底蘊來,想必劉七巧嫁入杜家,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她是一個聰明人,做這樣家族的正妻,遠遠比做他的側妃風光。而他作爲恭王府的繼承人,卻是不可能讓劉七巧做自己的正妃的。

周珅嘆了一口氣,心裡頭長久以來的鬱結似乎正在慢慢變淡,轉身的時候,卻正好看見杜若和劉七巧兩人並肩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笑靨如花、一個溫文爾雅,所謂金童玉女,大抵也不過如此。

杜若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周珅行禮,周珅拱手還禮,忽然覺得這次前來,似乎還是太過多餘了,只笑了笑道:“府上事務繁忙,既然杜太醫無大礙,那我就先告辭了。”

劉七巧心裡暗暗高興,嘴上卻道:“義兄既然來了,何不喝一杯茶再走呢?”

劉七巧在和周珅撇清關係的時候,總喜歡喊他一聲義兄。周珅聞言,只笑着道:“義妹這裡,想喝茶難道還喝不着嗎?來日方長,茶以後再喝也無所謂,今日就先告辭了。”周珅臉色一沉,往廳外去,只招呼了隨從將帶來的禮物放下,只走到門口,纔回頭對兩人道:“義妹、義妹夫,留步。”

劉七巧略略往前兩步,嘴角掛着笑,點點頭道:“那義兄若是有空,以後儘管來府上喝茶,杜家雖然不如王府,可一杯好茶還是拿得出的。”

周珅略略一怔,自嘲一笑道:“可惜,你不喜歡喝酒。”

劉七巧細品了一下週珅話中的意思,笑道:“烈酒甘醇,可於我,卻不喜。喝茶纔是養生之道,不如義兄以後也改喝茶的好。”

周珅想了想,只點頭道:“嗯,喝茶。”

目送周珅離去,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杜若才擡起頭看着劉七巧,只將她慢慢摟入懷中道:“你們一個喝酒,一個喝茶,此刻,我確實要喝醋了。”

劉七巧聞言,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喝醋好,喝醋養胃呢,相公。”

杜若不言語,只擡起頭看這周珅遠去的背影,伸手握住劉七巧的手,在掌心裡細細的揉捏着,湊到七巧的耳邊道:“七巧,我杜若就是你的那一杯清茶,只望你能飲一輩子,莫嫌棄。”

劉七巧靠在杜若的胸口,只覺得心跳猛然加快,臉頰一陣緋紅,側首看着杜若那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閉上眼睛吻上了杜若的脣瓣。

過了春風,天氣就越發熱了起來,阮姨娘經過一夜的奮戰,給杜二老爺又生下了一個閨女。雖然只是一個女孩,可是對於杜家來說,也是天大的喜事了,杜家三位姑娘正要出嫁,正好又有一個閨女出生,杜老太太身邊也算是不寂寞了。杜二老爺親自翻了詞典,給這位四姑娘取名爲杜萌。

劉七巧眼下也已經快到了要生產的日子,家裡頭人也越發關照起來,自從滿了七個月,杜老太太就下了一道禁足令,不準劉七巧再出門。便是杜太太,也吩咐下人把每日三餐直接送去百草院,連那幾步路也都不讓劉七巧走了,深怕有個什麼閃失。

不過劉七巧自然不能因此就放棄了鍛鍊,俗話說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爲了那一天的努力,早做運動那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劉七巧每天繞着百草院都要跑好幾圈的路了。

杜家三姐妹也時常來看劉七巧,不是帶上些這個,就是捎上些那個,要不就是做的一些小衣服鞋襪的,雖然在行家的眼中看上去並不怎麼樣,可是劉七巧看來,那都是做的頂好的,比她自己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呢!

“嫂子,這是我做的交領小開衫,我原本是想用緞子布做的,可我娘說,得用這種棉布做,先放在開水裡頭燙得軟軟的,曬乾了再裁剪了做衣服。你瞧瞧,這面料的顏色都給燙掉了,都不好看了。”杜芊拿着一件小衣服遞給劉七巧看,劉七巧只摸了摸手感,覺得果然不錯,還是花姨娘是過來人,懂得小孩子的穿衣要領。

紫蘇把杜芊帶來的小衣服都收進了巷子裡頭,只笑道:“奶奶,光夏天的衣服,都有一小箱了,看樣子得準備冬天的了,雖說這孩子是夏天生的,可冬天的衣服也得揹着,不然到時候只怕來不及做呢。”

“瞧你說的,他的衣服做起來有什麼費事的?不過巴掌大,你不着急張羅,等生下來了做也是一樣的,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夏天的衣服混着穿沒事,可到了冬天,加上外衣的時候,總要分個男女了。”

紫蘇又瞧了一眼劉七巧的肚子,只笑道:“奶奶這一胎肯定是個哥兒,這還用說嗎?看肚皮就能看出來了。”

劉七巧心裡倒是挺疑惑的,這孩子若真的是個兒子,怎麼就一點兒不皮呢,反而乖巧的很,雖然眼看着快要生了,倒也沒怎麼折騰自己,若真的是個男孩,少不得是個杜若這樣,文質彬彬的樣子了。

劉七巧越想越覺得高興,不禁母愛氾濫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道:“乖孩子,告訴你娘你是男是女,若是男的你就踢你娘一腳,若不是……”

誰知劉七巧的話還沒說完,那肚皮裡的孩子就咯噔一腳蹬在劉七巧的肚皮上,只疼的劉七巧哎喲一聲,臉都變色了。衆人聽見聲音,連忙圍了上來問道:“奶奶怎麼了?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劉七巧只擺擺手,略略緩了一下,對着肚皮道:“才說你不皮,你就給娘調皮上了,等你出來,看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