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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用過晚膳,親自送了杜芸和姜梓丞出門,這纔回了百草院裡頭。杜若的身子,想沾酒是不大可能的,上回因的在恭王府那一海碗酒,杜若在家裡整整修養了半個月。後來杜老太太就明令禁止,誰要是再讓杜若喝酒,那就是跟她老人家過不去。

杜若這會兒回百草院,劉七巧已經躺下了,不過還沒睡着。杜若見劉七巧還醒着,就走過去坐在牀沿道:“七巧,方纔我已經把兒子的名字同老太太說了,連老太太都覺得很好,以後我們的兒子就有名字了,就叫杜文韜。”

劉七巧只點了點頭,勾脣笑道:“杜文韜,好名字,不過……”劉七巧只頓了頓,繼續道:“我倒是沒指望着他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我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長大,平平安安的過完一輩子。”劉七巧在這個年代過的時間越長,也就越清楚的明白,這個時代是比現代更拼爹的年代。家族的勢力就能影響到一個人的一生。女人想要在這個時代翻身的可能性很小,而男人想要翻身的唯二可能,要麼和杜芸姜梓丞一樣去過科舉的獨木橋;要麼和王老四一樣,拿自己的性命去戰場上拼。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途徑,成千上萬人一起走過,能最終站在橋的另一邊的,只有寥寥幾個。

杜若聞言,只點頭笑了笑道:“七巧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杜若伸手理了理劉七巧鬢邊的長髮,接着道:“你們劉家有八順,杜家如今二叔的兩個庶子也是走科舉之途的,還有我的幾個妹夫,不是狀元就是將軍,杜家以後的日子不會太難過,有着祖上的基業,把醫術學好,寶善堂定然能長長久久的傳承下去。”

劉七巧只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杜若的手,點頭道:“相公,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劉七巧說着,只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睡了。

紫蘇從外頭進來,見杜若還沒走,只開口道:“大少爺,西廂房那邊,牀已經鋪好了,奶奶這一個月都需要靜養,大少爺還是去西廂房睡去吧。”

杜若自然知道這些,只點了點頭道:“那今夜就麻煩你,好好照顧奶奶,我先過去了。”

紫蘇收拾了窗底下的炕頭,領着丫鬟佩蘭一起進來,只將這房裡要留意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纔打發她道:“一會兒我們也睡下,就是別睡實沉了,奶奶要是喊了,要起來端茶倒水,如今是月子裡,奶奶要是餓了,外頭茶房那邊還溫着小米粥,可以盛一碗來給奶奶吃,你知道了嗎?”

佩蘭是第一次在房裡伺候,難免小心翼翼一些,只一個勁兒的點頭。紫蘇又道:“你別以爲進了房裡服侍,就是二等丫鬟,在人前體面了,其實在主子跟前服侍,那纔是最要小心的,你平常在外頭服侍的時候,偶爾出個錯,也沒有什麼人去計較,可若是在主子跟前,便是一點小錯處,那也是要被罰的。”

紫蘇說這些話不過就是嚇唬嚇唬佩蘭,畢竟小丫鬟沒在裡面呆過,要是心思不正,那就不好了。作爲劉七巧的閨蜜以及首席大丫鬟,紫蘇是一定要爲劉七巧把關的。

“上回連翹姐姐的表妹小麥你們都認識的吧?也是這院子裡的,她就是在奶奶跟前說錯了話,才被罰去外書房的。”雖說小麥後來去了外書房,還有不少人羨慕,那地方活不多,月銀不少,簡直是懶人的好去處,除了知情者知道她是被罰過去的,名聲不太好之外,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佩蘭是老實丫鬟,要是真的出了這種事情,她一定是沒臉在主子跟前當差的。紫蘇見佩蘭乖巧的點頭稱是,也不繼續嚇唬她了,只鋪好了被子道:“行了,我們睡吧。”

佩蘭睜着一雙大眼睛道:“紫蘇姐姐您先睡吧,我這會兒還不困。”

正說着,外頭忽然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綠柳她嫂子家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倒是懂事的很,吃飽了就睡了,這會兒哭的可不就是杜家的小祖宗韜哥兒。

紫蘇趿了鞋子,挽起了簾子走到外間來看了一眼,見小娃兒哭得那叫一個傷心。綠柳她嫂子一邊抱着他一邊解開胸前的帶子,只將.乳.頭湊上了他的小嘴,那小傢伙聞到了奶香味,只咕嚕一下就含住了猛吸了幾口,誰知道一下子吸得太極,差點兒把自己給嗆着了,又是急得直哭。

邊上趙奶孃見了,只把孩子接了過來道:“小宋,孩子急得時候,你得捏着點,小心嗆着,你這會兒正是奶多的時候,哥兒還小呢,哪能經得起你奶往外噴。”

綠柳她嫂子也是頭一回做人家奶孃,沒什麼經驗,只稍稍拉上了衣服,見趙奶孃一邊哄着孩子,一邊慢慢的將.乳.頭湊過去,見哥兒急得要的時候,只稍微用手擠了一點.乳.汁出來,讓哥兒先嚐到了味道,稍稍緩和了一點急切,這才遂了哥兒的心意,把整個.乳.頭都塞了進去。

紫蘇見孩子不哭了,只笑道:“那就麻煩兩位奶孃了,我先進去睡了。”

趙奶孃只笑着道:“紫蘇姑娘進去睡吧,哥兒就交給我們兩個好了。”

綠柳她嫂子見狀,早已經紅了半邊臉了,也只好跟着點了點頭,翻身睡下。

如此一晚上鬧了兩三回,兩個奶孃輪流餵了,哥兒到天亮的時候倒是睡的踏實了。劉七巧這一覺也睡的踏實,醒來的時候杜若已經去太醫院上值了。古代可沒有產假這一說,若是有了產假,朝臣家裡頭三天兩頭生孩子,皇帝也不要上朝了。

劉七巧原本是抱着自己親自母.乳.的態度來的,可奈何她自身條件有限,且杜家也不想她月子裡餵奶累着自己,並沒有給她多灌那麼多湯湯水水的,所以劉七巧的奶只夠韜哥兒打牙祭用的。好在那傢伙是個沒原則的,有奶就是娘,就要有東西碰到他的嘴,他就一口含住了不放,也不管裡面是癟的還是滿的。

劉七巧又再坐月子,沒多少精氣神,丫鬟也不讓她多抱孩子,說是以後會落下病根,所以劉七巧大多數的時間就是在牀上睡覺,偶爾起來走上那麼一圈。

經過之前連翹她們的一番佈置,屋裡頭的事情也都井然有序了。杜太太每天都過來瞧兩次劉七巧,也不問別的,只問問都吃些什麼,孩子好不好,有時候也把榮哥兒抱過來,幾個奶孃帶着孩子一起玩,偶爾還切磋切磋帶孩子的技巧,倒是有意思的很。

“前天你舅母走之前又在我那邊坐了一會兒,只一個勁誇芸哥兒長的好,我瞧着她原本還想着等芸哥兒明年中了舉人在商量這事情,如今已經等不及了,只叫我空下來的時候,跟你爹提一提,好給南邊去信了。”

劉七巧靠在牀頭,想了想只笑道:“確實要去信了,芸哥兒雖然在京城唸書,可保不準那邊大堂叔不給他張羅親事,要是到時候那邊定了下來,舅母家可就不好說了。”劉七巧說完,只又頓了頓道:“其實安我的意思,一家人還是要住在一起的好,若是以後芸哥兒能中了進士,在京城弄個一官半職的,把大堂叔他們接過來也是一樣的。”

杜太太聽劉七巧這麼說,也覺得很有道理,只點頭道:“正是這樣,你大堂叔只有你堂弟一個兒子,以後肯定是要跟着兒子的。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堂弟是個有出息的,少不得以後有互相幫襯的時候。”

劉七巧心裡也是這個意思,杜芸出生在那樣的家庭,雖然自己是嫡長子,可父親卻是一個庶子,能長成這等品性是很不容易的,將來指不定還能有大出息。

劉七巧只見杜太太認同她的看法,便索性又把話講的明白了一些:“娘,大郎的身子你也知道,酒是一輩子不能沾的,生意上的事情,少不得喝酒應酬,我是捨不得他這樣出去拿命拼的。以後不管寶善堂是怎麼分家的,我也不想大郎去費心生意上的事情,他的醫術高明,如今年紀尚輕已經能有這樣的建樹,將來定然也是國手級別的神醫,所以……我的意思是,能讓大郎一直當他的御醫。”

這些話正好戳中了杜太太這幾日心中所想,杜太太見劉七巧這樣開誠佈公的跟自己說出這麼一席話來,也知道她是真的心疼杜若,只紅了眼眶道:“我的兒啊,這幾日我跟你父親也爲了這事情心煩,如今你們有後了,我雖然有個榮哥兒,可他也是一個奶娃娃,等他長大成人,也不知道還要多少年,老太太的年紀卻是一年年的長上去了,寶善堂總有分家的一天,我真怕那一天來的太早,到時候你爹年邁,大郎又不諳庶務,榮哥兒又年輕,一想到那一天,我就愁得睡不着覺。”

杜太太一邊說,一邊只低頭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繼續道:“你二叔和你爹素來感情好,分家了自然也不會鬧出兄弟反目這樣的事情,可是蘅哥兒他是你爹一手帶出來的,如今好容易成了一個幫手,只怕到時候他要是一走,再帶走了生意,寶善堂就難了。”

若是到時候真的發生這種事情,那可真就是金陵二老太爺家的翻版了。劉七巧只擰眉,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