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百里初看着天邊的一輪明月冷冷地彎起脣角.
";本宮改變主意了.";
";殿下改變主意了?";雙白比了個手勢,一名鶴衛彷彿憑空出現一般,手上端了一個裝滿精緻點心的碟子和酒水過來,送到雙白手裡,雙白隨後恭敬地走到百里初身邊,半蹲下奉上點心.
一白沉默沒有說話,雙白妙微閃,輕嘆了一聲,溫然道:";殿下,秋大人終歸是尋常人,還是個…….";
他頓了頓,有些不太適應地道:";還是個……女子,她再不一樣,也是女兒家,承受不起您的怒氣.";
更何況秋葉白那樣雖非男子,卻憑藉實力和眼界比尋常男子站得更高的少女,自有她額驕傲,若是殿下采取了這樣激烈的手段,只怕最終會只落得空遺恨的結局.
百里初拈了一隻精緻的點心進脣裡,眸光幽詭莫叵測,他慵懶地道:";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本宮一直在看着,看她選擇阿澤的時候,有沒有猶豫,如果她真的對元澤一往情深,不曾念過本宮半分,本宮說不得成全他們.";
雙號一愣:";成全……?";
百里初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脣,淡淡地道:";本宮和你們不一樣,本宮想要得到什麼,不會去計較手段,本宮也沒有什麼耐心像你們那樣去玩兒什麼花前月下,事實上,你們那套東西對本宮和小白都不會有用.";
一白聞言,陰柔俊美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記起來自己當初教殿下彈琵琶,月下歌,結果……就是秋葉白直接無視殿下,他因爲‘任務失敗’不得不抱着琵琶滿上京大半夜的瞎嚎啕,老臉都丟光了.
";小白於本宮而言是必須品,這些日子下來,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她眼底都有了本宮,但是…….";
百里初伸出腥紅的舌尖輕舔了下濡溼的脣角,彷彿在回味什麼一般:";小白不願面對的事兒,總要有揭破的一日,與其讓她真的和阿澤那個傢伙日久生情,不若在她似懂非懂的時候,直接擊破這一層紙,而這是阿澤和她的第一夜,本宮在這個時候出現,她纔會永遠記得得到她的人是本宮,而不是阿澤.";
他頓了頓,隨手取過青花官窯的小酒壺,輕嗅了一下:";她就算恨本宮,阿澤卻是無辜的,她可捨得?從以後,她每每看見阿澤,每每與阿澤親近,你猜猜她會想起誰?";
雙白和一白互看了一眼,都齊齊地默嘆,被殿下看在眼底的人,果然很可憐.
雙白遲疑了一會,還是溫聲道:";殿下,細水長流也未嘗不可,您就不擔心秋大人……的反應會太過激烈麼?";
秋葉白不是什麼好打發的尋常女子.
百里初懶懶地閉着眼,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擱手的欄杆,譏誚地道:";細水長流,本宮若是事事細水長流,十多年前就是一堆白骨了,至於小白…….";
他眼角微微一挑,微笑,笑容冰冷而殘酷:";黑暗之中,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弄明白你要捕捉的獵物是什麼,不瞭解對方的本性,不能一擊即中,那麼就等着要麼錯失獵物餓死,要麼被對方吃掉,秋葉白若是能被細水長流感動的人,你以爲那戌流韻事哪裡來的,阿澤又怎麼能在半年之內就入了她的眼,不就是因爲阿澤像最讓她防備的本宮麼,本宮越是逼她,越是磋磨她,她就會對阿澤越親近?";
他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兒,笑容溫柔了一些:";小白這般兇悍,自然非尋常不能尋常待之,她若不是那麼狡猾,難以捕捉,說不得本宮還能容她長久一些.";
只是他的笑容溫柔得讓伺候他許久的一白和雙白毛骨悚然,黑暗中靜靜潛伏着的鶴衛們也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通體生寒.
殿下一如既往地似隱沒黑暗裡的獵魔,面對獵物,手腕精準,殘酷,冷靜,強悍,狠辣,即使對方是想要得到的情人,也絕對不會手軟,不能以世俗常理去推斷.
所幸,他們不是殿下的——情人,更不是殿下的敵人.
百里初彷彿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身邊令人畏懼的逼窒氣息,他順手拿了青花瓷小酒壺,修長白皙的指尖一挑,將那酒壺蓋子挑開,低頭輕嗅了嗅:";浮生釀,一夢浮生未覺,三冬短晷堪驚.天高誰解挽長繩,這是前兒上供來的五十年浮生釀罷?";
雙白點點頭:";是,西峽進貢的,一年只得十壇,老規矩,送到明光殿了.";
百里初輕品了一口,點點頭:";一會子讓那小婢把這酒送進後殿裡去.";
雙白有些不明所以:";殿下這是…….";
他輕笑,眸光幽涼,笑容溫柔又冰涼:";這是本宮送可愛的小白的一個夢.";
……
金井梧桐秋葉黃
珠簾不卷夜來霜
秋日的天漸漸亮得越來越晚,不過時辰到了,宮裡執綠的太監們早早地提着梆子和更鑼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就在幽長的宮道里慢悠悠地敲了起來,一日之晨已經開始.
雙白聽着那更鑼,已經是卯時三刻,便捧着早點和酒.[,!]款步穿過神殿右殿的一處長廊,走到一處小廂房前,廂房門前看門的鶴衛見他過來,恭敬地一拱手:";堂主.";
雙白點點頭,示意他打開門,誰知房門卻‘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門口站着一名面無表情的清秀少女.
寧春冷冷地看着雙白:";我家主人呢?";
雙白目光掠過房內整齊乾淨得完全不像是有人睡過的牀鋪,挑眉:";你不會就這麼一夜沒睡,站在門口罷?";
寧春彷彿全無所聞般,只依看着他重複一句話:";我家主人在哪裡?";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雙白輕嘆了一聲:";還真是夠倔的,寧春,你不必擔心,先回房,梳洗之後,用了早膳,我會帶你去找秋大人.";
寧春並不動,只是冷地道:";不必,現在就帶我去見四少.";
說罷,她拔腿就要往外走,卻被門口的鶴衛伸手攔住.
寧春陰沉下臉:";旺財,滾開.";
被叫旺財的秀美鶴衛臉色瞬間青了青:";寧春,堂主說了,先請你進去用膳和洗漱,還有我不叫旺財.";
秋葉白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修爲都比他們高,真要想要做什麼,甩開他們這一班明處的監視衛並不算太難,所以沒有多久一白奉主就將他們這些‘擺設’撤走了,既然不跟在秋葉白身邊,他們就不用再用‘發達’‘旺財’這兩個讓同袍們笑掉大牙的名字了.
寧春顰眉,硬邦邦地道:";不管你叫什麼,你都已經攔了我一夜,說了天亮就能出去的,現在請你走開,旺財!";
‘旺財’瞬間腦門上爆出一根青筋,壓低了聲音不客氣地道:";寧春,我是看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才勸你收斂一點,真打算動手,你要能闖過我這關還活着就不錯了,何況堂主在這裡…….";
雙白卻忽然在兩人身後淡淡地出聲,打斷了他的威脅話語:";十九,讓她去,雖然秋大人一夜未眠,天明時候方纔打個盹,不過想來對於自己貼身侍女的打擾,也不會太介意纔是.";
寧春的腳步瞬間一頓,沒有再強行往外闖,而是轉身往自己房內走.
雙白笑了笑,將東西親自送了進去,又讓十九去把洗漱的東西準備一下送進來.
這一回寧春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只是面無表情並有條不紊地洗漱,用膳,速度和做事情的調理也讓人完全無可挑剔之處.
雙白看着寧春,心中忍不住微微搖頭,果然是有什麼下人,就有什麼樣子的主子.
等到寧春一切都調理停當,她甚至換了一身衣衫,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正.
";很準時.";候在門外的雙白看着她笑了笑,這個姑娘雖然很倔強,但是對自家主子倒是忠心又體貼.
寧春似乎都不耐煩應付他的客套之語,只是淡漠地點點頭:";四少在哪裡,可以走了麼.";
雙白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便點點頭:";好,可以,走罷.";
說罷,他便領着寧春離開,寧春才走了幾步,便忽然聽見‘旺財’在她身後,正色道:";寧春,你要是不記得我原來的名字,那就和雙白大人一樣叫我白十九或者十九就是了,簡單明瞭.";
這原本是個代號,全稱爲——白十九.
他不想被她這麼叫,而她很明顯也不願意違逆秋四少,那麼就折中總該可以了.
寧春冷冷地扔下一句,轉身離開:";知道了,旺財.";
白十九:";…….";
………
雙白看和寧春指揮着人將溫熱的大桶熱水送進神殿後殿,她自己則親自將那一壺酒端進去後,毫不客氣地當着一白,他自己和一干和鶴衛們的面前‘砰’地一聲甩上門.
他忍不住搖搖頭.
而一白則是嗤了一聲,頗有些惱火:";哼!";
雙白比了個手勢讓其他鶴衛都散開來,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他忽然對着一白道:";一白,你聽過秋家的那個詛咒麼?";
";什麼詛咒,秋家?";一白遲疑了一下:";那個什麼妖星妲己的詛咒?";
雙白沉默了一會:";不知道主子今次打算搬什麼戲上臺,你沒發現麼,秋葉白在秋家排行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