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不明所以,只點點頭:“好,屬下去安排其他人搬東西進來。”
打發了老常離開,秋葉白看着面前的‘寧夏’神色一冷正要說什麼,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寧秋的聲音:“寧夏,你一會要是見到了四少……。”
寧秋一進門,擡頭就看見秋葉白盯着自己,頓時臉色一僵,乾笑:“四少……。”
秋葉白徑自一把扯着寧秋退出門外,順帶反手‘哐當’一聲關上房門之後,看向她,忍不住斥道:“秋兒,你是不是瘋了,竟然把他給弄進來,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寧秋揉了揉自己手臂,一臉委屈地道:“秋兒自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秋兒知道的是今兒我端着東西一進四少房間就看見一個大美人坐在裡面,只道是跟着您來的,您什麼時候身邊多了這麼個人,我哪裡知道,那大美人又固執得什麼都不說,我又不能這時候趕走他,鬧出亂子來,也只能出此下策。”
秋葉白瞬間無言,元澤的能耐她自然是知道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會跟到這裡來了,她出門前就交代他要老實呆着!
寧秋是不會說謊的,不過……
“他是不是得罪你了?”秋葉白忽然挑眉看着寧秋。
寧秋瞬間噎了噎,有點心虛地瞥着一邊的門框:“四少爲何這麼說?”
“因爲你那性子,我還不知道麼,以你的聰明有的是法子掩蓋掉他的身份,讓他變成‘寧夏’,還能找到一套這麼合身的衣衫,不可謂不費了心思,想必他是得罪了你這厲害丫頭了罷?”秋葉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寧秋。
寧秋沉默了一會,冷哼一聲:“誰讓他搶我的四少,今後若是他敢欺負四少,還有他受的。”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秋葉白:“……搶……。”
她忽然又覺得頭疼了,身邊的丫頭太聰明真是難對付。
不過早年的時候,寧秋還以爲自己真的是男兒身的時候,確實曾經有一段傾心於自己的少女時代,但如今……這丫頭不是早把心思從自己身上移到小七身上去了麼,何來搶?
秋葉白搖搖頭,看了看面前合上的門,遲疑了片刻之後還是推門而入。
她一進門,就看見‘寧夏’正站在她面前,朝她看過來,還是那一臉有些不安的模樣,只是這份不安在他那張漂亮得過分的面容上讓他起來異常的楚楚可憐,婉約顏色可傾國。
除了這個傾國佳人……身材有點魁梧。
百里初雖然也是男扮女裝,但是因爲他從不挽髻,從不着真正的女裝,或是一身黑色華服,禍事一身紅色華服,皆是寬袍、大袖、琵琶領掩了頸項和一身曲線,只脣上點絳色,眼下點淚痣,魅豔到了極致,看起來有一種雌雄莫辨的中性氣息。
但是元澤這般染了黑髮,挽做女兒髻,一身典型的女兒衣,人卻異常高挑,看着實在……實在詭異得緊。
詭異得讓她實在……很想笑。
不過看着元澤那副不安又楚楚可憐的樣子,她還是硬生生地把笑意給壓了下去,只顰眉道:“阿澤,我不是說了讓你在村裡等我麼?”
元澤一邊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邊道:“若是在村子裡等着,和我在京城等着小白施主的消息有什麼區別呢?”
秋葉白瞬間啞然,好一會才道:“阿澤,你什麼時候這般伶牙俐齒了?”
元澤溫然地看着她:“貧僧只是想看着小白施主平平安安的。”
秋葉白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只得有些無奈地道:“好,那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再這般任性,只能跟在我身後。”
元澤含笑點點頭:“好。”
秋葉白一聽他那把溫溫潤潤,卻怎麼聽都是男子的聲音,愈發地想笑,也不知道爲什麼同樣的一個人,百里初的聲音怎麼聽都是幽幽涼涼的低柔,襯着他那副形象,中性而不顯得違和,阿澤的聲線雖然比阿初說話的時候亮了些,但也絕對不粗獷,但是怎麼聽都覺得是溫柔的男子聲音。
大約是因爲性子不同,說話的語氣不同所以帶來截然不同的感覺罷。
再加上阿澤和阿初長期在地宮裡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屍毒或者屍香的關係,他們頭髮、眼睛、皮膚和身體都發生了白化現象,如地下洞穴裡的生物一般都是白化生物,只是後來用了許多藥物,藥物的副作用讓阿初的眼睛在他出現的時候變成黑色,成了一種天然的外表保護,讓人難以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
就像現在他們都是‘男扮女裝’,感覺還真是差得極遠。
不過她相信百里初那麼噁心女人,絕對不會喜歡穿成現在這模樣。
她想着百里初記得元澤穿女裝的樣子,一定恨得要死卻又無可奈克的樣子,就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元澤看着面前的人兒看着他,眼神卻透過他的臉不知看到了誰,自顧自地走神起來,卻眼神明亮溫和,甚至笑了出來的模樣,他的眼神便微微地黯了黯,隨後輕聲道:“白……小白施主,你在想阿初麼?”
秋葉白一僵,隨後有些不自在地道:“誰想他了。”
元澤看着她,隨後溫柔地道:“阿初,他很高興。”
她一愣,看向他:“阿初他說你很少記得他做了什麼。”
元澤垂下眸子,依舊柔聲道:“他不想貧僧知道,大概是覺得貧僧這性子會礙事兒,只是貧僧雖然不記得阿初做了什麼,但是卻不代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秋葉白沉着元澤,看着他用同樣的面容說着百里初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個人……
他告訴過她——小白,小白,你可知本宮多中意你。
但是他說這樣的話的時候,眼中無邊的幽暗和幾乎吞噬人的慾望,讓她總是心悸,他的中意太過意味深長,讓她分不清楚裡面承載的意義。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如此單純的關於中意的喜悅,卻是從元澤的口裡聽到的。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上前了幾步,走到他面前,擡頭看着他,淡淡地道:“阿澤,不是阿初不想讓你知道他做了什麼,而是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又或者,這麼說,你不想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對麼?”
元澤聞言,茫茫然地道:“貧僧不知道小白施主在說什麼。”
秋葉白看着他的模樣,還是目光銳利地看着他,這一次直接將話挑明:“阿澤,你知道不知道阿初就是你?”
元澤原本略顯蒼白的容色瞬間變得更爲蒼白,他退了一步,別開臉,咬着脣:“阿初是阿初,我是我。”
她並未放過他,而是繼續上前一步,再一次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是他的善,他是你的惡,你們本是一體,只是你不願意去面對自己的惡,所以纔將一切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都推給了阿初,是也不是?”
元澤看着她許久,清澈的銀灰色眸子裡一片迷離,隨後他嘴脣微微顫了顫,梭然閉上眼,雙手合十幽幽地輕道:“阿彌陀佛,小白施主,就算如你所說阿初是貧僧,貧僧是阿初,那又如何,如今阿初已經不再受貧僧制轄,也許有一日着身子裡最終剩下的也只有阿初。”
他頓了頓,又道:“小白施主,你可是希望最後留下的是阿初?”
秋葉白一愣,她如此咄咄逼人,不過是一時間興起,藉機看看阿初和阿澤的‘心病’有沒有‘痊癒’的可能,比如性子相合,而不是要逼着他們之中誰人消失。
但是看着元澤閉着眸子,溫柔而固執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心病還需心藥醫,而任何病都是越早治療纔有痊癒的可能。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阿初和阿澤的‘心病’都已經錯過了最佳痊癒的時間,‘病入膏肓’。
而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她若是說她希望阿初留下,那麼阿澤就一定會‘成全’她的希望,正如當初她不願意見到阿初的時候,阿澤說過在她遠離這一切是非紛擾之後,他一定會成全她的願望。
阿澤是個單純的人,但也是最初的百里初澤,雖然他看着性子柔弱,但是她卻明白這個人的固執和阿初一樣,百里初的存在其實就是他的執念、妄念、貪念、怨念分裂而成,只是後來才漸漸佔了上風,但是阿澤終歸纔是最初的命理主格,他從來——不打誑語。
只是……
她看着閉着眸子的元澤,卻開不了口讓元澤從此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秋葉白心情異常的複雜,沒有說話。
元澤閉着眸子,卻忽然伸手輕輕地捧上她的臉頰,低頭看着她,輕聲道:“你,希望誰能留下,希望誰消失?”
秋葉白感受着他修長手指觸碰在自己的臉上,帶來冰涼異常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微微顫了顫:“我……。”
“是我,還是阿初呢?”他微微低頭,精緻的面容漸漸地逼近她的臉。
秋葉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卻被他擱在腰肢上的手輕輕一扣,擋住了去路。
“百里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