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殿下還真是料事如神,女皇陛下果然親臨邊軍大營。 ”一道女子妖嬈的聲音在一處極爲偏僻的帳篷裡響起。
火光幽幽暗暗,倒映出地面的憧憧鬼影。
子時
左軍大營
能讓陛下親自召見的人,存在感又那麼強,絕非凡類,說不定是朝廷的密探什麼的,他們這些軍人還是少參和。
白羽無所謂地搖搖頭,轉身領着人繼續查哨。
“真是,太無禮了。”有士兵不悅地怒道。
秋耀日微微側臉,朝着白羽淡漠地頷首,轉身便大踏步地離開。
不光白羽,中軍但凡見過那人的人,都不會不記得。
有些人天生的存在感,就是爲了證明人的記憶確實有過目不忘這回事。
白羽領着人巡邏查哨經過,一眼便看見那有些熟悉的背影。
但在他轉身前,另外一道女子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讓他過去,方纔陛下有旨要讓他離營。”
秋耀日停住腳步,眼底暗冷的光越發陰沉黑暗,讓人不寒而慄。
“站住,什麼人呢”放哨的士兵們見一身狼狽的秋耀日經過,便厲聲攔截。
她暗自輕嘆。
似乎,想的還有些遠了。
但是她卻期盼着孩子能像阿日那樣,像那個與她同根而生,一脈相依的他。
有個孩子像子君一般的斯文儒雅,就算不是個開拓明君,也會是個守成之君,若是像阿日那樣,只怕纔要頭疼。
秋耀月沉默了一會,想想,也沒有錯,她和子君成親三年,也是該有個孩子了,也許帝國有些繼承人,就不會有那些流言蜚語了。
“嗯。”
他遲疑了片刻,微微泛紅了臉,輕握住她的柔荑,溫聲道:“成親三年,我們是不是該有個孩子了”
“嗯”
“月兒。”
捨棄成爲治世之臣的未來,又如何
周子君看着淡淡的陽光在面前女子美麗的側顏上鍍上一層金光,他俊美秀逸的容顏上的神情愈發溫柔而專注,這是他戀慕了一生的女子,他會用盡一切力量只願意她一生無憂無怖。
阿日,到底,你想要走向什麼方向
人間不同路麼
秋耀月輕嘆了一聲,沒有做聲,只是靜靜看着窗外的斜落西洋,若有所思。
周子君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愛聽,只是等閒變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就算是雙生子,卻到底走的是人間不同路。”
從母親的旨意下來開始,一向活躍的阿日便沉默了整整一個月,她便能感覺他的心,似有了隱約的變化,她卻說不上是什麼變化。
也許就是從他十三歲那年搬離宮中開始罷
秋耀月有些倦怠地靠在他的肩頭,單手揉了揉眉心:“阿日剛纔與我說了一些話,如今想來,覺得他說的對雙生同心,過去的時候,他病了,我也會不舒服,甚至我來葵水,他甚至也會腹痛,脾氣煩躁,我們總是最能知道對方心裡是在想什麼的人,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卻覺得有些無法體查他的心思了,他身上那些鞭痕是折磨他自己,也是折磨我。”
“呵,子君,你總是那麼敏銳,娶了我,真是委屈你了,也許你該如太傅那樣入朝爲官的。”
其他人不細看不認得,他卻認得那出了她大帳的人是誰。
她的遲疑,都看在他的眼底,周子君瞭然地輕嘆了一聲:“是爲了日兒嗯慎親王罷”
“不。”她清醒過來,看着他精緻深邃容顏上的不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子君一向最知我心意,沒有什麼不妥,只是我。”
“怎麼了”周子君性子想來敏銳,見秋耀月神情有些迷茫,便有些遲疑地道:“可是我做的有不妥之處”
那時候的阿日,又暖又軟,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卻發現她的阿日,再不是那個跟在她身後嬉笑着,愛撒嬌,愛捉弄她的孩子了。
每每看書、抄寫到夜深人靜,阿日便會帶着好吃的宵夜來看她,伸出軟軟的小手學着爹爹幫阿孃按頭的樣子,幫她按頭。
她從小早慧,早識人理,明白自己未來要擔負什麼,明白自己這個皇太女對阿孃,對大元的意義,對天下女兒家的意義,她從不放鬆自己,卻到底比不得阿日的聰慧,所以從來都要靠勤來補拙。
幼年時,她和阿日一起讀書,她總要很努力才能趕上阿日的進度,那時候,她總覺得自己真是愚笨,爲何阿日看一遍便能記住那些複雜的理論與知識,她要看兩三遍才能全部記住。
阿日的手就不一樣,阿日的手雖然同樣修長好看,但卻遍佈老繭,那是握筆,更是握劍的手。
她忽然間有些恍惚,子君的指尖修長而柔軟,只有食指和大拇指帶着握筆的一點薄繭,揉按的力道卻是極爲舒服的,輕重有度,溫柔而溫暖。
她話未曾說完,周子君已經一邊伸手輕揉她的太陽穴,一邊輕道:“我已經吩咐了下去,只道陛下趕路,身體略有不適,後日再請來謝恩。”
她有些厭倦地道:“幫我擋回去,改日。”
周子君看着她,半蹲了下來,金眸裡帶着無盡的溫柔和擔憂:“是,將士們都很高興,不少將官們都商議着要來謝恩。”
秋耀月方纔反應過來,她垂下眸子,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唄上:“犒賞三軍的東西都發下去了麼,子君”
秋耀月怔怔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低低的呼喚聲:“陛下,陛下月兒”
說完這一句莫名的話,他便不再停留,掀簾而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愣住了,只是覺得那道熟悉的、親密的、挺拔的修影變得有些陌生和滄然,她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要說什麼,他卻只是忽然輕哂了一下:“到底是我蠢了。”
卻不想,秋耀日在出大帳前忽然停住了腳步,看着簾外的日光燦爛,淡淡地道:“人說雙生同心,我一直以爲陛下是懂我的,卻不想,也許是臣弟自作多情了,從小到大,陛下是順着臣弟,我卻想問一句,我又有什麼時候是忤逆過長姐,只是這一次,臣弟讓陛下失望,陛下有沒有想過臣弟對陛下失望”
秋耀月看着他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而去的背影,心中的挫敗更甚,只覺得頭也疼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陽穴。
秋耀日聞言,起身就走。
他們姐弟之間,自幼便親密如一人,抵足而眠,卻不想竟爲了一個慎王妃,他竟怨她到了不願見她的地步。
她想起朝中大臣們對秋耀日的非議,還沒想好要怎麼善後,一時半刻也心煩,竟不知要怎麼留下他。
她看着他面無表情,眼神淡漠的樣子,忽覺似有什麼如鯁在喉,她閉了閉眼,索性擺了擺手:“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你既不願與我呆在一處,便先回去罷,你想要什麼時候過來,便過來就是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
秋耀月看着面前親密如一人的那人,卻莫名地覺得他離自己無比的遙遠,她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阿日,從小到大,你什麼事情,我不是順着你的意呢,只是這次,你。”
“陛下還有什麼事情麼,若是陛下無事,臣弟還要告退回左軍大帳,畢竟如今臣弟還擔着個傳令官的差事。”秋耀日淡淡地道。
做出這般臣子模樣來,語氣裡卻又咄咄逼人到哪點像一個臣子
不在羣臣面前,他竟叫她陛下
秋耀月看着不遠處的秋耀日,慢慢握緊了自己的手,只覺得心中一片心煩氣躁,神色也淡了下去:“你一定要這麼說話麼,阿日”
他忽然起身,擡手就從她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利落地起身,退離開她三步。擡手一揖,冷淡地道:“陛下要處置臣弟這次逃婚之事,臣弟沒有任何意見,陛下是要圈禁,要降爵,悉聽尊便。”
“是,陛下是爲我好。”秋耀日卻再次打斷她的話語,修眉一挑:“陛下都是爲我好,是臣弟不識擡舉,總悖逆陛下的意思,所以。”
秋耀月看着面前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上冰冷的神情,心情有些複雜,她微微顰眉,反手握住他的手:“阿日,我是爲你好。”
他頓了頓,看着秋耀月微微僵的表情,握住她手腕的指尖輕佻地勾撫上她的手心,脣角勾起涼薄的笑:“我信的,我怎麼不信。”
他擡起烏暗如夜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信不信陛下你會不顧我的意願再給我找一個慎王妃信不信陛下你會將我圈禁京城信不信禁軍會將慎王府圍成鐵桶信不信你將我所有的門客抓的抓,趕的趕信不信陛下將所有與我關係好的朝臣都打發出京城”
“信不信什麼”秋耀日的聲音忽然冷下來,打斷了秋耀月的話。
“爹孃離開前,我答應他們會照顧好你,看好你,你若再這般任性妄爲,不知所謂,信不信。”
她眼底怒火更甚,咬牙切齒地瞪着那懶洋洋沒個正形的傢伙。
“秋耀日”
秋耀月眉尾一跳,差點忍不住真要收緊自己的手,勒死手下那人。
秋耀日半靠在軟枕上,卻似並不將秋耀月的怒火放在眼底,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領,慢悠悠,懶洋洋地道:“皇姐,慢點,你要勒死我了。”
他是她最疼愛的雙生弟弟,大元帝國唯一的親王殿下,從來沒有人能傷他若此,除了他自己
“你是瘋了嗎,秋曜日,你爲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她握住他衣領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眼底寒光四溢,滿是隱忍的怒火。
秋耀月一扯開秋耀日的衣領,便呆住了,只見眼前之人白皙肩頭到性感的胸口遍佈交錯鞭痕,一片血肉模糊。
“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