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在營中漸漸恢復了平靜,心念轉動,若是亞默沒有給她信號,那想必是傷勢極重,她只能抱希望以仇公子。只是,她隱隱擔心亞默有沒有把完顏烈的作戰計劃告訴韓良臣,又想,若真是亞默能將這些告訴韓良臣,也便會讓韓良臣給她個暗號,也讓她安心,思來想去,看來亞默還沒來得及告訴韓良臣,如此一來,心下越發着急。
驀地自牀上起來,既然韓良臣沒得到消息,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她便想到亞默所說營西北處的炮房。今夜,就算是賭上這條命,她也要爲韓良臣和全城的百姓做點事才行。
暗下決心,挽衣便換了身衣服,從窗子跳了出去,奔營西北處尋去,只是一路上,她也發現巡邏的兵卒比平日多,又走的頻繁,待她摸到亞默所言中的那個大營帳時,營帳外巡邏的兵卒更是多得根本無法接近。
看來完顏烈也有所防備,挽衣不禁凝緊柳眉,靜靜地躲在一旁等待時機。她記得亞默說過,這些守衛會有換班的空隙,心念至此,便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守衛,直到果然看到他們之間換班時,四個人聚在一起,交淡,這時便沒有守衛走來走去,營帳後面有機可乘,挽衣一個翻身,已經到了營帳邊,便從一個通風的窗子跳了進去。
十門大炮,高高聳立,氣勢駭人,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亞默說過,這次他們所有的火藥彈纔是最可怕的武器。她要找到那些火藥彈才行,挽衣向四處掃視尋找那些火藥彈,終於看到營帳角落被木箱堆得山似的高,一定就在那裡,挽衣跑過去,打開木箱。
挽衣與韓良臣征戰以來,還未用過攻城武器,也並不認得這些火藥彈倒底都是些什麼樣子,卻只見這些黑色的圓球,想到亞默所言它的殺傷力,便一臉怒容。
要怎麼將這些火藥彈毀了?點燃嗎?那恐怕連她自己也會屍骨無存,正思慮間,挽衣驀地看到那些箱子上映出一個人影,“啊!”她不由得一驚,卻喊聲只在她喉間戛然而止。
“爲什麼?”完顏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低沉冰冷得令人恐懼。
挽衣萬萬沒料到她如此小心,竟然還是被完顏烈發現了,她站直身體後,緩緩轉身,看着完顏烈悽然一笑,“你跟蹤我?”
完顏烈臉上亦是同樣難過的神情,卻好像這一切又是冥冥之中早就知道的結果,“我只是不願相信真被我猜中了?爲何不讓我相信你?”
“你會相信誰?這世上恐怕你能信的人只有你自己。”挽衣毫不給完顏烈面子,她留在這裡本就是爲了韓良臣,而現在,她已經沒有隱瞞下去的意義,這山一樣高的火藥彈,完顏烈是想將宋國的百姓和韓良臣一起炸死。此刻,她能做的就只有和他同歸於盡,帶着這些火藥彈一起衝上雲霄。
挽衣毫不理會完顏烈,隨手自腰間取出取火火種,便要往那一霍火藥彈扔去,完顏烈身手敏捷地一躍上前,將那火種踢了出去。挽
衣追出去欲取回火種之時,營外的守衛已經發現了她,團團圍攻上來。
完顏烈眼睜睜地看着兵卒越聚越多,挽衣一人哪裡是對手,漸落敗勢。
“抓活的!”完顏烈身邊傳來喊聲,那些兵卒聞言,很快便將挽衣擒下。
完顏烈的主營之上坐着一臉正色的完顏烈,只是此刻他臉上的肅然隱隱帶着些許悲愴,看樣子,他是不願看到現在的一切,他還想着明日一戰之後與她雙宿雙飛,儘管那也只是他一時的夢而已,他從未相信過挽衣真的投奔於他。誰都想料事如神,只是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猜中,爲何又中?
“那個放火的人是誰?”完顏烈在靜謐了許久之後,突然開口,營帳內除了他和挽衣,閒雜人等都被他屏退。
挽衣不禁挑眸看他,他怎麼會這樣問?
“我查過了,這人是你在營裡之後纔來,而那天你又去了馬棚。”完顏烈聲音沉重而緩慢,看起來已經將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挽衣不得不承認他的縝密與謹慎。
“所以,他會往宋城跑,他是去報信的對嗎?”完顏烈一雙精目直盯盯地凝視着挽衣,咄咄逼人的樣子,讓挽衣無法迴避。
既然無法迴避,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一切,挽衣不想再逢場作戲,悽然一笑:“你果然心細如髮,堪比女人,既然你知道了一切,要殺要剮,隨你。”
完顏烈眼神一暗,自有無比心痛於其中,“挽衣姑娘,爲何不願相信本將也是一片癡心?難道只因爲我是後者?我的愛便不真摯了麼?”男人的傷感更痛,男人的愛更烈,往往無關乎道德約束,就是愛上了那個人。
挽衣撇過頭去,不願看他,“愛是需要兩個人成全的,既然你愛我,爲何不放我走?留在身邊纔是愛麼?”
“如果連愛的人都不能看到,不能留在身邊,又如何愛她?”完顏烈又道。
愛,卻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從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愛這萬花筒一般奇妙又變幻無常的感覺。人人都知道愛有多美,人人都向往,卻又都害怕,那傷害恐怕比人人生畏的火藥彈還讓人屍骨無存,甚至靈魂。
“每個人選擇愛的方式都是不同的,不愛,就是不愛,任你做什麼都不會愛。”挽衣說得絕決。
“你們中原人說,日久生情。”完顏烈的那份執着,令挽衣心軟,她相信完顏烈愛她,可惜,她不愛,永遠都不會愛這個男人,“除非那個人心中無愛,若是愛着一個人,再久也不會移情。”
“所以,要讓那個人消失。”完顏烈這話兒說得極輕,不似有深仇大恨,但這輕淡淡的話兒,卻更讓人不安。
“誰消失還不一定,或許,這一戰後消失的人是你。”挽衣替韓良臣打壓完顏烈的氣勢,只可惜完顏烈絕不是軟弱的人,那種強大十分可怕。
“所以,若是我殺了他,你也
不會愛我?”完顏烈的問話令人不解,這顯而易見的結果,他如此一問,又是何意?挽衣思慮着他的話兒,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不會。”挽衣毅然回答。
完顏烈凝視着她的眼眸漸冷,足見失望。
“你真的不怕死?”他聲音冰冷,彷彿前一刻說話兒的人不是他。
“怕,有用嗎?”挽衣卻驀地笑了。
完顏烈讓人將挽衣帶回她的營帳,只是這一次,加派了守衛看守。
仇公子幫亞默放血成功後,也只能靜候亞默再次醒過來,只有那樣纔算是他真正的甦醒,不然都是外界刺激的條件反射而已。
韓良臣這一夜難眠,他總是覺得亞默一定是帶着極大的秘密跑來的,他能受這麼重的傷,可見完顏烈手下的強人很多,如此看來真的不能低估了此人,只是挽衣現在近況如何?韓良臣的心不禁揪得緊緊,似乎快透不過氣似的。
“潑五,你怎麼又來了?”孫校見韓良臣又回來看亞默,他擔心韓良臣休息的不好,影響明天指揮作戰。
韓良臣踱步進了屋內,看着躺在牀上仍是一臉平和的亞默經聲道:“我怎麼睡得着呢?亞默身受重傷的跑來,定是有要事,到底是什麼?”
“我也一直在這裡守着,就是怕他醒了,錯過時機。”孫校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兩個便這樣坐在亞默牀邊,靜靜地看着亞默。
仇公子突然自外面進來,手裡端着藥碗,臉上盡是喜色,“快,讓他試試。”
兩個男人見狀,紛紛去幫忙,雖是像那個侍女輕手輕腳,卻也都極謹慎,仇公子將藥一勺勺喂到亞默的嘴裡,雖然進去的少流出來的多,終還是喝了一些。直到喂完了藥,仇公子才說:“這藥可以解血中的毒,這回天一亮,他應該能醒過來了。”
孫校和韓良臣點點頭,又將亞默扶着躺好。
亞默終於看清眼前的一切,他轉過頭時,看到屋內的椅子上坐着兩個男人歪着頭睡得正香。
“咳咳!”亞默剛要說話,不想一開口便咳了出來,而這時孫校和韓良臣俱都一驚,像是還未清醒過來似地東看西看,終於,兩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在牀上劇烈咳嗽的亞默。
“亞默?”孫校喊着已跑到亞默的牀邊。
韓良臣也跟了過來,兩個看着亞默,不知他這一次是不是真的清醒過來,仇公子說今天早上他就可以清醒的,可仍讓人忐忑不安。
“水,快拿水來!”韓良臣習慣地大喊兩聲,外面有侍女連忙送進水來。
亞默喝了水,似乎好了許多,目光與韓良臣交集的一剎那,似有別樣的火花一閃而過。
“快,將城裡的百姓撤走。”亞默沙啞的聲音好不容易把這句話說清楚 。
“你說什麼?”韓良臣聽到亞默的話,只是他不敢確定,便又反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