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越來越亮,二人相視良久,倒也是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相愛的人之間總有些話不必說出來也能感受真切,挽衣彎下腰,纖手挽住他的手臂,用力扶起韓良臣。
韓良臣就勢起身,目光仍盯在挽衣的臉上,心底縱有千言萬語,竟不知如何啓齒。
挽衣扶着他往屋裡走,低聲溫婉道:“子溫要回來了。”
“挽衣!”韓良臣的大手緊緊地握着挽衣柔柔纖指,“你原諒我了?”
“不是你在怪我麼?怪我送走子溫,怪我在朝上彈劾?爲人娘子,這樣做的確不合適,你又怎會不氣?”挽衣垂着雙眸,輕聲細語,平和得彷彿說着別人的事,韓良臣停下腳步,雙手緊握着挽衣柔弱的肩膀,“良臣是粗人,不會疼你愛你,總是欺負你,不及亞默……”
才說到這兒,挽衣那雙妙目便挑起,盯着他的眼睛,暗藏責備。
“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他孩子犯了錯一般連忙道歉。
挽衣搖搖頭,淡然輕笑道:“人與人之間的姻緣就是這樣奇妙,他再適合我,我終是愛的你。”
韓良臣再說不出話來,將嬌妻擁入懷中。“如今,你平靜了,我纔要說給你聽,朝中怕是有人對你心懷妒意,你若風頭太盛,我怕會惹事非。本想你就此功成身退,與我退隱,既然,你不願離去,也只能隨你見招拆招,再戰朝野了。”挽衣這時,已不似之前那般只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越發成熟。
韓良臣挑眸,恍然大悟挽衣如此用心良苦,挽衣復又說道:“相公,人心之戰,比沙場
上的血肉相博還要兇險,傷人,你要有所準備。”
“挽衣?是否多慮了?”韓良臣不知挽衣爲何這般謹小慎微,又覺得是不是因爲樑家人的遭遇令挽衣心有餘悸。
挽衣喟然長嘆,女人的直覺在男人眼裡總是敏感多慮,只要事情沒有真的發生,他們永遠都不會相信。
“爹那天回家還在看我的刀法可有進展。又有誰會想到,轉眼,樑家就被查抄,也不過是匆匆半日,這世間,有什麼不會發生呢?過去,相公不在朝中,現在你連升幾級,已是檢校少師,武成感德軍節度使,皇上這般封賞,又說相公你勇聞天下,氣蓋關中,堂堂將帥之英,凜凜軍鋒之冠,威行而海內息肩,師勝而國人矚目,又讓夫君以任安危之重,保富貴之終。其言,足見對夫君的信任與重用。難道滿朝文武,真的會像你眼睛看到的那般臣服麼?即便不得不臣服,也不會有人讓你這般獨領風騷,早晚會想些莫須有之罪來陷害夫君。”挽衣緩緩而道,言語間並未有任何情緒。
韓良臣雖不願過多計較這些朝中之事,也覺得挽衣之言,在情在理,可終是不願去多想,他的智慧彷彿都用在對敵兵法上了,全沒有半點心思在此。
剛要言語,又被挽衣打斷道:“就拿前些日子,你送了一匹繳獲的良馬之事來說,皇上非但沒有要,還反賜於你。那馬高五尺一寸,任誰看來都是君王坐騎,而皇上卻認爲你指揮作戰,更需要良馬。這般體恤與尊重,已是別人無法得到的,皇上的心越是偏袒你,越是令那些人心生恨意。我雖然偶爾也去朝上,但終是去的
極少,也不便察言觀色什麼人什麼相?但夫君一定要相信挽衣,其中勾心鬥角之事,全然不是夫君你所能應付,萬一有一點閃失,便是萬劫不復。”
“你長年征戰在外,朝堂上的人不受威脅便罷,留下,挽衣只是擔心會有變數。”挽衣幽幽一嘆,雖是看過自己家門不幸,也以爲可以再不經歷同樣的事情,可隨着韓良臣的官越做越大,她不得不去多想,不然,以他的性格,遲早會出事的。
韓良臣恍然回神,“哎,挽衣如此用心,良臣才知道你爲何那麼執着地要我與你歸隱,可……可……”
“我知道你舍不下這些兄弟,也舍不下大宋的江山,你是一軍之帥,或許,我的要求真是難爲你了。”挽衣笑得淺淡,柔和得可以磨去所有棱角。
“有挽衣在我身邊,良臣生死無憾了。”韓良臣信任地將她擁入懷中,心裡分外踏實。
韓良臣深思挽衣所說的顧忌,最終再次向宋高宗請命去江南討盜,或許離開朝庭,總是少些事端,只是委屈了挽衣,又要與他顛沛流離。
高宗見金人逃去江北,便遲遲不敢再渡江南侵,而江南的李成勢力越來越大,戰據江淮數州之地,討伐迫在眉睫。便又有一大膽的決定,震驚朝野了。
“我日夜都在考慮滅盜之事,這些盜賊居然趁金人南侵,國家有難之際成就自己的勢力,令我深惡痛絕。現在我準備御駕親征,率領六師,移駕到饒州、信州一帶,讓這些跳樑小醜嚇破膽。而先鋒軍就由韓世忠率領的韓家軍擔任。”宋高宗頗爲惱怒地大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