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假情假意的哭訴後,阮媽媽便踱出雪素的臥房,白大夫緊跟着出去。挽衣知道一定是阮媽媽細問究竟,留在屋子裡不動聲色,瞄一眼香燭,時間已經過去大半,生怕誤了時辰。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阮媽媽出門就問白大夫。
“雪姑娘的脈幾乎摸不到了,四肢冰冷,人怕是要不行了。”白大夫輕聲嘆氣,“這年頭,兵慌馬亂,總是有些奇難雜症出現,不知是不是外面的人帶進來的。”
聽白大夫一說,阮媽媽越發懷疑那藥王的兒子仇公子了。
“這病可傳染?”阮媽媽兩眼一瞪,緊張了起來。
“雪姑娘已經沒了人氣兒,查也查不出個病因,依我看這怪病不能留着,萬一傳給其他姑娘就麻煩了。”這白大夫也和阮媽媽蛇鼠一窩,專門看些花柳病並非善類,趕忙給阮媽媽出起主意。
阮媽媽正和白大夫說着,挽衣打簾子走了出來,一臉肅色,看着阮媽媽,執起絹帕作勢拭淚。阮媽媽和白大夫立時都收了口。
“媽媽,挽衣有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說話?”挽衣肅聲說道。
阮媽媽佯裝悲傷,轉身向前一步,和挽衣走在一起,才說:“有什麼話,說吧。”
“媽媽,前兒雪素姐還在我那喝茶,就說過身子不適,但姐姐是個隱忍之人,並沒細說,怎麼知道……今兒……”挽衣說着,悲從中來,又抽泣起來。
阮媽媽聞言挑眉,胖臉一橫,“你說什麼?前兒,她就身體不適?”
“是呀,但面上又看不出,挽衣也就沒在意,誰知病來的如此急,話又說回來了,媽媽,雪素姐這病的奇怪,會不會染給樓裡的姐妹?尤其,我與雪素姐還……”挽衣說着,故作驚恐,轉向白大夫求道:“白大夫,快給我看看有沒有什麼病症?”說着就挽起衫袖,像是雪素真有什麼瘟病傳染給她了似的。
阮媽媽瞬時出了一身冷汗,萬一雪素真是什麼傳染的病,可就麻煩了。
白大夫眼珠轉了一轉,手搭
在挽衣雪白的手腕上,閉起眼睛,緊鎖眉頭,半晌纔開口:“脈象不穩……”才說了一句,挽衣就哇地大哭起來,“哎喲,我的天啊,我可不想死呀!”
白大夫和阮媽媽都被挽衣嚇了一跳,阮媽媽生怕別的苑的姑娘聽到了,白大夫只覺得挽衣小題大作,但想是見了雪素的樣子,嚇的,也就沒那麼驚訝,緊忙安慰道:“挽衣姑娘別怕,我開個方子,你吃兩天就好了。”
“真的?我真的不是被雪素姐姐傳染了?”挽衣含淚追問。
“這……”白大夫還真是一時之間答不出來了。
阮媽媽這會是看明白了,雪素是肯定不能留在沁香樓了。
白大夫一邊給挽衣寫方子一邊對阮媽媽使了個眼色,阮媽媽靠過去,白大會低聲說:“趕緊給雪丫頭埋了。”
“哎,少了棵搖錢樹,我還埋她?找張席子讓人夜裡送到城外的荒地喂狼去吧。”阮媽媽言罷,狠戾地啐了一口。
雖二人以爲是背了挽衣,其實,他們一舉一動都在挽衣眼底,見他們小聲嘀咕,就知道他們在商量對策。
深夜,沉寂如水,碧倚閣一片濃蔭密影,天上月色水銀似地灑在團團黑影之上,浮起一層輕煙般的銀輝,處處是悽清孤寂之感,寒意襲人。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兩三個黑影擡着直筒席子輕輕走了出來。
緊跟着梅兒追出來,滿臉淚痕,卻聽一個黑衣漢子輕吼了句:“不許出聲,若是讓別人聽到了,把你也一塊扔出去!”
梅兒嚇得緊咬住下脣,不敢哭出聲音,眼睜睜看着雪素被擡走,那麼淒涼。雪素可是名噪京口的紅姑娘,幾多風光,如今死無葬身之地,誰能不心寒?
挽衣讓襲香扮作她在屋內坐着,以遮外人耳目,自己穿着一身夜行衣,躲在雪素的碧倚閣牆頭看着一切。
那幾個黑衣漢子是沁香樓的打手,並未察覺出挽衣,自沁香樓的後院走了出去。
他們步子飛快地向城外奔去,跑了很遠的路,終於有人喊停,向
四處望了望說道:“扔到林子裡去。”
“這裡安全嗎?不要被人發現,阮媽媽可是說有多遠扔多遠。”
“看到前面的山了嗎?一會兒就會有狼羣經過,你要是不想也一起喂狼,就趕緊扔人,是不是看人家貌美如花,還沒抱夠啊?”那個頭頭說着鬼笑起來。
“去去去,亂說什麼,還不知得了什麼髒病。”那人說完趕忙鬆手,直筒席子便軲轆軲轆進了樹叢中去。
三個人又向四處張望了一下,便疾步離開。
挽衣蹲在遠處靜默着看他們離去,又等了片刻,才向他們拋下雪素的方向跑過去。
夜黑得如漆,樹叢密密麻麻,挽衣尋了半天也找不到裹雪素的席筒。心下着急,“雪素姐?”喚了幾聲。
雪素給挽衣留信說自己和仇公子商量好的事,仇公子給她拿一個奇藥吃下去就如死人一般,不過,只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吃了解藥就會無事,而那解藥,就在前兒雪素在挽衣那裡喝茶時留給挽衣的小錦盒裡。
挽衣生怕誤了時辰,拼命地找,可夜色太黑,何嘗容易。
挽衣急得掉淚,自腰間撥出刀來衝着樹叢狂砍,終於像是碰到了什麼,她俯身細看,正是席筒,不禁喜出望外,“雪素姐,雪素姐?”明知道雪素聽不到,仍是連喊兩聲出來。
總算是打了席子,挽衣從腰間拿出兩顆藥丸給雪素服下。
良久,雪素總算緩緩睜開雙眼。
雖是黑夜,可那雙眸子宛若燦星,亮得驚人。
“雪素姐!”挽衣壓着驚喜低喚,不禁又喜極而泣,“你終於醒過來了。”
“謝謝妹妹救我。”雪素仍然面色平靜似水,聲音也淡淡柔柔,任誰也不會想到這般女子如此剛烈,以死相博。
“姐姐怎麼也不事先與我商量,挽衣也好有所準備。”挽衣嗔怪。
“那恐怕妹妹要心神不安了。”雪素說完,竟是笑了出來了,躺在挽衣懷裡仰望夜空繁星,“妹妹可覺得今夜的星星甚是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