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們沒在營內守着?”
“沒,沒有,將軍醉了,挽衣姑娘便讓我們在外面守候。”
伺候挽衣的侍女跪在地上,垂首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又犯了什麼錯兒,纔會被完顏烈叫來問話。
完顏烈臉上冷得似要結冰,沉聲又問:“之後呢?”
“之後,挽衣姑娘就熄了燭火,和,和將軍一同睡下了。”侍女戰戰兢兢地回答。
“你們可是一直在營外守着?”
“是的,將軍大人。”
完顏烈向那侍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侍女連頭也不敢擡起身躬腰地退出營帳。
這幾日與挽衣相處的久了,不但沒有失去興趣和新鮮感,反而越陷越深,完顏烈明知這將會自己的一個軟肋,卻不願承認駕馭不了這段感情。做爲了個男人,特別是一個他這樣強硬的男人,似乎無法接受不能征服一個心愛的女子的結果,征服,這念頭在腦海中作祟,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無法放棄,哪怕明明知道那些道理仍然在這條征服的路上無法停下腳步。
挽衣在外面閒逛了許多也沒看到類似亞默的影子,心下暗忖:這傢伙這次藏得還挺隱秘。霍然間一個閃念入腦,她又打聽着去了馬房,就這個他最熟悉了,一定在這兒。心念至此,挽衣已經忍不住笑意,自那嬌美的脣畔流露出來。
若說冰雪聰明,還真沒有說錯挽衣,果然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儘管他穿着金國的兵服,仍是被挽衣一眼看了出來。
那些金兵見挽衣一個女人在軍營中可以這樣隨便進出,也便知道定然不是普通之輩,沒人敢阻攔。
挽衣才走兩步,便有一名金兵上前,嘴裡嘰哩咕嚕地說個不停,想必是金國的語言,挽衣一個字也沒聽懂。
正凝眉盯視那名講話的金兵,便聽到耳邊有人說話:“這位姑娘,這裡是馬棚,馬是畜生沒有眉眼,可不是外面的那些人,萬一讓姑娘受傷,可擔待不起。”
不用說,這說話的就是亞默,挽衣翻了他一眼,他還充起好人,金人的話他也聽得懂,這世上還有他不會的事麼?
“我只是來看看馬,一會兒就走。”挽衣對那金兵說道,那金兵亦是一臉茫然地盯着眼前美若天仙的人,這樣看着已經失神,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兒似的。
亞默又用金人的話對那金兵說了挽衣的意思,那金兵方纔回過神來,指着那些馬一再叮囑,不要靠近。
“我又不是沒當過馬倌兒!”挽衣兀自嘟囔,聽得亞默忍俊不禁。
挽衣剛要轉身對亞默發火,見亞默乾咳了兩聲,似在提醒她,她身後還跟着兩名侍衛,只好忍下這口氣,又白了他一眼。這回亞默給自己安了個假鼻子,將他那挺拔的玲瓏鼻變成了一個大蒜頭,看得挽衣差點笑出聲來。
“姑娘快請回吧。”亞默躬身打了個手示。
挽衣縱有話說也只能咽回肚子裡,好在總算知道他在哪兒,這軍營不像別處,由不得他到處亂跑,既
然被分在馬棚,在這兒便能找着他,如此一來挽衣也算安心,揚起下巴,瞧着亞默,又像是在向他示威:保密有用麼?還不是被我找着了?
亞默微微擡眸,便看到挽衣那般挑釁似的表情,越發想笑,卻只能隱忍着,又說了句:“姑娘請回。”
挽衣上前兩步,離亞默更近了,身後的侍衛並沒跟過來,挽衣壓低聲音說了句:“晚上到我營帳來。”
“一名女子這般邀請,真是讓人難爲情。”
令挽衣始料不及的是亞默竟然如此調侃起她來,不禁不瞪口呆地怔在當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盯着亞默,“你,你,你是亞默嗎?”此刻,她心裡只有這一句話。可怎麼會錯呢?即使是容貌略做了僞裝,可他的身材和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一時之間,她真想知道那個仙風若骨的亞默是不是從天上被貶到了凡間。
“知道了,快回去吧,避免引起懷疑。”亞默見她那副定住不動的神情,強抑心裡想笑的衝動,補上一句。
挽衣恍然回神,眨眨清眸,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便又聽亞默說:“姑娘請回吧。”
挽衣實難接受亞默的變化,甩袖而去。亞默站在原地凝視着她的背影,微微搖頭,心念:傻丫頭。誰又知道他因能和她這樣在一起的喜悅?男人可以這樣愛着一個女人,便真是神聖得令人折服。
“男人怎麼都是這個樣子?都這副德行嗎?”挽衣邊走邊在心裡暗罵,連她一直認爲永遠都仙氣十足的亞默也與凡間男人無異,居然和她開起玩笑,“哼!”越想越氣,她狠狠地跺起腳來。
這般氣惱的樣子,卻不想被遠處的完顏烈看在眼裡,淡漠的一張俊臉,掠過一絲驚異,她爲何這樣惱怒?而儘管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卻不及看她這般可愛的模樣讓心爲之顫動。
“將軍大人!”挽衣身後的侍衛遠遠地看到了完顏烈,連忙施禮。挽衣恍然轉首看到完顏烈一臉正色地看着自己。糟糕,他看了我多久了?剛剛……她想起自己發脾氣地又是踢石頭又是跺腳,定是引起她懷疑了。
轉瞬,挽衣擠出一絲笑容,“將軍。”喚了一聲。
“是什麼人惹你生氣了麼?”完顏烈直言問道。
“哦,也沒什麼,是,是因爲想去看看馬,被馬倌兒說了一頓。”挽衣越說聲音越小,一臉委屈的模樣,又擡起腳來踢了踢地上的草。
“看馬?”完顏烈疑道。
挽衣驀地驚歎,哎呀,今兒怎麼變得糊塗了,這樣一來,完顏烈一定覺得我是要逃跑。
“嗯,走着走着去了馬棚,便進去看看,金人的馬與大宋的馬有沒有不同。”挽衣硬着頭皮說完,復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會不會聽起來很像我要偷匹馬兒逃走?”小臉兒瞬時塌下去,委屈十足,她也確實沒有逃跑之意,雖然是爲了去找亞默,但這回她是當真沒有說謊。
“是,很像。”完顏烈看着挽衣的樣子,不禁也有些心疼,冥冥中也能感覺得到她真的沒有說謊,只是他仍然無法
相信她,就這般不信卻又深愛着,不知是誰折磨了誰。
“好吧,我也不想狡辯,將軍這金國軍人可有軍法處置我這,這……”一時間,挽衣也不知該定個什麼罪給自己。
她越是如此,完顏烈越是看得心疼。
“那也要審過了才行。”完顏烈仍是板着一張臉,挽衣看不出他到底是真是假,但此刻絕不是認真的時候,她知道分不清敵人的用意,最好是混淆視聽,便一臉委屈地輕道:“那,那用刑嗎?”可憐巴巴的樣子,惹得賽道烈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這個小女子實在令他無可奈何。
“當然用刑,先罰酒一壺。”完顏烈說完,便轉身向她營帳走去。
“啊?”挽衣像是沒聽明白似地,“罰酒?”嘴裡故意這樣說着,臉上早就是笑容漫延,看樣子,完顏烈對她還真是動了真心,有冉俊在先,她深知一個只想霸佔她的男人,與真情相待的男人有何不同。
“罰酒好說好說,那將軍陪我喝嗎?”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完顏烈連連搖頭,早就忍不住心裡的笑意。
完顏烈還真的讓人搬來一罈酒,開始罰酒,他親自幫挽衣倒了杯酒,伸手示意道:“第一杯,你喝完,回答我的問題。”
挽衣不知完顏烈這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如今她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早已身不由已。
“好!”便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將軍的問題是?”
“昨夜,你去了哪裡?”完顏烈出奇不異,毫不避諱地問得挽衣全無心裡準備,不禁一怔。
轉瞬,挽衣佯裝苦笑道:“將軍此話問得蹊蹺,昨夜挽衣一直陪在將軍身邊。”
“哦?可我爲何在我的桌案上發現了你的指印?”完顏烈直盯盯地凝視挽衣,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神色逃出自己的視線。
挽衣故作氣惱,“將軍此話真是冤枉人,原來將軍一直便不信挽衣。”
完顏烈沒有與挽衣繼續爭辯,又爲她倒了一杯酒,仍是擡手讓她喝掉。挽衣這是在受罰,只好負氣地又將第二杯酒喝了。
“本將雖然酒量不是最大,但也不至於來兩次你這裡便醉了兩次,兩次都如不醒人世了般。這是爲何?”完顏烈本是警惕性極高的人,總覺得那兩次醉得蹊蹺。
挽衣仍是呶嘴,答道:“將軍這話問挽衣,挽衣倒是要問問將軍,爲何到了我這裡就醉了呢?”
一句話又將總是還給了完顏烈,完顏烈凝視她片刻,倒上了第三杯酒。
挽衣又幹掉了酒,心裡一直讓在念着,要自己保持清醒。
“若我勝一韓良臣,你真會與我回大金國嗎?”這一句倒是說得柔情似水,挽衣緩緩擡眸,於心底她是最怕完顏烈動了真情。在西夏時,面對冉俊可以毫不留情便是因爲冉俊並不是真的愛她。而傷一個一心愛她的人,終是讓她於心不忍。
可現如今,她只能點點頭,輕聲道:“當然。”也不敢再多說一個保證的字,生怕每一個字都是將來的負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