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瞬間一斂驚色,復又垂頭吃魚,心裡倒忍不住想笑,這傢伙還真敢說,十萬大軍,八分之一的大宋軍力,如此重軍討伐西夏,想必西夏那方嚇也嚇個半死了。
王蒙驚得瞪大了眼睛,隨即,像是怕韓良臣看出什麼,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兵力都可以直接攻下西夏了呀!”
“嗯,不如滅了西夏算了。”韓良臣仍是若無其事的邊吃着烤兔腿,邊說,說得正經八擺的像真事兒似的。
挽衣一忍再忍,喝水的時候還是把自己嗆着了。
“咳咳咳……咳咳咳……”不停地咳了起來,韓良臣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幫挽衣拍背,臉上亦是疼惜地看着她,“又不是偷來的,喝那麼急做什麼?”不由得小聲責怪。
挽衣擡眸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他不着調的信口雌黃,她能嗆到麼?兩人目光對視的一瞬,只從彼此那異光閃閃的眼神之中,似就看出了深意一般,卻見韓良臣挑挑那雙精目,難得一見的邪魅,似在對她說:我的故事編得如何?
挽衣復又白了他一眼,咬住下脣,忍着笑意,妙目輕轉,又似在答着:精彩絕倫。
這般眉來眼去一番,二人心底恐怕早就笑開了花兒,只是臉上故作深沉地肅着面色,像真是在討論軍機大事一般。
“挽衣姑娘沒事兒吧?”王蒙見狀,伴裝關心,心裡卻還在想着那十萬大軍。
挽衣搖頭,說道:“我去看看雪素姐姐。”起身走了,她怕在韓良臣身邊坐久了,繼續聽他那些瞎話兒,忍不住露出破綻。
雪素從未這般勞頓過,確是有些疲累,吃了點東西便依在仇公子懷裡,倦意濃濃,挽衣才走近他們,又怕打擾了他們,便又轉身回來了。
挽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熊熊燃燒的篝火,火焰爭着向上竄着,像是比誰跳得更高似的,火光映在韓良臣的臉上,越發讓他英氣逼人,精目光芒似寒星,胸膛寬厚,聲音軒昂,碩大的身軀坐在那兒,宛如雄獅下雲端,只要一聲大吼,便可地動山搖。
挽衣目露崇拜之情,隔着那些不安份跳躍的火苗傳遞過去。
韓良臣自挽衣起身,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曼妙的身影,雖仍然和王蒙說着話兒,卻並不影響他看心上人,見她又折回來了,便也知道她的心思,不禁脣角泛着笑意,再看她走近自己,同是隔着那團火,那團火恐怕也不及他心裡的火更猛烈。
見挽衣看他,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總終要顧忌還在他旁邊一臉正色的王蒙。這會兒,他正緊凝着眉心,處心積慮地打探所謂的軍情。
“這麼說,這次西夏要退守回自己的疆土去了。”王蒙憂心忡忡地說道,全無心思發覺韓良臣與挽衣二人之間那番眉目傳情。
“退?不拿下他們的城池已算道義了。”韓良臣又嚇王蒙,王蒙陪笑着說:“就是,就是。”
“好了,好了,不早了,歇着去吧,明
兒還要趕路。”韓良臣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留給王蒙心裡戲去吧,便催着大家夥兒休息。
衆人便互相依靠着或躺或坐地閉目休息,山谷中瞬間安靜下來,唯有那堆篝火燃燒得噼裡啪啦作響,幾個人輪流添柴看火,不讓它熄了。
王蒙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天際露白,夜幕漸漸變成了灰色,火光不那麼刺眼了,山谷裡陣陣鳥鳴。
孫校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看看漸亮的天色,又看看仍在夢中的兄弟們,向旁邊的樹叢中走了兩步,剛要小解,忽然看到樹叢深處好像有人,定睛一定,不是王蒙麼?
他在做什麼?孫校想走近一點瞧瞧,可才邁出一步,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孫校回頭韓良臣忙將手指放在脣邊,示意他不要出聲,孫校點點頭,二人緩緩蹲下身去,看着王蒙。
王蒙彎着腰不知在那做什麼,半晌纔好,見他要起身,韓良臣和孫校擡腿向回走,先一步回到休息處,來不及回到原先的位置,就見韓良臣抓住孫校的衣袖,說道:“以後對挽衣客氣一點兒,她是你嫂子。”
“潑五!”孫校剛要發火,見韓良臣向他使眼神,側目看到快走近的王蒙,總算領會到了韓良臣的意思,悻悻地回道:“知道了。”
“哎,這不就是對了。”不知鄭毅什麼時候醒了,接話走到他們兄弟身邊,像是喜見兄弟和好似地,說道:“在軍營,潑五是將軍,在兄弟中間,就是兄弟,我們幾兄弟生生死死闖過多少關,怎麼能因爲這點小事有芥蒂,對不?”
王蒙正巧聽到這番話,孫校重重地點頭,韓良臣便和他相擁在一起,“兄弟一條心。”
“力破萬千軍。”孫校回道。
“喲,孫兄弟好了?就是,就是,兄弟同心,其力斷金嘛。”王蒙見風使舵地奉承道,挽衣也醒了,看到王蒙的臉就恨得牙癢癢。這時回想起王蒙一直在霍安江身邊的種種,越發覺得都是王蒙想要繼霍安江將軍之位的掩飾,人怎麼到如此無恥的地步?
再恨,卻也不能流露出來,便讓自己深吸口氣,忍下心中積怨,遠遠地看着他們兄弟演一場引君如甕。
“不早了,大家準備一下,上路吧。”韓良臣拍拍孫校的肩頭,衝兄弟們喊道。
雪素身子弱,沒經過這樣奔波,稍感風寒,仇公子頗有些心疼,挽衣更是內疚,連累了他們,不然,他們或許還在這山谷中做對神仙眷侶。
“姐姐,害你們受苦了。”挽衣歉聲說道。
雪素溫婉一笑,“妹妹說什麼傻話?人生際遇,只求隨遇而安。何況,自從仇公和我在一起,便躲在那深山之中,空有一些本領無處施展,一直是雪素最爲愧疚之事,若能隨軍,也不爲一種成全,我還要謝謝妹妹呢。”
“娘子?”仇公子聽了雪素的話兒,不禁心頭一顫,從不曾想過,雪素是這樣難過。
仇公
子目露波光,看着雪素。雪素淡然一笑,輕聲說道:“仇哥,小妹讓你付出太多,失去太多了。無以回報,只願一生相伴,現在能爲國效力,也不失爲男兒的熱血之軀。”
仇公子得如此大義的女子爲妻,更是爲之所動,重重地點點頭,“娘子說的極是。”
而挽衣心裡知道,雪素的真實身份也是大宋文臣之女,自然與普通人家女兒不同,識得大局,懂得體面,只不過,她們這樣的罪臣之女,早就沒了身份,更不能讓人知道了身份,以免再惹殺身之禍。
“那姐姐還能堅持得住嗎?也快到了。”挽衣憂心雪素身體,一臉關心地問道。
“姐姐沒那麼嬌貴。”雪素說着,又是淡淡地一笑。
韓良臣也從未想過,青樓女子這樣深明大義,又見識廣博,不禁也覺得人間之事,萬萬不能泛泛而論。
而這般雪素也讓韓家軍的兄弟們看到了,敬意自心間流連,冉冉而升。
一行人繼續趕路,才走了沒多久,韓良臣突然停下,“糟了!”
“怎麼了?”鄭毅問道。
“哎喲,我那把匕首落在火堆旁了,那可是我的祥物,你們先走,我去去就來。”韓良臣策馬要回,孫校搶先一步說:“我去吧,你們繼續趕路,不要耽擱了與大部隊匯合的時辰。”
“大火堆邊!”韓良臣朗聲又喊了一遍。
“放心,我一定找到。”孫校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韓良臣看着孫校的背影,稍稍垂眸,轉過頭對大家說:“我們繼續趕路。”
鄭毅總覺得韓良臣和孫校二人之間有異,奈何王蒙總是跟在韓良臣身側,他兄弟二人總是沒個機會說話兒,這會兒見王蒙還在看着遠去的孫校,連忙湊到韓良臣身邊,還未開口說話,那眼色便先遞了上去,韓良臣與幾兄弟多年配合作戰,哪有看不懂的神色,瞄了鄭毅一眼,連忙湊了過去,低聲說:“孫校知情。”
四個字說完,鄭毅瞪起眼睛看看韓良臣,隨後,又微微眯上,不作聲響了。
兄弟們繼續向前趕路。
而回去的孫校,心知韓良臣哪裡是落了匕首,明明是想去看看王蒙在那藏了什麼東西,直奔他們發現王蒙之處。
那有個小樹樁,孫校下馬,圍着樹樁轉了幾圈,雖看起來孫校是個粗獷的人,卻粗中帶細,總算看出門路。便笑着低頭,撿起那片牛角片,再看那牛角片所指的樹樁上刻着幾個字。
援軍十萬,小心爲妙!
他把這八個字記在心裡,再騎上馬追趕韓良臣。韓良臣和孫校發現王蒙的時候,韓良臣就告訴了他,王蒙一定是在給西夏軍留信息,讓他找機會看看但不要動。那日,在樹林裡,韓良臣追上孫校時,兩個撕打摔下馬後滾出數米遠後,韓良臣就告訴了孫校,王蒙是內奸,但不讓孫校有任何表現,還配合韓良臣被打暈,如此這般,都是爲了引王蒙入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