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回到自己的書房,沒多久亞卓就到了。這個家,也只有亞卓追隨他,盡心盡力爲他辦事,雖然他並不覺得亞卓是可以繼承他的兒子,但至少現在他需要亞卓在身邊,因爲亞卓比起其他幾個孩子,最像他。
亞卓進屋後,轉身左右看看門外,見沒什麼人,輕輕將門關好,走到父親案邊,半垂着頭,說道:“爹,我看計劃要儘快實施,不然,難保這幾個人再惹出什麼事端來。”
相國板着一張臉,略有所思,須臾,擡眸對亞卓說:“送了信之後一直沒反應嗎?”
“那邊的人說看樣子就這幾天的事。”亞卓輕聲回道,像是生怕隔牆有耳。
“嗯。”相國微微點頭,“這幾天不要再讓亞蘿接近那個漢女,別苑裡都佈置好,一刻不得鬆懈。”
“父親放心,只要韓世忠進來,絕不會讓他出去。”亞卓歪脣邪笑,像是想到韓良臣落入他佈下的天羅地網般得意。
相國仍是面不改色,沉聲道:“不要大意,他可不是一般人。”
“父親大人放心,孩兒哪敢當他是一般人對待。”亞卓似笑非笑,語調詭異。
“嗯,明兒上朝你隨我一起去吧,正好要商討過段日子的戰事,只要韓世忠一落網,馬上進攻宋營,讓他們後退三十里。”相國胸心萬丈,神情之中像有十足把握。
亞卓聞言,喜形於色,道:“孩兒遵命,如此一來,父親在朝中的威望便更勝一籌了。”
相國沒再言語,那張冷臉上似閃過一絲笑意,只不過,轉瞬即逝,就像是別人的幻覺似地。
“你回去吧。”相國吩咐道。
亞卓便向父親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宋營。
韓良臣早已按耐不住心裡的騷動,他不能再等了,別說是因爲心愛的人挽衣,就算是對西夏如此張狂的這口氣也忍不得。他在自己的營房裡轉了一圈又一圈,走到營帳門前,又折回去,再走過去,雙拳一擊,長嘆口氣,最後下了決心,大聲喝道:“來人!”
“將軍大人有何吩咐?”小校隨即進來,抱拳待令。
“把他們幾個給我叫來。”韓良臣下令道:“等等,不要叫鄭副尉。”
“是,將軍大人!”小校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孫校,胡一川幾人已經來到韓良臣的營帳內。
“潑五,找兄弟幾個有事?”孫校見大家都來了,上前問道,不過,眼前這幾人中,獨不見鄭毅,哥幾個心裡似乎也多少有了分寸,只待韓良臣開口。
韓良臣坐在將軍椅上,垂眸凝思良久,兄弟幾人面面相覷,也不多問。
須臾,韓良臣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兄弟們說:“哥幾個跟着我多年,生死百戰,這一次良臣又要隻身犯險,本不想告訴哥兒幾個,因爲這一次的比以往都要兇險……”
“是要去救挽衣姑娘嗎?”孫校這急脾氣哪裡聽得了這些客套話,直接問道。
韓良臣似有爲難,但仍是點了點頭,“過去,進敵營,是爲了大宋,所以
,兄弟同心,想幹就幹。可這一次不同,良臣有一己之私,實難開口讓兄弟們與我一同犯險,因此,良臣……”
“是兄弟嗎?是兄弟就不要說這些。”孫校的倔脾氣來了,撇了韓良臣一眼。
“就是,潑五,你是我們的老大,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這些年出生入死,也都是你護着我們,我們這幾條命哪個不是你救回來的,別說爲了救挽衣姑娘,就是真的,真的死了,也算是我們對你的報答。”胡一川隨後說道。
其他四位兄弟陳忠太、蔣中、史傑、陸躍生紛紛點頭,“對,潑五,別說那麼多了,要是我早就去救挽衣姑娘了。”雖然與挽衣相處的日子不對,但他們都深切地感覺到挽衣對韓良臣的一片真情,單說那段韓良臣受傷的日子,體貼入微的照顧,不畏強敵的掩護,如今,這般女子再難遇見,即能細心呵護所愛之人,又能上陣殺敵,有勇有謀,何況還有一副絕色姿容。天下男人夢中的女人不過如此,他們不像鄭毅深謀遠慮,私底下都爲挽衣不平,又不敢聲張,無論怎樣,這些年都聽着韓良臣和鄭毅的指揮。這陣子鄭毅和韓良臣鬧得不歡,幾個人怕多惹事端,才壓下心中的氣。這會兒韓良臣一說,壓在心裡許多的脾氣都爆發出來了。
“是,潑五,不要說那麼多了,這條命早晚都是留在戰場上,至少兄弟們認爲去救挽衣姑娘,值!”
“對,潑五,你安排行動吧。”
“是,對。”
幾個兄弟極力贊成下,韓良臣感激得溼潤了眼角,男兒有淚不輕彈,強逼回欲流出的淚,澀然說道:“謝謝兄弟們,只是這件事,鄭大哥不會同意。”
“放心,行動之前,我們誰也不會說的。”孫校心領神會,馬上接道。
“對,我們會保守秘密。”幾個兄弟亦是同樣點頭。
兄弟幾人商量好了,韓良臣便來到地形圖前,研究突襲計劃,只不過,這一次是相國府,可不單是將軍府那麼簡單,要進城才行,這一去一回,萬一接應不好,確實兇險萬分。
“兄弟們,良臣這一次欠了大家一個人情,如果兄弟們都能平安回來,良臣定帶着大家共享榮華。”韓良臣信誓旦旦,只是他自己也怕最終是害了他們。
“別說那麼多了,打贏了再說。”孫校仍是直來直往,韓良臣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目光中自有千言萬語,卻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何時出發?”
“明天酋時,這樣到了城裡應該正是日落,便於行動。”韓良臣肅聲道,轉而,他又看看兄弟們,“以往戰前,我們兄弟都要暢飲一番,可這一次行動要保密,不能有任何異樣被人察覺。”
“我們懂。”
“不過,我們都來你這裡了,鄭大哥知道了怎麼辦?”胡一川不禁擔心地問道。
這話兒正說着,小校突然進來,低聲道:“將軍大人,鄭副尉好像朝這邊來了。”先前韓良臣已經叮囑過小校不要讓鄭毅知道,小校機靈自是心知肚明韓良臣的言下之意,這會發現異樣馬稟報。
幾
個兄弟的目光齊齊投向韓良臣,韓良臣精目一轉,“倒不是我真的要揹着大哥,但是他考慮的與我們終究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哪怕他是爲了我好,但畢竟什麼對我來說是真的好,我心裡更清楚,而不是由他作主。良臣不是背叛鄭老大,實在是所慮不同。只好欺瞞與他了。但願他日,鄭老大能明白吧。”
說完,韓良臣與孫校使了個眼色,便做起了摔跤的架式,幾個兄弟一看,便明白地紛紛笑了起來。
“喲,這麼熱鬧?”鄭毅進了營帳,見兄弟們都在,心底起疑,但見孫校和韓良臣兩個人抱在一起摔跤,不禁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女人多疑的毛病。
摔跤是兄弟幾個平日裡,百無聊賴之時打發時間的小娛樂項目。
“哥兒幾個校場上沒練夠,就跑這來切磋,鄭大哥,你要不要也試試?”胡一川笑着對鄭毅說。
鄭毅更多是個謀臣,雖然功夫也不錯,但不如其他幾人那般勇猛。看着孫校和韓良臣比劃,笑着說:“你們玩,你們玩,我還是老規矩,當裁判,絕對公正。”
“好好好,你來。”胡一川讓道。
這會兒,兄弟幾個倒也認認真真地摔起跤了,剛剛所議之事,都藏得牢牢的,竟然沒露出半點破綻。鄭毅其間也仔細端詳過他們每一張臉,終被那些熟悉而又親切的笑臉矇騙過去了。
鄭毅不禁搖頭,暗忖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多慮,這不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兄弟分心麼?可他現在處處懷疑,是否真是他錯了?
“好,孫校輸了。”
“我怎麼又輸了,你判對了嗎?”孫校一骨碌爬起來,向鄭毅抗議。
韓良臣的營帳內是一片笑聲……
相國府裡的挽衣緩緩睜開眼睛,她沒想到亞默會在。她激動得欲起身,才一動,腹部的傷口便痛得刺骨,怎麼那天被亞蘿刺中時並沒有覺得這般痛得難忍?
“不要動了,你的傷口還沒有癒合。”亞默霍然開口,可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卻望着窗外。
“亞默,太陽落山了嗎?”挽衣的嘴脣仍是和她此刻的臉色一樣蒼白,但她心裡惦念的是今晚與亞默的約定。
亞默怎會不知挽衣的心思,淡然一笑,“你還真是個頑強的姑娘。”想她都傷成這副模樣,還想着逃跑,不禁覺得這個女人着實可愛。
“只要能離開這裡,什麼我都肯。”挽衣毅然決然地說道。
“可是你現在怎麼走?恐怕沒走幾步就要被捉回來了。”亞默雲談風輕地說着。
“我能堅強住,放心吧,我真的可以。”挽衣逞強地說道,還故意挺直了身子,試圖告訴亞默她可以。可她額際間那些晶瑩的汗珠騙不過細心的亞默,他不禁微微一笑,什麼時候走,由我說了算。便要起身離開。
“亞默,我求你了,帶我走吧。”挽衣生怕亞默反悔,眸露苦楚,楚楚動人的模樣惹人憐愛。
亞默凝視着她片刻,隻字未語,轉身離去。留下挽衣一人,不明就理,不禁流下悲傷的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