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榮妃時,挽衣雖心中疑惑,與榮妃素無交情,她怎麼會突然要見自己和孩子,難道韓良世在朝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了?可榮妃即召,又不能不見,周氏在一旁陪着笑臉,挽衣兀自在心低思量着這二人到底是敵是友。
雖是被扣在宮中做過人質,可挽衣對那段往事隻字不提,卻也沒去留意過宮裡的幾位妃子,在行在的幾日國事大亂,哪還會去注意宮裡的后妃?
挽衣依然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心中對榮妃雖是不解,但卻從容地緩緩一禮,溫聲說道:“挽衣見過榮妃娘娘,給娘娘請安,願娘娘福澤安康。”
榮妃坐在上座,睥睨地盯着挽衣,輕笑道:“聽說韓夫人最近剛產子,這孩子只怕有三個月了吧,給我來抱抱好嗎?”
挽衣也沒作他想,本就是要看孩子的,怎麼能拒絕?便笑着應道:“娘娘擡愛了。”言罷,微微轉身示意林婆婆將孩子送到榮妃懷中。
榮妃淡笑接過孩子,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笑道:“好可愛的娃,瞧這小臉粉嫩嫩的,真想讓人咬上一口,膚色真是好喲。”繼而又挑眉問,“你說比本位的會好些嗎?是他的嫩,還是本位?”
榮妃這話令挽衣心中徒然一驚,頓覺來意不善,垂眸瞥一眼周氏,雖是對周氏並不那麼記恨,可如此看來,已然心照不宣了。
挽衣不着痕跡壓下心中的倉皇,方寸已亂,語氣卻極盡平緩道:“娘娘福澤深厚,又怎能和小孩子比,若是論您的容貌自然是勝過任何人。”
“好,很好……”榮妃溫婉的眼神摻進了一絲陰鷙的味道,顯得有些尖銳,淺笑道,“前些日子安國夫人可是風光,就連本位也不及你的聲望了,若不是與瑾夫人相識,還不得見安國夫人呢,卻想也是夫人身份與我們不同,哪裡是隨便就見到的。”她接着又冷瞥了挽衣一眼,那一瞬,挽衣心裡一凜,越發覺得榮妃對她並不友善。
她眼眸深處的狠戾昭示她的話不僅僅是威脅。周氏見榮妃毫不掩飾的敵意,生怕自己被挽衣誤爲合謀之人,儘管真相如此,但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她還不想與挽衣正面爲敵,便慌忙下跪,臉色倏變道:“請娘娘不要誤解了挽衣,她不熟識宮中規矩。而且有孕在身,行動不便纔不曾進宮給娘娘請安,並非對娘娘有任何不敬。”
“請娘娘寬恕!”見周氏這樣一說,挽衣心中惶惶,眉深蹙着垂首。並非怕榮妃,而是她手上此刻正抱着子溫。
“喲,你們這是幹什麼?本位何時怪你們了?”榮妃微帶戾氣的冷笑,聽得人更加忐忑。
“還求娘娘不要傷害無辜。”挽衣雖然語氣力持平穩,卻還是顫聲着,擔憂的自然也是孩子。這一刻竟然也忘記了周旋,直言出口,旋即又反悔自己這般直白了。
“傷害無辜?安國夫人,話可不能亂說?本
位何曾傷害無辜了?這話怎麼講?你居然敢如此污衊本位?”榮妃霍地從上座上站了起來,手裡抱着挽衣的孩子。
挽衣只覺渾身一震,眼底即噙着淚,臉色僵硬道:“請娘娘息怒,是挽衣失言,還請娘娘息怒。”雖心中對榮妃憤恨,語氣說得低微,神色依然是不卑不亢的,除了擔心她手裡抱着自己的兒子,她又怎會這般再三懇求?
“息怒?哈哈!”榮妃戾氣更重,也愈加難纏,憤憤道,“最好如此,小心你孩子的命,這種小娃只須本位隨意殘害,他便是死無全屍。你倒是懂了?”
“是,挽衣懂了。”挽衣切齒地回着她,五指收攏,忍一時之氣,解孩子生命之憂,挽衣又能說什麼呢?
榮妃依然冷笑,睥睨地盯着挽衣道:“你好像在恨本位,可有?本位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恨,也並非任何人非敬重不可的。但是眼下本位是皇上的專寵。這一點能明白最好,如若不然……”
“是,挽衣懂了。”挽衣仍是語氣力持平靜地回着。榮妃那溫婉的表面下隱藏着這樣殘暴兇戾的一面,倒是藏得太好了!
“懂?恐怕你也只是爲了孩子才懂吧?心裡不知怎麼恨我呢,可是你也不要以爲我把孩子給你了,你就沒事了,今兒叫你進宮,就不會是無緣無故,你可知道?”榮妃怒焰依然沸騰,火氣倒是降了不少。
“請娘娘明示。”此刻,挽衣還能說什麼呢?除了臣服,她毫無辦法,可她萬萬想不到,接下來榮妃給了她更重的一擊。
榮妃狂笑了幾聲,才收斂笑容,冷道:“是本位始料不及,想不到安國夫人的身世竟然如此傳奇,也不知是韓將軍不知道真相呢?還是皇上不知道真相?我在想,要先告訴他們誰呢?”
“什?什麼?”挽衣驀地五雷轟頂,愣怔地擡眸看着榮妃那雙帶着狠戾的冷眸。
榮妃亦是揚起下巴,看到挽衣眸中的驚恐,越發得意,“安國夫人聽不懂麼?”言罷,眼底流出笑意,那笑意令人恐懼。
挽衣眉心褶皺深深,她怎麼會知道?韓良臣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可這身世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不止是她,更會連累韓良臣,這纔是她萬萬不願的。
“韓將軍現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只要他不知真相,皇上也未必會治罪於他,至於你?”榮妃欲言又止,顯然是想置挽衣於死地。
挽衣一時語塞,僵直地擡眸凝視榮妃,韓良臣絕不會說他不知真相,若是真被皇上知道了此事,問責下來,那個剛正的人,定然會全盤說出真相,也不會爲了保全自己而看着挽衣一個人受罰,這她比任何人都瞭解韓良臣。那隻會讓他也被牽連,一併受罰。怎麼會無事?忍下心頭不斷上竄的怒火,挽衣又緩緩垂下頭去,“娘娘神通廣大,不知娘娘到底要挽衣怎麼做呢?”
見挽衣臣服,榮妃
心底勝利的喜悅之情無法言喻,臉上不自覺地溢着微笑,大概是見挽衣屈服,便走到挽衣面前,冷聲道:“起身吧!”她婉然輕笑地將孩子遞給我道,“你也是聰明人,聽話就好。”
其實,榮妃接過孩子,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孩子就是韓良臣的親骨肉,那眉眼雖有挽衣的模樣,可神態塊頭,除了韓良臣誰能有呢?打消了這份懷疑,榮妃的氣也消了一半兒,高宗是什麼樣的男人,她心裡怎麼會不清楚,如今又多了一個牽制挽衣的秘密,日後或許還有用處,這般思量過後,榮妃的氣消了一半兒。
挽衣接過孩子,沉吟良久,終緩緩地道:“挽衣明白是非。日後自然是與榮妃親近。”
榮妃半是嘆息,半是幸災樂禍,絮絮地道:“本位就知道夫人你是聰明人,本位也不會將這秘密說出去,你我二人都懂這規矩。”話畢得意地瞥了挽衣一眼。
挽衣心中甚恨,微笑亦是堅忍,卻依然從容地施了一禮,道:“謝娘娘!”無論怎樣,孩子總算又回到了自己手上,心先回歸原位,踏實了不少,至於其他的事,還要細細打算,此刻也顧及不得了。
“本位也累了,你們回去吧。”榮妃轉身,下了逐客令。
挽衣與周氏拜別榮妃,纔出了宮,二人面容僵凝,誰也沒有說話兒。挽衣不知周氏是否知道榮妃所言之中的意指,周氏更是不想讓挽衣得知她的心思,可榮妃的話兒若是說周氏全無疑惑,那纔是假的。
二人回將軍府的路上沉默良久,都等着對方先開口。
“你與榮妃娘娘親近?”挽衣驀地開口,周氏腦際間敏銳地思索着如何應對。
忽然,周氏輕揚眉梢,清亮的眸中流光冰冷,冷笑道:“她經常如此,因幾位大臣與我相交甚好便總是叫我去說話兒。只不過,昨兒,不知怎麼就問起了你。讓我帶你和孩子進宮她要看看,哪裡知道會是這般場面,妹妹我真是害了姐姐了。”周氏幾欲掉淚的神情,戲作得十足。
挽衣亦是面上平淡無波,倒也沒去多想周氏的心思,周氏見她眼中並無懷疑,旋即轉換了話峰,恢復溫婉的神色,溫和地問道:“孩子沒事吧,這孩子真乖,甚少哭鬧。剛那種情形要是他哭鬧可如何是好?”
挽衣亦有驚惶之色,默然無語,這孩子是韓良臣的心頭肉,可不能有半點閃失,定了定神,又道:“還是少去宮中走動爲妙,爲了夫君也要當心,宮中不是將軍府,都是些武臣反而心思簡單。”
周氏驀地輕笑,微苦微澀,淡淡地透着倦意道:“我在宮中走動,也不是一朝一夕,更是瞭解宮中的角色,怎麼會連累了夫君,反而是想要幫夫君呢,姐姐多慮了。”
挽衣見周氏這般說話,不禁挑眸,眼底掠過一絲驚訝,或許是這新夫人讓她輕視了,心又倏地揪緊,原來無處不心機。
(本章完)